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入百万、宝马奔驰遍村跑！揭秘曹县财富密码

一天24小时，有8个小时开车在路上。这就是丁楼村党支部书记任庆生近期的日常。

临近的“六一”对村里来说就像“双十一”一样繁忙，演出服的订单络绎不绝。任庆生白天往返五个小时，出省去拉货；晚上到家歇歇脚，吃完饭后再往返三小时到县城拉货，深夜，女儿女婿将这些货打包，发往全国各地。

这个丁楼村不“简单”，它隶属于山东省菏泽市曹县大集镇下，而曹县，正是这两天在互联网火出圈，此前却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

从2010到2020年的十年时间，曹县的GDP从122亿暴涨到464亿，省内排名从108名快速上涨到如今的55名；在梨视频2018年对“全国各地人均收入排名”中，山东丁楼村人均收入达到了10万元，“北上广曹深”的梗也由此而来。

在当地人看来，那些段子未免夸张调侃，但不可否认的是，小洋房小别墅取代了土房，村里出现跑车也不为怪，曹县确实大变样。

这个在外界看来颇为“神秘”的鲁西南小城，致富密码到底是什么？

▲2018，山东丁楼村人均收入达到10万元

曹县演出服企业数量全国第一

一个被互联网“选中”的小村庄迅速崛起

提到曹县，最火的产业是什么？棺材和演出服装无出其右——前者走出了国门火遍日本，后者则占据了全国市场的半壁江山，相关企业数量位列全国第一。

▲日本综艺节目曾介绍曹县桐木制作的棺木。图据网络

曹县的演出服装之所以出名，则源自电商。在阿里发布的《2020年淘宝百强县名单》中，曹县也以17个淘宝镇、151个淘宝村的数量位列全国第二，与浙江义乌一并成为“超大型淘宝村集群”。

截至2020年，曹县有4000家电商企业，6万家网店，30万人在从事电商，2019年网络销售额突破198亿元。如果按照曹县人口175万人来计算，曹县几乎每5个人就有1人在从事电商工作，而且全县有近一半的GDP来自于电商。在2018年，仅丁楼村的全年电商销售额就达到4个亿。

丁楼村的“电商神话”绕不开任庆生。2009年，作为全村第一个开网店的人，任庆生“误打误撞”引领了全村。

时间拉回到上世纪90年代，那时的任庆生还不是村支书，和大多村民一样，靠外出打工养家糊口。青壮年出去打工，妇女老人留守农村，是曹县当年的普遍状态。“除了贫穷，就是落后。”任庆生告诉红星新闻记者。

按当时媒体报道，曹县曾是山东劳动力输出的“劳动大县”，外出打工是当地人的主要收入来源。2005年，曹县输出了20万农村劳动力，平均每人每月务工收入只有700~800元，是不折不扣的欠发达县。“没有年轻人愿意留在这里”是任庆生最大的感受。

2009年，任庆生听原来工友说，有个朋友在网上开店卖牛肉效果不错。从来也没有摸过电脑的任庆生硬是凑了1400块，买了台“大头显示屏”的电脑，翻看女儿一年级时的课本学拼音，这才把网店开了起来。

那时村里有个专做影楼服饰的小作坊店，一天产出几十件，任庆生和其他村民经常骑着自行车把这些衣服销往各个县城。淘宝店开了之后，这些衣服就成了网店的首批商品。

店是开起来了，可从当年10月到转年3月，一单生意都没有。“可能农村人就不是干这个的料。”就在他准备放弃时，一位广东的买家定了店里36套影楼服装，开张的第一年，店里赚了6000~7000块。

“可别小瞧这点钱，”任庆生在村里有3、4亩地，每年靠种地收入最多3000元。“这相当于我两年种地的钱。”

淘宝店不但让任庆生看到希望，村里人也发现了“商机”。那一年，丁楼村快速冒出了几家网店，仅2010年年尾，丁楼村经营演出服装的淘宝店就达14家。2011年，这个数字激增至100余家。

几乎是“开一家，成一家”。那是电商飞速发展的时代，而农村又擅长“熟人关系”，经常拉亲戚串朋友一块做，很快村里的网店就形成了规模。“农村人模仿能力很强，看别人赚钱自己也马上能学着做。”这也是丁楼村兴起电商的因素之一。

被任庆生带动，丁楼村先后有十几家村民办起了服装加工厂。受丁楼村影响，周边的张庄、孙庄纷纷投入这场电商浪潮。

截至2013年，曹县大集镇先后注册了服饰有限公司72家，有近万名村民从事服饰加工和网络销售。

曹县，不再是从前那个留不住人的小县城。

▲丁楼村

从“流失”到“留住”

曹县人才大批返乡

丁楼村的成功逆袭带动大集镇的电商发展。远在外乡打拼的高学历青年们也关注到了家乡的变化。

胡春青是大集镇人，也是返乡青年中鲜有的博士学历。2014年，还在东北读博的胡春青和妻子孟晓霞听老家亲戚提到了家乡电商势头正旺，也准备开店试试。

货是老家亲戚代发，孟晓霞在沈阳远程操作。开业当天夜里就来了第一单，接下来的一周订单逐渐增多。孟晓霞看到了趋势，但也有很多疑惑，“我想亲眼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卖得好。”

原本等丈夫博士毕业后，小两口计划在沈阳定居，淘宝店开起来后，孟晓霞和丈夫商量，退掉了房子定金，她带着孩子先行回到曹县试水。

尽管那时的曹县已经开始在电商之路小有收获，但有学历的年轻人返乡还不被村民看好。“村里人觉得，出去读书都应该留在大城市，回来肯定是混不下去的。”孟晓霞记得，当时和她一波返乡的有几个本科生，都是家里不敢张扬、偷偷叫回来的。

