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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面对面 | 彭代辉:好的精神科医生也是一个杂家

选择精神医学 心声 Mind 2021-05-08




选择精神医学(Choose Psychiatry)项目是心声公益旗下的精神科医生职业发展项目,旨在通过前辈访谈、师生对话、专业介绍、职涯建议等方式,增进医学生对于精神医学的理解,鼓励更多医学生投身精神医学事业,为所有未来以及现在的精神科从业者提供职业发展方面的陪伴与指导。

今天,我们的前辈访谈栏目「前辈面对面」隆重上线啦!通过与精神医学前辈进行面对面的交流,我们希望能让更多同学了解到精神医学前辈们走过的道路。他们是如何选择精神医学的?他们对于精神医学有怎样的认识与感悟?他们对即将踏上精神医学道路的同学们有怎样的期许与建议?

在第一期访谈中,我们有幸邀请到了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的彭代辉老师,与大家面对面!

彭代辉老师是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心境障碍科主任,长期从事心境障碍的临床与研究工作,更热衷教学,去年2月份,彭老师作为武汉人随第七批上海援鄂医疗队出征武汉,统筹上海医疗队的心理援助工作,并为病患提供心理疏导和干预,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研究领域:抑郁症、双相情感障碍的临床与基础研究(影像学、代谢免疫学、脑电生理学等方向)

个人简介:医学博士,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上海交通大学附属精神卫生中心)心境障碍科主任,中国神经科学学会理事,CSNP副主任委员,上海市医学会精神医学专业分会委员,上海市心理学会医学心理学专委会副主任委员。英国诺丁汉大学、美国北卡大学教堂山分校访问学者。主攻心境障碍的分子遗传学、脑影像学研究20年,承担科技部、国家卫健委、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等多项国家级及省部级课题。参编或副主编大学/研究生教材3部,发表论文50余篇。坚持“以学生为本,以兴趣为导”的育人态度,“基础与前沿并举”的开放式教学模式,进行教学工作26年,负责本硕医学生课程教学,举办学术会议、论坛及基层医生培训学习,培养了4名博士研究生、10余名硕士研究生,多次获得优秀教师奖。

工作心得:奋斗在临床工作一线,专注于前沿科学进展,时刻保持充沛的精力和活跃的思维,与时间赛跑,做更优秀的自己。

服务宗旨:一切为病人,为病人一切。

送给学生的一句话: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访谈 | 巾眉
协调 | 三七
编辑 | 姚灏

关于选择精神医学

问 | 我们了解到彭老师您是武汉大学医学系毕业的,请问当时为什么会想要选择精神医学?

彭老师答 | 关于职业生涯是我们家里人做了这样一个建议,我当时配合家里人选这个方向,我父亲是武汉市精神卫生中心的药剂师,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去到医院,看到过精神类疾病对患者本人以及家庭都是非常大的困扰,其实可以说是很痛苦了,因此从小这类病人对我的职业选择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关于职业成就感

问 | 人的职业成就感可以来自源于很多方面,比如外科医生可能觉得一台成功的手术给他带来职业成就感,那么您觉得您在当精神科医生的阶段,什么是给您带来职业成就感的呢?

彭老师答 | 现在越来越多的同学主动选择这个专业,对这个学科感兴趣,有很多优秀的人竞争这个学科,这就是我获得职业成就感的地方之一,因为这个学科或者这份职业是被逐渐认可的,接纳的。

对我个人来讲,通过努力患者能正常去生活了,这就是我最主要的职业成就感。我看门诊的时候,经常有一些病友来报喜,有的考上大学了,有的说结婚了,这些都是让我很高兴的事,他们能够回归社会了,而这些问题可能在30年前几乎做不到,有很多人可能就退出社会了。

还有一部分成就感来源于我的教学,记得有一次团队聚餐,一个毕业7年了的硕士,她突然跟我说,当时来读研究生,是因为我们有老师给她上课,包括我,让她对精神医学产生了兴趣,最终决定报考精神科。所以我也很乐意做教学,也愿意在全国层面对精神疾病科普,这样大众对于精神科和精神疾病有更多的认可。


关于亲戚朋友的求助

问 | 彭老师您作为医生,假如生活中一些亲戚朋友,遇到了相关的困难向您求助,或者是需要您帮助的时候,您会有所干预吗? 

彭老师答 | 如果是关系很密切的人,我会做心理层面上的一些支持,比如说共情,让他获得一个支持感。但是如果涉及到治疗层面,我一定要转诊的。熟悉的人际关系,在治疗中边界很难把控,规范的话一定是需要转诊的。


关于援鄂

问 | 我们有了解到,新冠疫情期间,您是上海援鄂医疗队的成员,请问您认为在当时精神科医生承担着什么样的责任呢?

