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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飞 | 讲座整理:性、女性、阴性

木棉浪潮 2022-06-07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木棉浪潮哲学部 Author 五月写作组





本文是上个月的两次讲座中的最后一次的讲座稿,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可跳转到bilibili观看讲座视频。本文的“理论基础”来自“真正的唯物主义者”:反审查,抑或女性伦理一文,里面讲的女性是父之名的一种,女性扮演的是原父角色,还有女性的暴烈的残存的姿态,这些观点的具体例子都可以在本文找到。
  • 其中两次讲座的PPT和录屏请看百度云链接:

    https://pan.baidu.com/s/1r2bSSPtl6M2a71wpUYt_gA 

    提取码:a43i
  • 三次录屏的BV号(bilibili):

    主体和大他者:BV1YQ4y1f718

    男女性化和癔症的两种:BV1zL411n76k

    性、女性、阴性:BV1L54y1775s




阳性:
有一个男人,

也有一个女人


1.

反色情的色情

Cult片,也就是邪典片,是最容易体现阴性的。但是,我们既然知道有商业片和非商业片(一般被称为文艺片),就知道cult片说到底也只是商业片,无论cult片如何脱离日常和反逻辑,它仍旧会有套路,他的教育/反教育意义是有限的。我们今天要列举的两个导演,一个是拉斯·冯·提尔(Las Von Trier)和园子温,这是东西方的两个cult片巨匠,但是我同样不会因他们的名声而对他们宽容。

我们首先讲的是园子温,园子温的电影一般都是情色片,当然这里面的内涵仍然不是性(sex),而是暴力,没有暴力,就不是cult片了。他的电影《真实魔鬼游戏》口碑两极分化,片中桥段有诸如把人拦腰截断,在婚礼上大屠杀,以及女人被当做了游戏任务。这些要素都是cult片经常出现,于是也吸引了很多猎奇观众。最重要的是,由于这部电影展现了女性的悲惨命运,于是被很多人认为对父权制的控诉

我并不怀疑这点,但是,结合园子温执导的其他电影,女性在他的刻画下一般都是这种纵欲(也是男人纵欲)的产物,这仍然有某种暴露癖的嫌疑,而更重要的是,即便园子温自己不走寻常路,也不见得就是热爱色情,他的很多电影就已经体现了,因为暴露女性或者拍摄性爱往往就是向色情业投降。

在《反色情》一片里面,园子温拍出了让人完全无法忍受的色情片,极力体现色情的恶心,可是,园子温的镜头仍然是暧昧的,他越是体现淫秽,就意味着他越是要借各种操控女性的桥段来表明问题,这里带来的是反色情的色情,《反色情》这部电影本身也是色情片公司邀请他拍的,这无疑是一种讽刺——园子温既是讽刺色情,讽刺的是,他还得以色情反色情

这里面的这种坚不可摧的某种法则,实际上就是我们一直在说的律法。这个问题和“女性主义色情”是一样的,简而言之“女性主义色情”,或者是亲近女性的色情,仍然是色情——这里的总是一种限度,实际上不应该追求。而这里的关键也不在于用色情替代坏色情,即便对哲学一窍不通的人也知道这引发的是坏无限——为了更好的,你只能找到更坏的来相匹配。

再进一步,反对色情的重点甚至不在于色情或者性交,而是並且明白色情背后的某种操控。这和我们上次说的主权者一样,所谓的强大主权者(利维坦)根本上什么都不是,你可以划分为政府、法院、监狱,诸如此类,是他们组成主权者。这就是大他者不存在的政治意义,人们对大他者的迷信也是很有趣的,例如认为立法就能变好,认为听从专家指挥就能避免灾难,认为市场是看不见的手,可以自动调节资源,还有天真的法学家再促进改良。

 

2.
有一个原父,

还有一个大写女人

另一个证明大他者不存在的电影就是《你好,李焕英》,这部电影在本号也同样批评过,贾晓玲穿越回去之后,她面对母亲——实质上是母性大他者她不断猜测母亲的欲望,不断想着满足大他者,即便母亲就不想让她这么做,说自己已经足够了。所以,实际上贾晓玲在这里只是一个倒错主体——即便大他者已经宣布了自己无能,却仍然要为了自己的幻想而为大他者奉献。

