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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 | 束棒的不死身:法西斯主义的三重面向

Loop again 木棉浪潮 2022-03-15



束棒的不死身:

法西斯主义的三重面向




作者:唐嗣武






法西斯主义为何,又如何在二十世纪肆虐?这是一个政治历史上的重要课题,却不止于法西斯主义本身。法西斯主义并不单纯地作为现代性产物而出现,却是现代性的「集大成者」。它融合了不同的政治立场,结果后来居上。本文旨在分析其发展形式,如表面上的法西斯主义和隐蔽的「原法西斯」,并且提出法西斯主义的命门:他们何以生,何以死。 
第一重:中间人
 现代的法西斯主义有着混淆左右的特征,即使他们有着很多左翼的因素,如支持工运,实行工团主义,打着社会主义的旗号,我们仍然可以看出,他们葫芦里卖的药仍然是民族主义,民族主义是和国际主义以及普遍解放的理想格格不入的。最关键的恰好不是他们要修饰的某个概念,而是用来修饰的词:民族。民族主义从一开始就是这些大型的垄断资本主义的遮羞布,例如要求保护「民族工业」,用关税和其他手段来实行贸易保护,而且以民族/国家利益来要求工人服从(一战时德国的「国内和平」打压罢工权)。他们要求的就是一,只能有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即使有少数民族,也要捏合成一个大的国族,也就是国家和民族融为一体——主体民族就是国家本身,这意味着少数民族一定在大民族的边缘。但是,即使是主体民族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如城乡差异,地域差异,都会化约为总体上的阶级矛盾,而边缘民族也会因为他们在国家中的边缘地位而类似于弱势的阶级,这里民族自决和无产阶级的斗争具有相似性。国族的「一」必然会出现了裂缝,面对这种情况,他们就唯有不停的复读国家和人民利益一致之类的话。 法西斯主义并不一定是某种疯狂扩张的军国主义,他们是秩序稳定的中间人。然而,这种维持国家秩序,即保证劳资矛盾存在并且平衡的中间人,最早的是改良主义——也就是第二国际及其社民党体系。以德国为例,他们的工人阶级庞大,工人运动发达,但是这也使得改良主义日益壮大,而社民党这样的工人政党和国家(尤其是参加议会的党团)日益融合,他们是没法也没胆取代资产阶级政权的。所以改良主义政党本来就没有什么新路:只有在体制内绕圈,最终和其他同样维护国家秩序的党派合流 但是,改良主义的终点不是社民党(SPD),奥地利和德国的从工人运动发家的一些左派找到了一个新的焦点(其实并不新),就是民族主义,并且和工人阶级利益「结合」,例如批评犹太资本剥削德意志工人,并且要恢复工人的「生命力」。这种叙事是反对国际主义的,并且回到民族主义,向资产阶级妥协(正如卡特尔拿民族利益来鼓吹贸易保护措施),最后就是变成民族社会主义:纳粹党的上位之路就是如此。墨索里尼也是这样,只是他更有工团主义色彩,倡导阶级合作(组合国家),以纳粹党和垄断资本的合作更为猖狂。 从这一点看,法西斯是革命的变奏。在革命的若隐若现的时候,他们是革命的影子:这些人能够动员群众,反对旧秩序,作出不偏不倚的样子:例如利用工人反对外资,并且通过小资产阶级运动来打破现有秩序,实现他们想要的秩序。这里面的小资是法西斯的基础,因为他们有一定资产,有稍高于无产阶级的地位。但是他们终究不是革命的。 法西斯主义的意识形态不是疯癫,而是继承自理性主义,也就是国家是一个天然整体。这看起来是社会契约的演绎,但是这种良善导致的是恶——一方面给予了君主无限权力(绝对主义),而这种人民主权带来是民主制,却也是专政——即作为理性的化身的国家对抗非理性。这便可以延伸至一个集团对抗另一个集团的运动。SPD所限定的「社会主义类型」,如考茨基一边重提无产阶级专政,一边拒绝武装起义,并且指责暴民如鞑靼人一样——这不就是驱赶外敌的主权辞说吗?这就是改良主义给工人的限定,法西斯主义只是鹦鹉学舌,而且他们做得更「好」。
 