彭老师答 | 新冠隔离的各种人群,包括病人,密切接触者,或者是相关的工作人员,有很大一部分的人需要心理支持。有些新冠肺炎患者出现精神症状的时候,纯粹感染的控制可能不行,要多学科的干预,包括精神科联络会诊。解决好这部分问题,新冠肺炎患者能够更好地去配合治疗,多学科处理,康复得会更好一些。

工作人员面对新冠救治的高强度工作,是会有焦虑情绪的,这一部分的情绪就需要我们精神科大夫去进行相应的疏导。这就相当于帮他们续航,他们会有更强的动力能够坚持完成抗疫的整个过程。

当时的情况对任何人来讲都是一个应激。在紧急救援中,都应该有心理救援,这是全球通用的一个准则。这一次我们国家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克服困难,派了精神科大夫去,为什么呢?我觉得我们国家的强大不仅体现在整个新冠肺炎的管理和控制这一块,还体现在救援过程中,综合多方位的、全面的救援。


关于个人发展

问 | 彭老师您就这个学科对于个人的发展会有怎样的看法?

彭老师答 | 以前很多人觉得这个学科是一个很边缘的辅助科室,但现在任何一个科都有可能涉及到我们精神科,比如说各种慢性躯体疾病,可能就会伴发有精神科的一部分问题。在整体的医疗模式上,越来越把社会,心理和生物作为整体,这个整体已经进入到临床实践层面。

从精神医学的发展来讲,我觉得精神科一定是随着整体的医学发展,和其他学科一样在往前推进的。而且现在国家层面和公众层面对这个专业,这类疾病也有越来越多的认识,大家意识到这个学科的发展是有需要的,这类疾病是可以去面对的,是需要去干预的。

我们精神科大夫是有职业发展空间的,但就个人而言,是不是容易就业,收入怎么样,这个就要具体看了,因为全国各地的整体经济发展还不是最平衡的。


关于共情

问 | 在临床上面对一些患者诉说他们的情感或者是他们背后一些不好的经历的时候,您会不会被带动或者说会被带进他们的故事里去呢?

彭老师答 | 这个就是共情。比如一些年轻的精神科大夫,特别是刚刚接触这个领域里的医生,很容易被病人的故事给带进去,这没有什么不好,这是共情的前提。但是一方面要共情,另一方面我们的态度应该是中立的,我们需要从事件中看到症状,以及背后的一些机制,我通过精神访谈,要获得的是精神病理学的东西,虽然这是基于共情和接纳的,但我们要有一些专业的提炼,这是精神科大夫的基本素养和职业技能。


问 | 请问彭老师,我们该如何把握这种既要共情,又得让自己不能被卷进去的边界呢?对于刚接触这一领域的青年医生,您有什么建议吗?

彭老师答 | 共情是一个基础,我们需要建立医患同盟,但是同时我们要意识到我们是医生,只有把病人发生的这些事情或者感受提炼出核心问题,才能解决他们的问题。我们要在整个医患沟通的过程中,把问题找出来,这才是我们要做的事。我们要时刻保持一个中立的态度。对于年轻的医生,这种技能是需要不断学习和实践的。


关于精神科医生的自我修炼

问 | 彭老师作为精神科的前辈,您觉得后辈们需要哪些自我修炼呢?比如说精神科医生他们需要学习心理学相关的内容吗?

彭老师答 | 一个好的精神科大夫一定是一个杂家,要有一定的心理学背景以及很广的社会学知识。只有不断了解当下发生了什么,才能知道他们做的事情哪些是和时代接轨的,哪些已经超出了时代的边界,是属于症状的。

比如说有人在网上炒名牌的球鞋,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种文化,是一个生活圈。有的人可能就是在这个圈子里生活的,你能说这是一个症状吗?但有的大夫如果不接触这些东西,可能就把它当做一个病态,花几万块买一双鞋,是不是个病人呢?

一个简单的判断肯定是不行的,除了有心理学的背景,精神科的基本技能,还要有非常多的和人文、社会生活的一些接触。


关于心境障碍

问 | 彭老师您作为心境障碍科的老师,能够给我们科普一下什么是心境障碍吗?

彭老师答 | 心境障碍简单来讲是一种情绪疾病。每个人的情绪是有波动的,情绪有背景和底色,但如果你情绪反应的强度,持续时间,以及性质和你当下所处的环境,以及所经历的一些事情完全不接轨,同时这种情绪的反应对你的思想,行动力,以及生活的方方面面造成了困扰,这个时候我们认为这种情绪反应可能是心境障碍中的一种病理性的情绪反应。

通过精神科专业的精神检查、结合一些量化的评估工具去评估,看这种情绪反应是不是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边界,是否属于症状,再结合一些生物学的检查,包括躯体的检查,来排除这种心境改变是否由于身体疾病引起的,就应该考虑是不是该诊断心境障碍。


关于病耻感

问 | 目前大众对于精神障碍依旧有着强烈的病耻感,请问老师怎样才能正确引导大众去正确面对自己的精神障碍,正确就医呢?

