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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当娶李清照,嫁人当嫁嵇中散

2018-03-19 金石道

来源:国馆文化(ID:guoguanwenhua)


魏晋风度,

是面对生死时的淡定从容


公元263年,曹魏首都洛阳。东市刑场四周,一群持刀守卫表情肃穆,正紧紧抓着刀柄,严阵以待。三千名身着儒服的太学生,聚集在刑场边,向监斩官高声抗议,喧闹声、啼哭声、咒骂声,嚷乱交汇成一片。


嵇康身着赭色囚衣,披散长发,跪坐在刑场之上,神态从容、毫无戚色,仿佛眼前一切纷扰,都与他不相干。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离午时三刻还有半个时辰。他尘心不染,潇洒半生,此刻生命即将走到终点,唯一遗憾的,竟是名满天下的琴曲《广陵散》,就要在他手中失传。


很多年前,他夜宿华阳,半夜独自抚琴为乐。有一个神秘人,忽然夜访嵇康,和他共论琴道,并将《广陵散》琴曲秘传于他。临走之时,神秘人再三叮嘱,千万不能再传给别人。


后来,有个叫袁孝尼的人,得知嵇康会弹这首曲子,多次请求他传授,但嵇康信守承诺,坚决不肯。


嵇康长叹一声,请求监斩官:“让我再弹一首曲子吧。”家人取来了琴,安放在刑台之上。监斩官让人除去了嵇康的木枷。嵇康十指按琴,刑场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一曲《广陵散》,没有半点迟滞,行云流水,如天籁在世间回响。一曲弹毕,嵇康朗声对众人道:“《广陵散》从此绝矣!”


说罢,从容就戮。那一年,嵇康39岁。


中国历史上,被押往刑场问斩的人,数不胜数。他们要么吓得屎尿满裆;要么大骂大叫,强充硬货。而像嵇康这样,在生死关头,依然不失风度,淡然处之,在历史长河中,可能独他一个。所谓魏晋风度,大抵如此。



魏晋风度,

就是过好自己想要的生活


嵇康是个美男子。他身长七尺八寸,也就是194cm的大高个。他不怎么爱打扮,在娘炮成群、男人也要涂脂抹粉的魏晋,是个绝对的异类,但外表清朗挺拔,“肃肃如松下风”,见者往往“惊若天人”。


三国归晋以后,有人见到嵇康的儿子嵇绍,偷偷告诉王戎:“嵇绍简直帅呆了,站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王戎只淡淡说了一句:“那是因为你没见到过他爹嵇康。”


嵇康不仅有颜值,还有才华。他会写诗、会弹琴、懂养生,可以说博览群书,几乎无所不通。曹操之子沛王曹林,硬把孙女嫁给了他。既有才华,还有关系,本来可以在朝廷中施展一番拳脚,但他却不愿意卷入政治。功名富贵,他不在意;名教礼法,他打心底里蔑视。

  


他很长一段时间,寓居在河内山阳县,以他为核心,聚集起一个叫“竹林七贤”的怪咖团体。“七贤”经常聚在一起,身着宽袍大袖的奇装异服,披发狂啸,谈玄畅饮,喝得天昏地暗才罢休;还一起嗑药,嗑“五石散”,这玩意就是古代的摇头丸,嗑嗨了会全身发热,发癫发狂,胡乱说话,得起来疾步行走,让全身发汗,才会让症状好转。


可能在俗人眼中,这群人任性妄为,不可理喻。但嵇康他们依然我行我素,丝毫不理会别人的看法。嵇康后来搬到洛阳郊外。在自家院子的柳树下,架起了锻铁炉,做起了文士们素来轻鄙的匠。



他的好朋友向秀,也常常跑来给嵇康帮忙。两个读书人脱去长衫,露出一身黝黑的腱子肉。向秀鼓风、嵇康掌钳,甩开臂膀、抡起铁锤,打得热铁火星四溅。旁人看得目瞪口呆,但他两人打得忘乎所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在那个年代,读书出仕做官,才是人生正途。但嵇康向往自然超脱的生活,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只想过好自己想要的生活。




魏晋风度,

是对世俗礼法规矩的轻蔑


嵇康喜欢老庄的著作,对于当权的司马家族,强拿儒家当装点统治的门面,很看不上眼。


他曾公开宣称:“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商汤、周武王、周公、孔子,这些儒家正统的偶像,都难逃被他贬低、非议的命运。


而嵇康身边的朋友,同样也轻蔑虚伪森严的礼教,所以他们“臭味相投”,能成为至交。


朋友阮籍的母亲去世了,嵇康的哥哥嵇喜,前去吊唁,一大堆按照礼法的套路,各种装模做样的规矩,搞得阮籍很不愉快,一直对他白眼相待。而嵇康不拘泥于世俗的规矩,干脆拿着美酒和琴,就跑去找阮籍,在灵堂上和阮籍喝酒、弹琴,把好好一场沉闷肃穆的丧礼,搞成了狂欢派对。


