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山脉、茂密的森林以及秀美的冰河，令许多看过电影《指环王》的人们将新西兰视作现实版的“中土世界”所在。

游客们乘坐着喷射快艇（jet boat）顺流而下，去探寻神秘的Isengard(伊森加德)，《霍比特》中巫师甘道夫的囚禁之地。租车野营的“自由露营者”们则留下了一大堆垃圾。直升机也变得异常繁忙，每年起降成千上万次只为输送游客，其中一些穿着人字拖，站在了曾是专业攀登者才能抵达的新西兰冰川之上。

有旅游团曾因为试图赤脚走进《指环王》中魔戒铸造地Mount Doom的原型瑙鲁霍伊火山，而最终不得不申请救援。

▲一群游客在皇后镇附近的达特河体验魔戒主题旅游项目。图据《华尔街日报》

全球浪潮：反过度旅游

新西兰的官员们正在衡量一系列措施，包括对新游客征税，及对野营车辆进行更严格限制等。其中一个镇正在考虑用夜间关闭WiFi的办法阻止露营者。据报道，皇后镇的每位纳税人每年都要接待120位游客，该镇镇长正在考虑是否限制Airbnb出租。

在奥克兰的怀希基岛，因为双层旅游巴士上路后堵塞交通，去年当地曾爆发过一场抗议。站在仅有两车道的公路上，一名穿短裤的男子逼停了一辆巴士，直至游客下车。另一个地方的居民，则因为受够了附近河流里的喷射快艇，雇佣了挖掘机试图将河水改道。当地官员威胁称，若他仍坚持将对他提起诉讼。

旅游业，这个在许多国家都被视作能够“挣快钱”的产业已经成长为一个巨大产业。但是，这些每年涌入到小城镇、曾经荒凉的海滩以及历史古迹的数百万游客，正在遭遇全球的反对浪潮。

联合国的世界旅游组织称，2017年国际游客的数量超过13亿人。2000年时，这一数据只有6.74亿，1980年时只有2.78亿。乘飞机旅行预算的增加、社交媒体的推动以及科技的进步都使得远程旅行变得更容易实现。

而除了新西兰外，欧洲多个著名景点去年夏天都爆发过反旅游示威游行活动，包括威尼斯，马洛卡岛和西班牙的圣塞瓦斯蒂安。在巴塞罗那，有年轻人被录下扎破共享自行车轮胎的视频，而官员也禁止旅游团队进入该市的部分区域。

意大利的黄金旅游指南杂志《Fodor's》于2016年起开始发布“No Go”目录，因为担心旅游业正在毁掉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在今年的目录中，则包括了加拉帕戈斯群岛，泰国部分地区，还有一些“不想让你参观的地方”，因为当地政府已经开始行动解决过度拥挤的情况。

▲泰国小皮皮岛拥挤的玛雅湾。图据《华尔街日报》

旅游业与经济驱动力

在许多地区，尤其是发展中国家比如柬埔寨和非洲部分地区，旅游业仍是至关重要的经济驱动力，游客的购买力可以帮助许多人走出贫困。

奥特亚罗瓦旅游产业协会（Tourism Industry Aotearoa）的会长克瑞斯•罗伯特称，在新西兰，“我们希望人们可以理性讨论这个问题，不要以本能反应来下论断。”他说，“游客可以带来巨大的经济实惠。”

其实，包括美国国家公园在内的许多顶级景点，长期以来都致力于在吸引游客消费和控制人数之间达到平衡。

但在专家西蒙（Simon Milne）看来，这次最新的反旅游浪潮与以往不同，当地居民的失落已经沸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尤其是在过去18个月。“在很多地方，游客们都不能留下好名声。这是不容忽视的事实。”在新西兰旅游研究所工作的西蒙说道。

自去年夏天欧洲抗议之后，旅游业将“过度旅游”作为探讨重点。去年11月，超过60个旅游部长和私营版块的领导者们齐聚在联合国组织的一次峰会上，讨论了这个问题。今年3月的柏林国际旅游展上，过度旅游也成为展会主题之一。

泰国今年3月表示，将在6月至9月关闭小皮皮岛的玛雅湾，理由是因为过度旅游正在损坏海洋环境。今年4月，菲律宾也宣布,以海水清澈著称的长滩岛将因为污染担忧而对游客关闭6个月时间。

▲菲律宾长滩岛海滩，当地人正在清理游客丢弃的垃圾。图据《华尔街日报》

当地人抱怨堵车，抱怨房价飙升

新西兰人曾一度认为，凭借美不胜收的自然风景发展旅游业，似乎是采矿业和伐木等行业的绿色优质替代品。20世纪90年代航空业的发展，缩短了这个远离大陆的岛国与其他国家的距离，而新西兰的政府官员也开始利用这一优势，展开了全球旅游宣传。