彭老师答 | 我们可能还不是针对某一个个体的,要针对全社会对这类疾病的态度。精神科的疾病谱是非常广的,有很多精神科疾病患者是没有自知力,比如说精神分裂症急性发作的时候,会有幻觉或者妄想,但是对病人来讲,这是客观存在的,这一部分的病友是需要监护人、知情者或者照顾者来帮助就医的。如果放到抑郁症这个话题,其实抑郁症的接纳度现在越来越高,人们常常抱着很科学的、很开放的态度来求助。

但有一部分病友还是会有病耻感而不愿意主动来精神科,目前还是一个比较普遍的现象,在当前的精神科临床上占很大的比重。因此我们要做疾病知识宣教,当精神疾病的接纳程度越来越高,将来可能这就不是一个大的问题了。


关于精神科与心理科

问 | 现在很多医院,包括一些综合医院不会设立精神科,而是设立心理科,这会不会不利于精神医学的学科发展以至于人们越来越远离精神科呢?

彭老师答 | 大多数综合医院还是很规范挂牌的,挂的就是精神科,但是有些医院它叫精神心理科,也有心理科这样的名字,有的是睡眠科。但是不管怎么样,就诊的人群是类似的,医生是专业的,虽然名字不同,面对这类疾病,处理模式还是比较一致的。挂牌不明确可能会限制学科的定位和发展,对于团队来讲,它一定是有限制的,去报国家级临床的项目或者是学科发展的项目,挂的都不是这个学科的牌子,怎么申报? 


关于药物治疗与心理治疗

问 | 请问彭老师,假如一些病人来就诊的时候,跟医生提出不愿意吃药,只愿意进行其他诊疗措施,比如说心理辅导,这个时候医生会提供吗?还是让他们去找一些心理咨询的机构呢?

彭老师答 | 有很多病人是需要吃药的,比如说精神分裂症的患者和其他精神病性障碍,一定是要药物治疗的。但是对这类病人来讲,他们通常没有意识到这是病态的,因此他们需要被动服从治疗,被动服药,这一块不是心理学能够完全解决的。

还有一大类人群,比如说抑郁症患者,也要分严重程度,有一部分轻度的患者,症状不是很严重,可以只接纳心理辅导,但是要密切随访,动态评估,一旦疾病往严重的方向发展,也是需要药物进行调节的。

我们这个学科的医生也不断在分化,不同方向的医生互相联络、互相合作来治疗一个病人。我们的病人除了药物治疗方案,物理治疗方案,可能还要请心理治疗师做心理治疗,请社工进行社会康复治疗。并不是说患者想做心理治疗,就同意他直接做心理治疗或者转诊。我们对患者要有一个科学的诊断,然后制定一个综合的治疗方案,由专业的团队来一起来做。


关于学科前景

问 | 彭老师刚刚您其实提到了很多您从业以来的行业的变化,我们想请您能不能替我们展望一下未来,您觉得精神科这个学科它未来可能会有一些什么新的变化?

彭老师答 | 精神医学目前越来越被公众所认识到,所接纳,关于精神疾病的病耻感也越来越被公众所意识到,学科发展还需要走更长的路。当我们精神科从业人员将来能够真正地解决了这一部分病人的问题,也许对于这个学科以及这类疾病的偏见就能够消失。

如果要展望学科的前景的话,我觉得还是有很大的希望,因为目前越来越多的神经科学的专家,还有精神科和心理学的专家,多学科一起在进行合作和交流,共同研究,共同为临床服务,这么多的合力进来,将来一定是有所发展的。


对于后辈的寄语

问 | 最后彭老师能否给我们精神医学的后辈们一些祝福和寄语呢?

彭老师答 | 很感谢大家对这个学科感兴趣,希望在真的从事这个学科的时候,能够感受到认同,能够感受到你的价值,而且能够通过日常工作帮到别人,同时也能帮到自己,最终有更好的个人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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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选择精神医学(Choose Psychiatry)项目已建立3个社群,有来自清华、北大、复旦、交大、浙大、华西、湘雅等全国不同医学院校及海外高校的医学生及青年精神科医生,在这里,大家都分享着对于精神医学的共同兴趣及志向,都在朝着成为精神科医生以及成为更好的精神科医生的路上努力着!

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们会依托社群,定期在社群内部发布有关精神医学的升学考试、职业发展、行业动态等信息,也会陆续推出更多的职业发展相关讲座活动,给大家提供深入了解精神医学和精神科的机会,帮助大家更好地进行职业选择及成长,欢迎加入社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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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声公益(英文名:Mind China)是一家关注精神卫生的青年公益组织,由来自哈佛、哥大、UCL、复旦、华政等高校的同学发起成立,我们致力于以社会创新与青年力量,提高公众精神卫生意识,促进精神病人社会融入,推动中国精神卫生发展,并最终实现社会包容性与可持续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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