起初，孟晓霞成了村里的“异类”，她和当地留守妇女们一样，去加工厂等货、再挂到淘宝店销售。

早期的电商兴起，并不需要太多技术，也没有过多边界规则，甚至还没有买家差评系统，基本是定下一单，成交一单。

在曹县，妇女确实顶起了“半边天”。村里最常见的就是“一指禅”——不会双手敲电脑的中老年妇女。“前期开店简单到，你甚至不用自己拍图，复制别人的图片过来，自己再拿货卖就可以。”由于当时加工厂集中，价格合适，拿货利润也能达到30%~40%，很快就走通了“电商致富”这条路。

孟晓霞认为，留守妇女们算是曹县的“第一代领路人”。她们的成功摸索很快吸引了那些外出打工的青年，甚至在外做工的妇女。“特别是原来在外贸工厂上班的女工，她们有缝纫手艺，索性都回家乡做衣服了。”这也使得大集镇逐渐形成从布匹和辅料采购，到打版、剪裁、缝纫、熨烫，到包装、物流的完整产业链。

在孟晓霞回曹县的第三年，她明显感受到了村里老人的态度变化。另一方面，政府给返乡人才提供了优惠政策：只要是大学生，愿意回来投身电商浪潮的，政府免费送电脑、送车间、送厂房。

这被孟晓霞视为“决定作用”。当地政府出台了不少激励政策，甚至帮忙搭建平台，吸引外省的面料商辅料商走进曹县；在电商方面，对销售额达到一定数额的店铺给予10万低息贷款……这些都加速了人才返乡创新创业。

据统计，大集镇全镇有80%的村民从事淘宝服饰加工行业，700多位大学生、7000多名外出务工人员返乡创业，其中不乏研究生、博士等高学历人才。

▲筹备年货节。图据曹县县政府官网

拥有全国独一无二的“淘宝镇”

汉服生产企业占全国四分之一

从“贫困县”到“中国淘宝县”，曹县走了十余年。

曹县下属的大集镇，则是中国首批“淘宝镇”、山东省唯一一个淘宝村全覆盖的乡镇。阿里研究院数据显示，全国共有5425个淘宝村、1756个淘宝镇，但像大集镇这样连续4年每个村都被评为“中国淘宝村”的，在全国独一无二。

曹县到底胜在哪儿？任庆生认为，人多、更新迭代快，是曹县的“秘诀”。拥有175万人的曹县，是山东第一人口大县，“只要一召集，马上就能干起来。”

“做演出服装这种特殊产品，下至离开学校的学生，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位置。”任庆生说，只要是愿意劳动，都可以去挣钱。

在丁楼村，任庆生提到一个会系盘扣的老太太，盘一个工钱3毛~4毛，老太太手脚麻利，一上午就能做100多个，一天少说也能挣几十块钱。

而不断创新则给曹县带来更多可能。为了避免同质化，各家都要不断推陈出新，从样式到用材，一味模仿或者没有新款很容易被淘汰。

任庆生认为，“遍地开花”造就了今天的曹县。“外界总有一些声音希望我们整合，但他们不明白，就是因为现在各家自己做，才有特别强的动力和创新意识。”

这也带来了产品多样性，“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曹县做不到”。谈及这点，任庆生和孟晓霞无不骄傲，他们均提到，“只要你能在电视上看到、穿在身上的，曹县都能做出来。”

各个村之间也有较为明确的发展特长。比如丁楼村以南‍‍主做以小荷风采为主的演出服，梁堤头和夏庄那边普遍是以做民族演出服为主，大集这一块是主做小公主群、背带裤等合唱服，‍‍而产业园区有一部分是以做动物服饰为主。

敏锐，是曹县火起来的又一秘诀。孟晓霞的汉服业务是在疫情后才开启的，疫情来袭演出服业务量大跌，她这才瞄上了汉服的商机。仅仅2020年这一年，她的店就卖出了10万件汉服，年销售额500多万。孟晓霞提到，她所在的胡楼村做汉服的店少说也有上百家。

而汉服文化兴起，也为曹县开辟了新的销路。由于具备完善的产业链，切换品类并不难，曹县的汉服产品一出手便迅速占领市场。

根据《2019年汉服产业报道》显示，选择100至300元价格汉服的同袍占比最高，达到41.78%。而这一价位的汉服则大多数来自曹县。根据相关大数据显示，全国共有6300余家演出服企业，其中，曹县就有1483家，占比高达25%。

▲胡春青、孟晓霞夫妇设计的汉服产品

一个村300多户人家

家家都开上车

曹县彻底“变样”了。

任庆生记得，2014年和2015年时，丁楼村只有两家快递公司：一家申通、一家圆通。现在快递、物流企业在丁楼村驻扎了三十多家。高峰时期，丁楼村做服装生意的每户人家都有上千笔订单打包发送。

泥路土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马路和联排洋楼。“我们村有300多户人家，轿车也超过了300辆，基本上家家至少有一辆。”任庆生说，以往羡慕大城市里开宝马奔驰，现在村里好车太常见。

对于网上热议的“北上广曹深”梗，孟晓霞回答：“有夸张的成分，但确实远比我们在外打工强得多，这是事实。”孟晓霞见过村里只做网店一年就开上跑车的小伙子，但她同时也会劝导那些盲目来曹县“淘金”的年轻人，万事不绝对。

大集镇镇委书记李涛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2019年大集镇实现销售收入70亿元，2020年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销售收入40多亿元。今年新冠肺炎疫情控制比较好，销售收入有望突破100亿元。

“现在河南、安徽都有我们曹县的代加工点。曹县的影响已经跨省了。”孟晓霞说，相信曹县一定会大有作为，会更正规化、高端化。

红星新闻记者 王田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