张扣扣杀人的历史地理学分析：汉江是怎样一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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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有秦岭，南有大巴山，西有陇山，东有武当山、神农架，汉水的相对封闭带来的是汉中平原的封闭、保守和隐忍，这或许是张扣扣杀人复仇背后的更乡土的根源。

春节陕西汉中南郑张扣扣杀人案背后的真相依然在发酵中，虽然对于本案直接的动因，二十二年前被棒击致死的扣扣母亲的责任和性格，包括当地村民间也语焉不详，难以达成一致意见。但是，一个三十六的农村未婚青年杀人的动因显然是自称的报仇。

汉水南岸的南郑县（今汉中市南郑区）的历史比今天的上级行政序列单位汉中市名字来历还要早，春秋的郑国在中原的黄河南岸，南郑显然是春秋之后，中原民族西南而下开拓的新的一个郑地。故此得名。而汉中的来历，便是源于汉水，以及在此发迹的汉王刘邦、大汉王朝和今天的大汉民族。

面皮之乡南郑

南郑今天被并入汉中市因为离地级市汉中太近，当年从汉王刘邦的蛰伏，到三国时期诸葛亮的屯兵汉中均是以今天的南郑（县）为中心。作为向北经略关中，向南得陇望蜀的战略后方，发源于米仓山的汉水流域从汉代时便已是灌溉沟渠密布，张扣扣的家乡成为面皮之乡，也是源于汉水的恩赐。

北有秦岭，南有米仓山大巴山。比大巴山要高万仞的秦岭自古是中国气候的分水岭。这也就使得汉水两岸的汉中的自古农作物是水稻，这一点很重要，气候所决定的口粮，决定了汉中的文化和饮食以及语言更接近相对更容易逾越南下的四川盆地，而不是北方的关中平原。

吃米饭，说着接近四川话的口音，是汉水两岸的特征。这也是为什么南郑成为面皮之乡，张扣扣的姐姐、同学等同乡到全国各地以卖面皮谋生的缘由。作为风靡全国小吃界的面皮其原料不是小麦类的面，而是稻科的米。只不过做法和口味更像北方关中平原的面食而已。诚如，很多描绘张扣扣杀人文章中提到的，张的很多乡邻都靠在全国各地卖面皮致了富。只不过可能太想复仇的张扣扣没有。

我们的河在过去写汉水一文（参见系列文章之《决定中国人民族名称的一条河》一文）已经提到，汉水冲刷出的汉中平原文化属性上更接近四川盆地的蜀地（四川），而不是关中平原（陕西），甚至元代以前，汉中便是隶属于四川。但元代以后，汉中开始隶属陕西至今。让元代统治者深受刺激而导致汉中归属北地陕西的原因是：和三国诸葛武侯一样，南宋一朝已经凭借汉中平原为根据地在秦岭一线对抗金元。正是由于汉中平原为腹地，金代和元代始终无法逾越秦岭南下进入四川盆地。

至此，诚如中国历代战略家所分析的，治蜀必割其汉中，没有了汉中，巴蜀便难以割据。离开了四川的汉中，也成为陕西省的另类。不吃面的老乡，不说陕西话的老乡。

封闭的汉水

西起米仓山下，东至武当山下，流经汉中、安康，湖北十堰，汇集丹江、河南南阳盆地的白河等河流之后，湖北境内南下汇入长江。汉中平原相对封闭、由于上游支流较少，缺少较大流域腹地、通航能力的汉水，其战略的重要性的是一个双刃剑。

由于相对封闭，攻守自如，其军事战略性自然重要；但中下游既缺少更大的流域平原发展农业（像四川盆地、关中平原），又没有充沛的水力来发展航运，发展商业（像长江航道）。使得汉水冲积出的汉中平原、安康盆地始终处于历史的封闭状态。

并不外向型，不开阔的水系封闭所导致的结果便是历史上，汉中成为军阀、土匪和各种封建会道门喜欢割据蔓延的所在。从汉代张鲁的五斗米道，到叶广苓小说《青木川》里的民国一代枭雄的土匪们。

南郑更西部，汉水更上源的汉中市宁强县的青木川镇，《一代枭雄》中孙红雷扮演的原型土匪头子魏富堂曾经在故乡和仇家的世代仇杀中，杀人后最终逃亡上海滩，并真正领略了外部的大世界，而成为汉中一代枭雄。但现实中的汉中青年张扣扣等汉中人一点也没有这么幸运。从这里，去接触到外面更自由、平和、开发和包容的大世界真的很难。