第二重:强人
 法西斯主义的最大伎俩就是内外之分,即根据国家及民族区分内群体和外群体,并且提出生存空间论——有人(犹太人)在侵犯我们的空间,我们也已经资源不足,必须扩张来获得更大的民族生存空间。这就是血统与土地(blood and land),而这一血统的纯洁论证来自优生学——十九世纪以降的优生学可不是令人优生优育的,而是用来证明人种优越,这给纳粹提供了莫大的便利,也就是挖出血统不纯的内敌——驱赶一部分人来维持本国的团结,除了犹太人是替罪羊,还有残疾人,以及拿来「配种」的女性,生命源泉计划就是为了净化血统而生。 而法西斯主义也是来自垄断资本主义,与其说资本主义是「自由竞争」的,不如说这只是一种障眼法:只要能盈利,所有手段都是「可欲」的。英国的自由经济是以资本原始积累为根基的:在海外抢夺殖民地,在国内剥削牧民农民,让爱尔兰保持封建制度,成为英国的经济附庸。欧陆则有更多的国家干预,德国资本主义经济就靠国家扶持,保证本国工业有与别国的竞争力,最基本的手段有两个:提高关税以及垄断资本,不同企业合作成为寡头,德国甚至可以被称为卡特尔国家 因此法团主义兴起是必然的,这从一开始就是非常原初的阶级调和:即僱主协会和工会讨价还价。在纳粹党那里,伴随着卡特尔壮大,他们和纳粹党非常微妙,卡特尔需要国家政策,而纳粹又需要财力支持自己,因此他们的媾和是必然的。他们的意识形态也万变不离其宗:利用左派(社会主义)牌子和工人,法西斯内的「左翼」擅长这些(如民族布尔什维克)。并且在矛盾激发的时候,吸纳中产阶级的堕落部分,组成冲锋队(又称作褐衫军)来帮助扩大势力。 表面上,这是市民社会和政治国家的冲突,但是这其实是一个圈套——市民社会早而被国家治理穿透,资产阶级将政治任务交给国家完成,国家作为相对独立的机器又保障资本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不是纳粹特色,而是波拿巴主义的贡献。所以纳粹德国就是登峰造极的国家主义及统制经济,卡特尔用各种手段取代小企业,例如控制产品价格,使得众多企业破产或者被吞并。他们还「援助」周边国家,以此来控制其他小国,使他们法西斯化,并且借这种不断地压榨为军备竞赛服务。 
第三重:末人
 纳粹已死,但是束棒依然未死。从上述就可以看到,现代法西斯主义面相很多,到现在我们仍然能看到很多「原法西斯」,法西斯主义捲土重来的可能性而言非常大。 1.正常国家的伪装 这首先是纵容犯,这种极权并不是来自野蛮,而就是文明本身:这里首先是已经被假定为真实存在的市场经济(以及市场失灵)和议会民主制的虚伪,民主制经常打击政党体制外的人,在上世纪则是打击所有工运人士以及其他被指为「赤色分子」的人。而进入了议会斗争中的政党,也变成了选票绩效主义(SPD尤为明显,工人被利用作改良主义的垫脚石,还有帮助资方、出卖工人的黄色工会)。 这证明了两点:一,改良政党取代阶级自主性,他们把经济决定论贯彻到底,只想改善工人处境而放弃革命,放弃推翻资本主义体制; 二,资产阶级利用工会控制劳动力,并且使得小资产阶级(隔着一层纸的无产者)成为了一个秩序稳定器,他们平等而中立地反对上层和下层的角力,最后却成为法西斯主义的拥趸 因此,正常国家绝不正常,甚至有着法西斯的元素——只是习惯了这种秩序的人才会觉得没有问题。但是,在反国家的「旅程」中,总有些脱轨者,他们打着人民群众和反国家的名义,与法西斯主义暧昧 2.另类右翼的猖狂 上世纪上半叶的社会主义仍然是潮流,现在的原法西斯不会提社会主义,但仍然「师从」左翼。例如班农自称列宁主义者,想要摧毁美国(来实现他想要的上帝之城),以及热衷于学习文化研究理论来抢夺文化领导权,或者主张拯救工人阶级(事实是法团主义,阶级合作,这和墨索里尼更接近)。他们这种对国民的关心,还是在于国家利益——一方面是赶走寄生虫般的外人,这是妥妥的排外和孤立主义; 另一方面,他们是「国际主义」,更准确的说法就是变态的世界主义:将altr的这种新反动主义传播开去 尼克·兰德(Nick Land)就是altr的佼佼者,他主张黑暗启蒙,运用德勒兹理论来实行右翼加速主义,他认为资本主义的解域和再辖域化能够摧毁过往的人类,资本主义的加速发展会反对平均主义和过去的所谓多元化——这些都是人类的「自我保护系统」,实属多馀。