另一个反面教材也是一部cult片,那就是《生吃》,其剧情就是姐妹和父母一家一直都是素食的,但是后来妹妹不小心吃了肉之后就开始喜欢上了肉类,更严重的是姐姐吸引她去吃人肉,最后酿成悲剧,最耐人寻味的是结局——最后父亲出现,展示了他伤痕累累的躯体,原来母亲一直喜欢吃人肉,而且啃咬父亲,为了控制姐妹的肉食癖,便一直素食。上述这些例子恰恰说明了母亲背后是父亲,更准确来说,是母性超我禁令来强迫主体享受,为了享受母亲,恰恰需要一个父亲(不管它多么孱弱)来作为中介。

很多刚刚接触性别理论的朋友,就会被告知有生理性別和社会性别。相比于这种二分法,受指派性别这个称呼更诚实:仿佛有个东西在那分配性别,这就说明了性别总是在大他者场域里面的,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或者说是“有一个男性,有一个女性”,这时候不管你是男性还是女性,都默认了阳性的法则——阳具(phallus)的两面,既是维持律法原父,也是满足男性幻想的大写女人

实际一点看,受指派性别会引起两种反应:

  • 既然是早就定了的,那就别改了,这是最表面的保守主义。
  • 所谓的性别流动,这里的性别流动无论如何快速,也仍然在大他者的统辖之下——大他者的领域之下就成为某种性别,所以我们就可以理解不管中性潮流如何边缘,它始终会中心化。中性风的女性常常被称为“假小子”,“x哥/x弟”(如李宇春被称为“春哥”),这里的中性风恰恰是“男性风”。
因此两种反应仍是阳性,他們还不如“有性別”的保守主义者直接。性化的关键在于菲勒斯,性别隔离主义只是为了获得新的菲勒斯,逃避大他者的方式就是重新树立一個大他者,性别隔离主义的“女性(隔离)主义”,同样会诞生出一个新的“男性主义”如mgtow,他们可以继续井水不犯河水。所以,我们这里也必须搬出酷儿,但是没有这个可以抵抗菲勒斯的女性——阴性(negative)伦理。



女人:

并非全部


1.

失落的污点才是主体

很多人都在说有了人造子宫,那么女性就可以摆脱生育负担,但是母职负担能够靠人造子宫吗?更多性别研究者认为,人造子宫反而就会否定了男女差异,但是,与其这么说,不如认为人造子宫再次创造了差异——即便有了人造子宫,生育这个“特殊性”仍然是女性性,从人造子宫给这个词就可以看出来,即便这是个生殖机器却还和子宫挂钩,这种女性的差异反而是等级制的来源(性化就是性差),这就难道还不恐怖吗?

可是,哪怕人造子宫或者说是人类的生殖机器出现,女性也得面对它,只是咱们仍然不是乞求它解放女人,而是警惕。人造子宫是个失落的器官,这里面貌似是女性“逃出”生育债务,这里的逃逸却不在于这个生殖机器,而是并非全部(not all),即便没有生殖机器,女性的情感(伦理学也是关于情绪的)恰好意味着是不完整的,似乎是失去了什么。

歇斯底里就是对于这一失落的拷问,所以这恰好是女性作为整体不存在的真相,了解这种恐怖才是自由的基础,并非全部的那个“非女性”(甚至连女人也不是)不代表男性,而是女性的根基。对于TERF群体来说,“非女性”就是跨性别女性——就是男人。她们的排斥物实际根本没有远离她们,跨性别成为了她们小圈子的污点,她们在社会中却仍旧要面对这些非人,这个被排斥却无法抹去的污点才是拉康式主体

回到人造子宫和生育,我们谈谈另一个焦点话题:代孕。

代孕的问题从来不是保护孕妇,也不是什么无视女性差异,反而他们最终是差异(的等级制),那些保护代孕者恰好是站在“真性别”的男性那里“保护”女性,对于呼吁保护性工作者的人同理,我看过一篇性别研究文章写道:性工作永远存在,无法被消灭,所以我们要尽力保护性工作者——那就等于让性工作——事实上是性领域的剥削继续下去,这在阶级斗争中的体现则是劳资和谐,最终只是便宜了资方。

