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之魔童降世》：奉旨造反的命运

奉旨造反的命运

陳觴

哪吒是一个著名的造反者，对于他来说，这是非常规的命运——他自己的命运就是例外，或者说，造反就是他的命运。此处需要区别命运和定命，定命是没法改变的，但是命运是一种书写的重複，在言语背后的主体迫使自身重複，这裡面便是无意识在作祟。哪吒自从一出生就被认为是恶的魔丸，而敖丙则是善的龙珠，这是他们的定命。不管之前的哪吒形象是否父权的反抗者，在这部片裡，无论哪吒还是敖丙的老师及父亲，都是体制内的人，安身立命，在科层制中锚定自己，这就是他们的命运。他们的命运建立在排外法制之上，妖族不能成神（即是不能升官），而龙族和李家依靠镇压其他妖怪为生，这是层级区别。陈塘关十分类似于龙宫，这是一个依靠拒绝妖怪为生的城市，换言之，有了巨大灾害才能迫使全部人团结起来——哪吒是一个城内的异乡人，他本应属于妖怪，当这个构成性外部进以破坏城邦秩序，公民们就坐不住了。正因如此，人们对于哪吒的恐惧和对李靖的崇拜同构，即一个强力人物填充了城邦的恐惧黑洞。同理，当敖丙做救世主降临的时候，人们纷纷拍手鼓掌，完全不知申公豹想以战争来渲染自己的徒儿伟大。说到这裡，或许就可以知道为什么要“造反”，有了造反者，主权者才有藉口镇压。所以，更为高明的治理方式，则是奉旨造反，保持妖怪活动，这样才能用安全来维持自身执政合法性。所以，有了哪吒造反（虽然他只是儿戏），敖丙才能变成英雄。这充分体现了弥赛亚情结的淫秽——捣蛋者邪恶，但是屠杀者伟大，仔细一想，人类把妖族赶尽杀绝，正是如斯逻辑。这也是“哪裡有反抗，哪裡就有压迫”，却如过家家一样。而龙族希望藉著天上（其实是超人类）的秩序出人头地，也可以说明：哪裡有秩序，哪裡就有服从。再进一步，当命运走不出定命的时候，哪吒只能不断出逃捣乱，而敖丙既要掩饰自己妖族身份，又要为龙族争光。正是主体后的享乐来驱使他们重複，以编织出命运的天罗地网：体制内的反抗者，他的每一步都在为体制完善铺桥搭路。因此，这部电影的视野只能局限于个人英雄主义和家庭——造反者最后还是要被收编，正如捣乱的小孩始终会被家长惩罚，这则是“哪裡有反抗，哪裡就有收买。”奉旨造反的命运就是无限循环，要跳出去，那只能抛弃“民主”——真正的民主诞生于民主制度死亡之后。如上所述，这裡把龙当成讨人厌的妖族，恰好不“辱华”。人们对妖族的恐惧和侮辱，早在第一部电影——《一个国家的诞生》中体现出来：“辱黑”才能“尊美”，准确来说是“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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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