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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为公|1919年西雅图总罢工:工人接管城市

五月写作组 木棉浪潮 2022-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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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

西雅图

总罢工:工人接管城市




作者:Robert Ovetz

译者:五月写作组




对美国工人阶级而言,一战结束既是危险也是机遇,1919年10月25日,《国家》(the Nation)杂志发表了一份出乎寻常的声明,他们声称,1919年是“平民造反”的、“权力不在由上层强加,而是从下层自觉掌控,这是一场革命”。

《国家》所言不虚,不管是美国还是世界各地,空气都中弥漫着革命的气息,工人开始进行总罢工和占厂,革命已成事实。在美国,战时的阶级斗争的高潮在于西雅图,那里的工人发动了总罢工并且接管了整座城市五天。

革命席卷了墨西哥和俄罗斯、德国爆发了工人起义、匈牙利的革命政府上台,社会主义者接管维也纳;这场造反还蔓延至摇摇欲坠的奥斯曼帝国,意大利和荷兰的工人也掌控了工厂,殖民地的独立运动风起云涌。加拿大的温尼伯也有大罢工。

战时的野猫罢工威胁到生产秩序。我的著作《当工人还击:1877年到1921年的阶级矛盾》(When Workers Shot Back: Class Conflict from 1877-1921)记录了美国政府对罢工的回应,他们推行临时劳动计划政策来仲裁劳动纠纷。这个仲裁方案——即后来新政的劳动关系法原型,实际上助长了工潮,工人进一步扩大罢工范围,他们通过继续组织,升级战术和扩展群众支持来加大抗争的影响。

工人的激进行动呈上升趋势:1917年的9月至1918年4月之间,工人们在六个城市举行了总罢工。从1915年到1917年,一系列的罢工数量飙升至令人震惊的4359次,参加罢工的工人人数增加了250%,达到120万人。到了1919年,罢工次数到达3400次,而罢工的工人人数接近410万人。

1918年11月11日,停战让政府腾出手来,多管齐下以抑制罢工。战斗工人(Militant workers),世界产业工人联盟(Industrial Workers of the World, IWW)、社会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和其他异议者遭到武力镇压,数百人被驱逐出境。薪酬增加和工时缩短等要求也被推迟,成千上万的产业工人被扔出工作岗位。

但是,工人从未怠慢,西雅图的战时罢工持续着,钢铁行业的工人十分有战斗性——他们也组织了1919年总罢工,武装工人暴动也使煤矿业震动了好几年。在1919年2月,西雅图工人使城市停摆,然后以工人自我管理的方式是城市重新运作起来。

几天过后,这场总罢工表明了工人们在战术上升级,建立了一个充满活力的生活模式,即詹姆斯(CLR James)所谓的后资本主义的“现在的未来”。

 

 

斗争扩大

 

 

1919年1月9日,停战了接近两个月,16000名海员工会成员决定用罢工来对抗造船业劳动调整委员会(Shipbuilding Labor Adjustment Board,SLAB) 的仲裁,仲裁结果是废了分化并政府造船业工人。到了1月21日,这场罢工人数扩展到了35000名造船业的技术工人和其他船坞工人。工人们抗议,战时工资继续被国际工会(the International Unions)、美国海军和美国紧急舰队公司( US Emergency Fleet Corporation)共同操纵,这些都是大财团的傀儡,他们互相勾结,用SLAB的权力来设定工资,把最高工资设定为技术工人的薪酬。

即使战争结束,SLAB继续着对工资的控制,还不允许涨工资。作为反击手段,船坞工人投票并决定在2月6日举行罢工,他们给西雅图中央劳工委员会(Seattle Central Labor Council , SCLC)的船舶业罢工方案,扩大为接管整个城市。

旧金山的劳工领袖汤姆·穆尼(Tom Mooney)和沃伦·K·比林斯(Warren K. Billings)——他们因为被诬陷而入狱,其莫须有罪名是在1916年支持战争游行安放炸药。一些SCLC的领导人想让其下属地方工会对成员进行调查,以确定他们是否会参加总罢工来支持造船厂罢工。 在接下来的两周内,110个当地工会以压倒性优势投票参加总罢工。国际码头工人协会(International Longshoreman’s Association)主席威胁工人,如果他们参加罢工,就撤销其工作许可证,因此,那些支持罢工的码头工人对他极其不满。

接下来几天的总罢工,是好几年整个地区的工人和支持者的的组织成果。1915到18年,工会成员增长了四倍,这使西雅图成为强大的工会城市,连IWW和AFL金属贸易委员会也一起工作。

 








工人管理


 

不同于那个时代的总罢工,西雅图总更加体现了工人扰乱生产的力量。西雅图总罢工证明了工人的力量,他们能重新组织生产和再生产,并且减少对工人阶级的剥削,这是通过满足社会需求而不是追求利润达成的。