所以,唯一对性工作者有利的方案,就是彻底消灭性工作,不再把性当做买卖。这事情确实过于漫长,可能在座各位这辈子都看不到,但是,只有完全的否定才能带来肯定,在这个彻底的目标达到之前,任何微细的改良都只是在拖延,我们所谓的获得的改革成果是为未来铺路,而不是自我安慰。所以女性的伦理其实是彻底向強迫症(拖延)say no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没有这种对最高纲领的向往,其实是很容易让人忧郁的,乃至很多人可能会自杀(殉道殉情),我们这里必须发挥想象力了,也就是说,如果你相信女权主义,实际上救赎就已经来了,信和得救是同时的。这里的救赎和赎罪不一样,赎罪就意味着有罪才要赎,那么这仍然是坏无穷的(越赎罪,罪就越多)。因此,没有什么行为是等价于赎罪的,很多男性以为有阴茎是原罪,这恰好是守法就是守罪的观念(TERF同理),是強迫症的。

 

2.
伦理的女性:

你可以,因为你必须 

首先是亚伯拉罕给上帝献祭儿子以撒,犹太教或者说是旧约里面的上帝和《生吃》里面是很像的,它同样下禁令,更可怕的是,这个母性超我还要你为它享受,也就是亚伯拉罕献出儿子来体现信仰。

我们在这里其实看到的恰好不是善良,而是某种阴暗面——亚伯拉罕遵守了律令,但是杀人这个行为却事实上挑战了上帝的法(汝不可杀人)。这个悖论说明的就是阴性伦理亚伯拉罕献祭儿子,不在于对错,也不在于收益,他不但什么都没有,反而因为这个可怕的举动,使自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所以祁克果(Kierkegaard)将这一举动解释为最纯粹的信仰,因为信仰不是有几个选项給你慢慢挑,而是你早就选了,你也不得不选

另外一个例子更能说明女性的伦理姿态。那就是西尼尔(Sygne de Coufontaine,克洛岱尔(Paul-Louis-Charles-MarieClaudel)的《人质》(The Hostage)的女主角。西尼尔家里很有钱,为了拯救藏匿在她家中的蒲伯(贵族),西尼尔同意嫁给她鄙视的、她的仆人和奶妈生下的儿子图热鲁尔,这个人因为大革命而发迹;作为雅各宾派的地区统治者,图热鲁尔当着孩子的面下令处决了西尼尔的父母。

西尼尔为了家族做了很多——女性是家庭伦理的承担者,她可以遵守伦理规范去做,可以不顾生命去为了其他东西——为了“”(thing)就这么做了,沒什么理由。但关键不在于她这么做。接下来西尼尔不仅牺牲了她的家族(“”),甚至她为图热鲁尔挡了敌人的刺杀,图热鲁尔以为西尼尔因为爱他而挡枪,于是在奄奄一息的西尼尔等待其遗言或者谅解,但是西尼尔一句话没说,她的面孔不断地扭曲抽搐。

很多实际上是阳性的评论就在挖掘这个翻白眼的表情,是不是意味着西尼尔还想表示爱意,但是,这个表情根本不需要解释,它就是表面上的意义——西尼尔拒绝同丈夫做最后的妥协,所以这里的关键是她即使按照伦理做了,也不等同于臣服于律法

因此,理解亚伯拉罕的献祭和西尼尔的翻白眼,也可以理解一些女性在革命中的绝望举动。在游击队里面,一个女性游击队员生了孩子,但是大敌当前,刚出生的婴儿的哭声很容易引来敌人注意,于是她狠下心来捂死了自己的亲生婴儿

这个例子来自一个闲聊群,那个举例的人也是个女权主义者,她就觉得很痛苦,认为是不是太残忍了,但是在这种伦理姿态里面,实际就是这么残忍——如果我不捂死婴儿,那么游击队就会暴露,我也活不下去,这同样是无法选择,是不容分说。如果要这么“尊重”律法给我们画的底线,我们只能得到“阳性伦理”——那就是巩固男性性的道德(morale)。因为这种底线事实上是沒有底线,我們迫切要做的也不是重新画一条底线,而是不要向欲望低头,既然做了,就做到底

这种在革命和战争里面的例子常常被视为“泯灭人性”的表现,可是我们举另一个例子,看起来就常规得多——那就是堕胎权,堕胎本身就没有什么pro life,实际上就只有pro choice,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那就打掉,顶多是考虑孕妇安全再设定某种孕期限制。