马斯克也有着非常类似的观点,他们并不相信现代人类,而只有科技的发展才能够实现后人类(post-human),而现在最重要的是减少管控。他们的政治理想就是没有政治——彻头彻尾的去政治化,因为这是人类的作茧自缚。他们的反国家却是要求以企业来代替国家治理,并且是由极少数精英统治的企业城邦,这是披着羊皮的狼,也是更为狡猾而隐蔽的极权主义。虽然说他们反对国家,但是他们依然会为一些国家主义站台,毕竟,超国家主义就是国家主义的超常版本,正如新自由主义和无政府资本主义带来的绝不是小政府或者无政府,而是另一种更可怕的「资本治国」。 花里胡哨的话语仍然逃不过右翼的关键:主张精英统治,保守民族或其它的共同体,这是种「自然规律」。对资本主义的「自然假设」正是第二国际的流弊之一:他们总会提出「超帝国主义」、「总卡特尔」这样的奇点(这很契合右翼加速主义),似乎资本主义自然而然地就会自己消亡,然后走向社会主义,这种「自然」的倾向削弱了党派的能动性,也唯有抛弃工人阶级而拥抱国家和资本家,这也是「自然」倾向,而法西斯也「自然」地从改良主义中产生。另类右翼最骇人的一点就在于——和改良主义相比,他们的至高理想是没有未来的,而完全拜讬无限制的技术和资本,即使毁灭人类社会也在所不辞 3.解放的维度在何处 反抗法西斯主义并不只是武力,也不是回到正常国家就完事,从SPD的反例可以看到,只要没法取代资本主义,即国际斗争失败,那就必然蜷缩于一国一族之中。斯大林提出的一国建成社会主义,这点上和第二国际的社会沙文主义以及后来的民族社会主义颇有共通点,但还是有所不同,苏联仍然残留了不少对工人的福利,仍然有纸面上的民族平等(大俄罗斯主义为核心的苏联祖国的建构却成定局); 社民党也仍然有着反对资本主义的惯性(但是他们也为了自身派系而反对共产党),而共产党(德共)受到第三时期的鼓动,也拒绝和社民党合作反对纳粹。这就拱手让纳粹上台。 战后,不少民族布尔什维克分子也流亡到国外或者是加入东德的统一社会党,在社会主义阵营崩溃之后(苏东波),这些人一方面变成了「tankie」,即支持所谓的社会主义制度,更重要的是维护国家稳定和生产力发展,这就是东欧形式的保救派,民族布尔什维克也开始死灰复燃,他们的叙事和新纳粹不一样,但是内核是一致的。 事实上,解放的维度很明显,却很「狭窄」,除了反对浑然一体的国家-资本,其他路都是行不通的。这个有过去的共产主义流弊——党官僚对于群众自发性的压制(相比之下现在另类右翼的动员力更强)。所以,对于政治体制而言反对科层制和任何政党的内部控制。政党始终只是副手,唯有让民众自组织建立起来,即无中介的政治——这里延伸的便是网路。
 对于工人阶级而言,面对法西斯乃至其承托的整个资本主义体系,这则是一个阶级的网路,即战斗性工会以及其他组织(如互助社团),也需要不同的事务。包括了反对地产和私有制(占屋运动)、上级对下级的欺凌(加班、性骚扰、对员工的惩罚),这些都是从小处做起的,并且要延伸到所有资本主义国家之中。 对于军国主义而言则以军事工业为主,并且利用罢工怠工来破坏生产和服务(城市)的秩序 。而对于国际主义而言,反对国族及种族歧视,齐心协力对抗资产阶级,并且实现跨国界的劳动者联合,这是重中之重。毕竟过去的反法西斯只是国家性质的,也被各国家利用来歌功颂德——国际主义依然在路上。   参考文献: [1]米哈伊·瓦伊达.作为群众运动的法西斯主义[M].哈尔滨: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5.[2]夏尔·贝特兰.纳粹德国经济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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