SCLC成立了一个总罢工委员会(General Strike Committee, GSC),该委员会由参加罢工的每个地方工会的三名民选代表组成,他们在整个第一次罢工期间管理整个城市。GSC它成为了一个平行的的工人自治系统,他们进行湿垃圾收集、给贫困者安排住宿、还组织了一支消防队。他们负责提供各项公共服务,保证社会安全。

他们的管理十分有效。运送牛奶的司机组织向35个邻近牛奶站分发牛奶,并从小型牛奶厂购买牛奶;食品工人给21个餐厅每天制造30000份食物;如医院等重要服务点继续运作并且提供尼龙或燃料。当日本劳工协会的酒店和餐馆工人投票参加罢工时,也存在一种的超越种族的联盟。

GSC组织了300名老兵志愿者参加劳动者护卫队,作为平衡精英自卫团体的力量,他们使用说服而不是暴力来看管社区,这种方式使破旧街区的酒吧关闭并且使麻烦降至最低。这种管理方式十分有效,在总罢工期间,警察局长说,由于工会提供了安全保障,警察已成无用之物。莫里森少将也证明了这座城市的和平安定。在此期间没有人因罢工而被捕,尽管面对着国家刑事工会法律的巨大起诉压力,但检察官甚至无法通过煽动性言论或行为指控一人。

工人运作城市的力量如此强大,以致于政府官员、部长、市长和西雅图的码头,都要求他们恢复有限的商业服务运作。罢工中的110个本地工会也使总罢工承受的镇压威胁减到最低,事实上,他们不是GSC乃至总罢工的领导者,他们扮演着像协调机构一般的角色罢了。

 

 

 

草根网络

 

 

总罢工委员会的日报“西雅图工会记录”解释了总罢工的策略:“它们在性质上非常相似。 安静的群众行动,捆绑行业,保证自由,直到罢工委员会逐步处理该市的主要活动。”

西雅图工会记录了罢工之间质的区别,罢工采用杠杆来停止生产,以及他们发起的总罢工,接管生产以重组并使其服从社会需求:

“罢工者的力量,而非召回劳动者,这场罢工方可胜利......工会不仅会停摆工业,还会重新开展生产,这是以适当的行业管理下保护公共卫生与和平为前提的。如果罢工继续,工人可能会通过重新开展更多的活动来避免公众的痛苦,这里的前提依然是自我管理。”

工人的文件提供了每日信息来源,这些信息从GSC流向罢工者及其支持者,然后新闻再回流给GSC。罢工者制作并发行了报纸,虽然它的生产是集中组织的,并且可能受到干扰,但它不像大公司拥有的电报或电话那样脆弱。GSC的集中化的横向组织,以及利用报纸建立起为时两天的罢工协调者和平民的双向沟通渠道,这是这几十年间协调工人运动的一个宝贵经验。

 

 

 

开辟新路

 

 

西雅图罢工者取代了精英掌控的地方政府,其替代则是由工人运作的更有广泛性的社区。GSC根据代议制民主和资本主义,采用了新的直接自治制度和基于需求的生产计划,以此来取代城市中的主导体制。罢工者没有浪费任何精力去寻求或争取更多权力,相反,他们掌管工作场所和社区,这才决定了他们需要什么,他们要提供给谁,提供什么,并且共同劳动,分享他们的产出。

他们的总罢工不同于任何一般或者其他罢工,他们并不是为了要求厂主让步而停产——这在一战期间很常见。这样反而使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落到实处。相反,工人们是自己作出决定的,不再是资本主义的工作关系,而是开辟了短暂的自治空间,他们可以运用他们的多重视野来看待生活真貌。

西雅图总罢工在美国历史上是独一无二的,它也许更接近于巴黎公社,或者墨西哥革命者在过去十年的财产没收运动。西雅图总罢工表明了什么会发生在工人控制生产和再生产的时候,。

 

 

反扑烈焰

 

 

在西雅图上空,暴风雨般的镇压开始迅速形成。州检察长、州防务部主席兼华盛顿大学校长亨利·苏萨罗(Henry Suzzallo),请国防部长牛顿·贝克(  Newton Diehl Baker Jr)派遣近1000名水兵和海军陆战队员,他们部署在城市周围。来自刘易斯营的美军部队也安装机关枪,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安装机关枪,虽然他们还不清楚枪口要对准谁。

苏萨罗让他的大学预备役军官训练队的学生,穿上制服变成有偿警卫。私人的基瓦尼俱乐部,其成员都是专业人士精英,他们为苏萨罗提供咨询服务。 西雅图市长增派600多名警察,武装了2400个特勤,并要求州长派来国民警卫队。兵力准备就绪,市长发布了一项法案,要求有关部门在2月8日前结束罢工。