选择本身是很简单的,只是保存生命的观念(生命政治)在这里成为拦路虎,他们居然能把没有出生的胎儿当做生命,因此用女战士的例子来反驳这些pro life是绝妙的,正所谓“声言要拆掉房顶,他们才允许你开一扇窗”。因此,正是这种看起来失去人性的举动,才真正开辟了行动的空间。女战士必须杀掉自己的婴儿才能活命,而有了堕胎权(拒绝生育权),才有生育权,这里就从你不得不做,转变为了你可以不做——在我们这个时代,更重要的是你可以不消费,你可以不享受,这就是从律令到行动的转变。

 

3.
女性的伦理:

你可以不

因此,阴性本身的否定性,就是“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这也是歇斯底里的格言。阴性主体的确定是依靠否定的——实际上它就无法确定,正是这个未知的x保证了开放性。因此不对西尼尔的死前表情做解读,也意味着死后不是永生(immortal),也不是不死(undead,以为死后还能复生,死后有个另外的世界,最后变成不知生死的僵尸)。不需要认为死后还有什么,拒绝死后世界就是对死亡的确定

三种倒

我们从复活的僵尸的故事里能区分出三种倒错。如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的例子,这两个分别是日本创世神话的男神和女神,他们的关系类似于伏羲和女娲,总之是夫妻关系。伊邪那美死了,到了地府,于是伊邪那岐想救回妻子,他到地府去找伊邪那美,但是他看到伊邪那美全身爬满蛆虫,就像一只怪物,伊邪那美本来还很高兴自己丈夫来救自己,于是想上前团聚,但是伊邪那岐却被吓跑了,伊邪那美很生气,一直追着伊邪那岐,伊邪那岐为了防止伊邪那美从地府爬到人间,就封住了地府的门口

这确实是很阴间的故事,伊邪那美这里的举动却并不是我们所要的阴性伦理,这里第一重倒错就是男性的倒错——伊邪那岐想妻子复活,却事与愿违。但是,伊邪那美实际上是女性的倒错——她以为自己可以不死,甚至还想着再活一次。性化公式的两侧享乐,恰好女性是代表了大他者的享乐,伊邪那美这里的倒错就在以为自己能夠继续在大他者的场域之內,变成一个不死之身(undead)。

这里终于能引出拉斯·冯·提尔了,拉斯·冯·提尔对女性的塑造要比园子温更阴间。其中《抑郁症》是歇斯底里的典型,但是今天我们讲的重点还是《反基督者》和《女性瘾者》,《反》片中的男女主角就像是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男主角是个心理咨询师,于是不断安慰有精神病的女主角,但是女主角根本不能自已,两人跳进去同一个陷阱:男性以为安抚女性就能让她们变好,而女性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所以这里对任何一方的“审美”也是个陷阱,因为你已经在大他者的位置上了〔这也是为什么只有男性(父权)凝视,不存在什么“女性凝视”如果还认为这两种倒错主体是美的,或者像很多人认为蛇蝎美人是一种女权主义的象征,这就真是掉进凝视者的倒错里面了,这就是男性、女性和凝视者(观众在大他者位置上)的三重倒错

可以不这么做

这里充分体现了否定性(笑),女性的伦理这部分一开头就是从否定倒错开始的。我认为拉斯·冯·提尔拍的最能体现女性伦理的,恰恰是《女性瘾者》的第二部。顾名思义,女主角就是有性瘾,在不停找男人做爱,这里女主角无疑是精神病的,但是精神病却又往往具有强迫症的维度——把自己当做某种客体来享乐。同理,一些对于脱衣舞娘、福利姬或AV女优“敬业乐业”的赞美也是强迫症的,她们和很多精神病人一样被神经症主体当做凝视对象,却被很多人“赐予”主体性,然而这恰恰是失去主体性的表现。

一部讲述精神病主体的电影其实本不该赞扬,否则就变成凝视精神病的自慰者。但是,《女》第二部却和前面有了很大的不同,女主角的巨大转变既不是纵欲,也不是靠着修道会禁欲,而是突然间的醒悟——她发现自己被玩弄了,她在不停的性交中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位置——她实际上也是个污点