汉水所导致的汉中平原的封闭是致命的。沿着汉水向东，并没有可以通航到长江航道的水运出口。有的只是红四方面向西突围而一战成名的漫川关这样的陕南、鄂西的险要。

向西，便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北连关陇，南连巴蜀的蜀汉栈道，北有天险陈仓暗度，南有剑阁天险。连接西安、成都的宝成（宝鸡——成都）铁路也是直到建国后铁路兵们沿嘉陵江河谷千辛万苦才修成的。

一条腹地和水量并不充沛的汉水和汉中平原，西有陈仓——剑阁关陇川蜀天险，东有蓝天关-武关-荆紫关，关中-江汉天险。北有秦岭，南有大巴山，四面封的死守。

在整个陕西，南部的汉中平原始终是一个发展上的鸡肋。战略重要，但历史不是天天在打仗。和平发展时期，更多比拼的是交通、资源和对外部世界交流了解的当地人才。

张扣扣显然是这样一个封闭环境里的汉水岸边的汉中人，初中毕业辍学。跟随亲戚曾去新疆打工，以及后来去参军，后来的南下打工生涯的张显然是沿着宝成铁路北上去领略的外面的大世界。

汉水的性格：隐忍

但家乡的汉中依然封闭的所在。虽然同是陕西省，相比陕西北部的红色宠儿和生态治理的首要之地陕北黄土高原，以及相对富庶的中部传统农业区关中平原，陕南的汉中始终不是投资发展和扶贫输血的重点。

历史的缘由，陕西的官员也多出在陕北和关中，而不是陕南的汉中、安康和商洛。

在巴西里约热内卢奥运会赛场上，一个汉中人写有“大汉三国”的条幅曾经抢了镜。这个汉中人，和所有的汉水平原的汉中人一样，之所以在奥运会直播中抢镜，是太想在外面的世界了解曾经尊严的心中自尊的汉中了。

因为封闭，所有自尊。

被忽略的汉中和汉水，其文化只能是保守。

保守的文化中，正面的成分有隐忍、坚强和坚守信条。汉中人张骞，因为隐忍，能够在西域守望一生。从公元前139年，25岁的汉中青年出使西域，到公元前114年归去没多久就逝于汉中家乡，张骞在西域坚守后半生25年。由于无人可以替代，张骞是最后自知所剩经年无几才恳请皇帝让其回乡。

诸葛武侯和继承者姜维经略汉中，在汉水岸边能够几十年北伐，屡战屡败，矢志不渝，这种执拗文化显然也留在了汉中。

而在一个相对保守的生活生息氛围，更多保留的还有只能是血亲复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宗族间的隔阂和仇杀以及仇恨氛围显然不是因为张扣扣的母亲当年种瓜，没有送给张家，而就此接下仇恨。而是在一个封闭铁血昏暗的宗族氛围里，确少外部世界的开朗、平和、包容和契约精神，以及更高精神层面的宽容。

在封闭的历史中的汉中，复仇曾是生活的常态

显然，目前的公开的各种信息中，王家三兄弟当年对扣扣妈也并没有宽容，虽然这个女人在邻居口中渐次被还原后，好像从性格和为人处世上的确很糟糕。但在中国保守的汉水岸边的农村，强悍的三兄弟把人能打死显示的显然是中国农村宗族社会里最丑恶的文化。而且，杀人犯最终被判7年后出狱，在西方国家今天盛行的刑事和解制度的法理精神也显然没有在二十二年前张母该案中显示。一条人命，张家仅得到不到2000元经济弥补。

显然，这些他和公众认为的不公，是让张扣扣复仇的原因。

隐忍性格在张扣扣这里显然是蛰伏二十二年，一朝替母复仇。

三命抵一命，不，两命抵一命。张扣扣必死无疑了。但，接下来呢。王家的老母亲除了幸免的一个儿子抚养，将难以苟活；扣扣的父亲能依靠的只能是千里之外的女儿。

汉水边的封闭的魔咒依旧笼罩这个山村。

汉水没有出路。但要想打破这种封闭所带来的不幸的魔咒，汉中显然要打破封闭，让汉中人领略到更多外面的自由空气和大世界。

幸运的是，西成（西安-成都）高铁在2017年12月6日已经开通，这条高铁穿越了汉水在历史上不能穿越的秦岭和大巴山。并将连接汉水两岸与外部大世界的通连。

高铁打碎的不仅是秦岭天堑，还将是汉中人内心的文化保守

或许，如果这条高铁早日修通，张扣扣将和他的同乡一起找到生活的更好出路，在家乡开发乡村旅游，或者去更多的外面城市卖面皮，挣到钱，娶妻生子，渐次在温暖和权衡中忘却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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