2001年《指环王》第一部电影上映后，新西兰的旅游宣传广告也从“100%纯正的新西兰”变为了“100%的中土世界。”新西兰环境保护部还特意成立了商业部门，以寻找更多从自然保护区获利的方式。自此，旅游与奶制品一道，成为了新西兰最主要的出口商品。

皇后镇，作为新西兰各个旅游环线的必经之地，也成为了新西兰旅游业蓬勃发展的代表作。2017年，皇后镇机场接待的国际游客人数达到了56.7万人，而这一数字在2005年仅为3.9万人。与世界各地的旅游城市一样，旅游业带动了当地房地产价格飙升，同时还解决了就业问题。2017年皇后镇的平均失业率仅为1.9%，而新西兰全国为4.7%。

▲皇后镇国际机场接待的国际游客人数（左图）皇后镇与新西兰全国经济指标对比（右图）。图据《华尔街日报》

但并非所有当地人都对这一欣欣向荣的景象表示欢迎。一些皇后镇当地人开始抱怨无时无刻都在堵车，而另一些人抱怨房价飙升导致自己被“挤”出了皇后镇。2004年移居皇后镇的阿森•梅迪纳说，他刚来到这里时，一套房子的月租差不多1000新西兰元。而现在，如果1000新西兰元能租到单间，大家都会感叹幸运万分。

“我在这里生活了36年，这个地方比我初来乍到时好太多了。”皇后镇市长吉姆•博尔特表示。“但也有一些新西兰人认为，与1965年的皇后镇相比，如今的这里变得糟糕了。”

矛盾的新西兰,边反对边享受福利

去年秋天，一项旅游业调查发现，40%的新西兰人开始担心旅游业给新西兰带来的负荷太大，而在两年前这一比例仅为18%。不少人从已经经济蓬勃发展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开始反对旅游业不断侵蚀大自然的行为。

这其中就包括新西兰最大的国家公园——菲奥德兰峡湾地区。在过去五年间，新西兰主要的环保组织之一联邦山地俱乐部，曾向国家自然保护署提出了数十项投诉，其中大部分都与菲奥德兰国家公园有关，包括一份反对政府提议修建通往公园的单轨铁路和新隧道的请愿书。然而，所有提议最终都被无情地驳回。

另一个环保人士与政府的战争高地则是被誉为世界十大经典步道之一的路特本步道。新西兰自然保护署已经批准了一家旅游公司增加接待步行游客数量的申请，而这一数量已经超过了公园规定的最高限值。如今，路特本步道不再是放松散步的好去处，徒步旅行者们开始不断投诉走路也要“堵车”了。

而新西兰自然环保署方面表示，这是在“特殊情况下”做出的决定，并没有违反法律条例。因此，尽管环保署公开向投诉的登山者道了歉，但并没有减少游客数量。

2016年，不少直升机旅游公司希望增开更多冰川观光航班。结果，新西兰自然保护署批准了在一处峡湾冰川上开展试验，然后一段时间内，直升机飞降的次数番了8倍。随后，直升机公司发起了一项众筹运动，来支付自然保护署费用，让这一切看上去具备一些合理性。然而，今年4月的监察专员调查指出，自然环保署的行为不合理，这一决定的某些方面似乎与法律相悖。

▲游客乘直升机游览米尔福德峡湾冰原。图据《华尔街日报》

自然保护署的规划许可和土地部门主管玛丽•朗表示，如今在他们看来，这的确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南湖冰川直升机公司的首席飞行员安迪•克莱顿对此表示，他担心一些流氓经营者正在损害新西兰绿色形象的保护机制。

新西兰旅游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西蒙•英格兰德表示，在这一点上，新西兰人是矛盾的，他们一边反对着，一边享受着经济福利。“人们都忘记了10年前的新西兰，忘记那时各行各业，甚至各个社区都在大声呼吁经济增长。”他说道。

但政府不再无视旅游业野蛮扩张带来的杀伤力。去年，环保署开始呼吁新西兰人提名新的旅游发展区，以此减轻当前热门旅游地点的负荷。新上任自然环保署署长尤金•塞奇表示，不断扩大的商业活动不会在保护区永远持续下去。“就像音乐会一样，门票售完，你就没法去了，总有一个限制。”

红星新闻记者丨王雅林 徐缓 编译报道

编辑丨冯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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