所以之前禁欲根本无法解除她的性癮(用修道方式来把自己镶嵌到律法),而是她在互助会唾骂那些互相沟通的女人,她声称自己(在这些好女人面前)只是可怜的婊子,她不要遵守性道德,不管是做乖乖女还是性爱竞赛,后来她成为了手段灵活的、帮别人讨债的领头人,就是在这时候她才成为了拉康式主体——她是一个失败的剩余物,她不再狩猎男人也不被男人狩猎,这不是不准这么做,而是可以不这么做



阴性:

汝即是她


1.
大他者不普通,

也不自信

说到阴性伦理,最重要的无疑是安提戈涅,但是,安提戈涅也仍然被一些凝视者当做悲剧,当做维护家庭或者反对国家的人,这种两极分化的思维,其实一点也不极端——他们都是指向好的,不管是家庭还是以为没有国家就是好的。所以我们在这里还得引入两个“后辈”——约伯和耶稣,这里的“三位一体”才能完整诠释。这三个人的特点并不是吵闹——歇斯底里的伦理恰好不是人们认为的搞事情——而是一种极致到疯狂的冷静。咱们今天重点不在安提戈涅,重点是在于后面两个人,具体详见:

Antigone avec Old Bolshevik:症状面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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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一直所说的那样,耶稣的歇斯底里从他各种互相矛盾的言语就可以看出来——他实际上是被神的意志——实际上是他内心深处的撕裂所弄疯的人,可就是这样的人才能代表上帝死在十字架上。

关键是有一部关于耶稣的电影,即《基督最后的诱惑》,这部电影恰恰说明了男性是道德的,女性是伦理的。这句话也就是说,男人是遵守道德的,他只需要遵守就能获益,但是女人遵守了也不能获益,她其实就只是这么做了,不过也正是她们能够这么做,也能够停止。

《基》这部电影也是把耶稣塑造成一个困惑痛苦的歇斯底里主体,但是最后在十字架上的时候,他却被魔鬼诱惑了。因为他害怕死亡,更害怕自己变成了后世人眼中的弥赛亚,所以他接受魔鬼给他安排的生活,有妻子,有子女,能安静地生活下去——这不就是典型的男性主体吗?他已经钉在十字架上了,却在最后时刻还想要多一点普通人的生活。

因此很多人都说这部电影是反基督的,但是这里的关键不在于反不反,而是在于电影“最后的诱惑”充分体现了耶稣的内在的矛盾——不是男女二元对立,而就是女性——乃至与非女性的分裂,耶稣即使受了阳性的诱惑,但是他也履行了自己的使命,他对于这一分裂的回答,就是受难,所以任何不和谐的现象的“解决方法”也只能是承认分裂,上面提到的各种各样的外在的男女对立变成“内在的阴性矛盾”,也只能是承认性关系不存在,这是大他者不存在之后的必然推论。

那么约伯的价值何在?他和安提戈涅和耶稣一样,他即便一无所有也坚持自己是无罪的,甚至是埋怨上帝(约伯的希伯来文原意就是埋怨),也正因为自己无罪,所以不该受惩罚,认为自己的牺牲是无意义的。(有意义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我是有罪的,受惩罚是应该的?)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上帝现身,很多解读非常“爹味”,他们认为这是上帝对信徒的考验,这就是強迫症形式的反抗大他者,以此得到大他者的赞扬,再进一步恐怕就是受虐狂了。

既然安提戈涅和西尼尔都不是受虐狂,那么约伯的这种坚忍,实际上不在于受虐然后上帝赐福。重点在于最后的弔诡气氛:上帝亲自出现,反问这些自然现象哪来的(暗示它自己做的,显得上帝厉害),但是约伯沉默了,他不回答是谁做的,他只是说:“我不违抗你”。这其实很滑稽,因为上帝这么厉害,为什么不遏制魔鬼(上帝分裂的恶),为什么不一早帮助约伯?