在当时主流价值观看来,这就是“不孝”“不讲规矩”。然而,嵇康和他的朋友阮籍,就是要这样任意妄为,不受世俗规则的制约。遵从自己的内心,就会达到从心所欲的高级境界。




魏晋风度,

是不向权势低头


嵇康生活的那个时代,是一个异常黑暗的时代。司马家族逐渐掌控了曹魏政权,用血腥手段排除异己,大批文人雅士被诛杀。


嵇康娶了曹魏宗亲的女儿,司马家对他本来就不怎么放心,想拉拢征召他,可他“给脸不要脸”,就是不给司马家面子,不愿出仕。朋友山涛升了官,想推荐嵇康补上他的缺位,嵇康得知后,赶忙写了一篇《与山巨源绝交书》,要和山涛这种俗人划清界限,骂他说:


“你是猫头鹰,我是凤凰。你喜欢吃腐烂发臭的食物,没关系,但请不要用死老鼠来喂别人好吗?”


大书法家钟繇的公子钟会,本来是嵇康的小迷弟,有意要接近嵇康。钟会早年还没飞黄腾达,写了一篇《四本论》,想给嵇康看一看,但没那个胆子,把文章投到嵇康家的窗子里,投完撒丫子就跑。


后来他成了司马昭跟前的大红人,自我感觉神气了不少,搞出“乘肥衣轻、宾从如云”的大排场,领着一大群跟班去拜访嵇康。可人家嵇康忙着在柳树下打铁,鸟都不鸟他。


钟会在他面前站了好久,自己也觉得尴尬,准备掉头就走。结果这时,嵇康终于说了一句话:“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答:“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一番问答,好似禅僧打机锋。只不过,钟会丢了面子,从此深深恨上了嵇康。


自古滔天权势,能吓破英雄胆。多少人见着有权有势的人,恨不得爬过去摇尾乞怜,去狂亲掌权者白嫩嫩的屁股。然而嵇康不同,“你多么神气、多么牛逼,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富贵看破、荣辱看淡,就能随时昂起高傲的头颅。




魏晋风度,

是把对情义的坚守,

放在个人利益之前


嵇康的率性洒脱,个性解放,超越了他所在的时代,但那个时代却注定,容不下他这样一个简单纯粹的人。钟会在等一个机会复仇,而大权在握的司马昭,也在等一个机会除掉嵇康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机会来得刚刚好。吕安、吕巽兄弟两人,都是嵇康的知交好友。吕安是厚道人,但吕巽这人就有点人面兽心了。


吕安的老婆长得很漂亮,吕巽早就觊觎弟媳的美色,有一次趁着老弟不在,指使妻子把弟媳灌醉,并将其奸污。奸污完了不算,反过来还倒打一耙,去官府控告弟弟“不孝”。


司马昭标榜自己“以孝治天下”,立马把吕安这个“不孝子”抓了起来。吕安交游广阔,朋友很多,但眼见他摊上大事,明知道他是冤枉的,却都没人敢为他出头


唯独只有嵇康,得知真相之后,义愤填膺,写下公开信大骂吕巽是禽兽,还挺身而出,动用自己的影响力,为吕安极力辩驳。司马昭的神经,开始紧张,他对于曹宗亲的女婿嵇康,拥有这么大的名声和影响力,感到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而钟会这时也挟私怨,向司马昭进谗言:“嵇康不向朝廷表示效忠,口出狂言、动摇民心。如果现在不杀他,王道不洁,社会就没有正能量。”已经上纲上线,把嵇康看作对抗朝廷的“反动分子”。司马昭听罢,杀心顿起。


于是,嵇康受牵连,下狱被诛,就有了文章开头那一幕。


也许在嵇康看来,对道义的坚守,对朋友的情义,都比个人的利害得失,要弥足珍贵。他抛开个人的荣辱,超越自己的生死,哪怕在世道黑暗的年代,也要特立独行。



余秋雨曾说:“嵇康让我看到了一种非常特殊的知识分子生态,这种生态后代只能仰望,却无法重复。”黑暗血腥的魏晋乱世,毁灭了嵇康;这个乱世,同样也造就了嵇康。


他属于那个时代,但潇洒风流的气度,却流传千年,可以不朽。也许我们这些今世的俗人,每天为柴米油盐而烦恼,被鸡毛蒜皮的小事折磨精疲力竭,注定无法像嵇康那样超凡脱俗。


但只要我们心里埋藏着魏晋风流的种子,潇洒达观的心态,会给我们的人生,最大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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