当罢工者考虑市长的最后通牒时,旧秩序枪口上重生。 商业报纸The Star开始再次发行,他们由装有机枪的卡车警察守卫。 GSC聚集并以13比1投票结束罢工。 但在晚餐休息后,GSC推翻之前的决定,投票继续罢工。

美国劳工联合会(The American Federation of Labor, AFL)干预了总罢工,要求当地工人返回工作岗位。AFL的领导层明白,罢工的骨干是由当地工会组织的,这些工会抗拒自己的国际工会,违反了其与雇主的合同。AFL没有为更大的阶级利益服务,而是形成了对工会权力和合同的威胁。

AFL对其成员的影响至多是好坏参半,有轨电车工人回到工作岗位,但当GSC打电话给他们时,他们愿意回去。队员们也重返工作岗位,但他们估计会再次投票赞成罢工。当GSC在2月11日投票结束罢工时,造船厂工人继续罢工。 1919年10月,西雅图的码头工人拒绝装载50辆货车,这些货车装有雷明顿(Remington Arms)制造的枪支,供反革命的俄罗斯白军与苏维埃政府作战。与此同时,劳工印刷厂、当地社会党和IWW大厅的办公室遭到袭击,39名世界产联成员(Wobblies)被捕。总罢工被资本,国家和AFL的共同力量所打破,他们的联合力量远大于罢工工人。

 


反抗演习


 

西雅图总罢工证明,在车间建立反对力量而非破坏生产,民主重组和重新定向以满足人类需求。

总罢工使工人成为该市的当权者。自组织工人几乎不知不觉地通过重新占用现有资源和财富,并将其重新定向到再生产需求上。工人战术天才之处是避免直接争夺权力,但是这种冲突不可避免地意味着,工人的力量(和镇压力量)严重不对称,他们不能期望在一个城市单独获胜。正如总罢工委员会的历史委员会在1919年3月写的那样:

我们的经验......将帮助我们了解世界各地其他社区发生事件的方式,罢工委员会从罢工拓展到越来越多的事务,直到恢复商业,他们的旧声望开始倒下,转向暴力统治,然后出现了武力(镇压)的考验

反抗分子在总罢工期间,为实现自治而努力地采取双重权力结构的形式,它有效地重组了社会,重新占用生产资料和生产方式并取代了管理社会和经济的现有机构。在这种情况下,总罢工具有革命性的方面,因为它会摒弃传统的权力平衡,在赋予一般民众权力的同时解除精英的武装。

工人们设法在不使用暴力的情况下接管西雅图的控制权。 西雅图工会记录解释了原因:

显然,在所有情况下,我们都注意到了暴力的缺席。 暴力不是因为权力的转移而变化,但是,当“反革命分子”不可避免地获得力量时,他们几乎不知道,这早已从他们手中失去。如果西雅图出现暴力,不是来自工人,而是来自武装的反罢工者,他们试图打破罢工委员会对其成员的权威。 我们在西雅图没有暴力,没有革命。这一事实应该证明,罢工委员会和市民都没有打算进行革命。

通过将破坏转变为对资本主义社会关系的超越,总罢工可能引发革命,而不需要工人在某些条件下拿起武器。如果罢工扩散到更广泛的区域,获得更多人支持,扩展到社会的其他关键部门,那么将生产资料置于社区手中,并使经济服从于直接民主,工人控制的总罢工才能取得长期成功。 如果没有工人阶级的这种重组,一个城市的总罢工就不可能持续占上风,特别是当精英们发动武装反击的时候。正如西雅图工人所记载的那样,只有精英们准备并愿意使用暴力作为一种策略。当GSC取消总罢工时,精英们联合了警察、国民警卫队、军队、警备队和AFL领导层,共同反对工人控制的自由城市。

 

 

 

宝贵一课


 

总罢工的最终失败是因为精英的武力威胁。罢工队伍局限于被压制力量包围的孤城,他们几乎没有机会继续掌控城市。罢工者不可能让本地精英放下武器,剥夺和重新分配他们的财产,将斗争开展到西雅图之外。当镇压力量部署于西雅图外时,没有多少民众真正去反抗,西雅图是反革命浪潮中的革命孤岛

西雅图总罢工最终失败了,因为它处在复工和降级之间,一方面是泛化和升级为革命的罢工。 另一方面,战术升级让精英暂时无法控制,但总罢工不足以维持或扩大规模。在对罢工战术的强化或者降级以让步(换句话说,在改良或革命之间)之间,罢工者选择了降级。反动风暴笼罩着战时的罢工浪潮,他们决定结束罢工以避免暴力。尽管西雅图的罢工只持续了五天,但它提供了工人自我管理美国大城市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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