这里我们就很容易明白上帝其实是无能为力的,而约伯带给我们的震撼,恰恰不在于所谓的“不自由就反抗”(强迫症),也不是自杀(精神病),而是歇斯底里主体的沉默,他是极度的冷静,这里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反对上帝,而是人的坚忍促使上帝自己“反对”自己——在邪恶面前,其实上帝也只能袖手旁观,这不是对信徒的试探,而是对上帝的试探(恰如《基》中对耶稣的大胆改编),激进的无神论不是人不信上帝,而是上帝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于是只好走向人(耶稣受难)。

 

2.
行不可能之事,

才是现实主义者

所以,放在精神分析语境中,主体和大他者之间的最后关系,就是主体知道大他者同样空无,这不只是主体自身的失败,而是加倍的失败——它比绝望更绝望,这和因为无路可走而自杀不一样,因为安提戈涅等人在这里早就经历了第二次死亡,他们又还没到达第一次死亡(肉体死亡),于是就继续活下去。这不是人的自尊(或者自慰),而是一种非人的勇气

放到女权主义里面,反父权的事业和成果是纯粹偶然的,你不知道你做的东西有多少回报,也不知道父权制什么时候灭亡,是怎么没的,不知道后父权怎么样,但是你就是要做——这种坚持就是爱。

所以,我们的牺牲既不是自杀,也不是“为了牺牲而牺牲”,而是“没有什么可以牺牲”,我还活在这里,经受的第二次死亡不代表了我已经牺牲一切了吗?所以性工作合法化带来的依旧是“有些东西可以牺牲”,似乎性工作是一定存在的,也要满足“性工作者”的工作需要,这实质上是满足嫖客的需要。

我们仍然可以看到各种致力于让“性关系存在”的滑稽桥段。例如停留在统计学上的平等,说到底只是一种治理术。例如女性议席要至少占据30%,这个已经被视为“优待女性”,然而它只是底线,而且如果真的把他们的逻辑推到底,男女比例不应该是接近五五开吗?这种议席算不上对女性的资源倾斜,同样的,不要再为这种假平等鼓掌了,这根本没用,我们不应该为底线叫好。

这种统计学的滑稽就在于,他们真的以为男女平等就是数字平等,这是不是仍然暗示了大他者场域里的兩性——有一个男人,也有一个女人,而根本想不到“女性作为整体不存在。为了促进这种阳性道德,女性车厢是另一种滑稽,大城市地铁人满为患,这种车厢根本没多少地方给女性,一是不实用,二也暗示了女性的独立=隔离,性别隔离主义的思路总是无师自通的。除此之外还存在一种“义务的男女平等”,“模范”是美国某个监狱的“女权狱长”,这位女狱长眼中,她的男女平等就是女性和男性做同样工作,于是让女犯人背上和男犯人一样重的物品,最后结果就是累坏女犯人。

因此,我们并不是讽刺平等,只是平等是算不出来的,这不是数量上的平等,也不是阳性的“男女对立”式平等,而是无的意义上的平等——正是大家都已经失败到顶点才是平等。如果是在有的意义上的平等,我们又可以回归到统计学、菲勒斯和私有财产的“三位一体”。我们所追求的也只是歇斯底里的主体——不是这个,也是这个(无),汝即是她!你就是这个一无所有者

最后我们再举一个类似的例子,那就是巴托比。巴托比是一个小说人物,他某一天发现自己工作和生活毫无意义,于是他拒绝上头交给他的任务,他还认为“拒绝工作比起接受工作更难”。换句话说,他宁可把自己完全孤立,完全失去了在社会上的地位或者可见度,也绝不向现有秩序妥协

类似巴托比的“什么都不做”,其实也是一种做,可是这里面不是微小抵抗,而是明知不可而为之,愚公移山和精卫填海就体现了否定性的想象力——就是行不可能之事,才为现实留下空间,但是为了不可能之事,我们也得现实一点——这是在症候分析基础上的功利。我们既然不要善,那么也意味着我们也已经在恶之中,甚至作为行动的主体,我们就是根本之恶,做好准备:

接受政治的暴力本质,甚至变本加厉,要通过自己的暴力来倒转过去的结构。说到令人耳朵起茧的非暴力说到底也只是暴力的剩余,非暴力=理性亦只是男性化主体逃避责任的妄想。我们不妨再大胆地断言:政治里面只有不同暴力的结构,而不存在非暴力的政治,这是拉康的“女性不作为整体存在(not as a whole)”的全部——也是并非-全部(not all)的政治-伦理之奧义。 
盖井,公众号:长翰洲Guyzisland“真正的唯物主义者”:反审查,抑或女性伦理



插图 / 盖井
排版 Shawn 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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