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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 “我是黄艾琳,一个总是引起争议的华裔美国女性”

木子立风 美国华人杂谈 2021-02-17

靠谱的新媒体不多,请关注美国华人杂谈
作者 | 木子立风
全文共 5800 字,阅读大约需要12分钟
本文根据《美国华人杂谈》对黄艾琳的采访,及其在多个公共媒体上的发言整理而成。

我是黄艾琳。

一个总是引起争议的华裔美国女性。

2020年6月,我因为微信上的那篇文章似乎人尽皆知。媒体采访纷涌而至,《纽约时报》、《南华早报》,还有美联社都曾采访我。

AP采访

我很开心微信的读者喜欢这些新颖的观点。然而,尽管大部分公众对我的公开信持开放态度,但网络上的回复里不乏语言暴力,现实中,骚扰和隐私泄露也随之而来。

在我家附近,一些当地居民声称要对我的“诽谤”提起诉讼;有人联系耶鲁大学和实习公司,希望这些机构将我开除;有人四处张贴我母亲的手机号码,鼓励大家打电话“教育”我;还有人把我和朋友的照片发在网上……

我父亲后来实在担心,在家门口安装了监控摄像头。

去年中,耶鲁大学的20岁的本科学生黄艾琳(Eileen Huang)在微信公众号《美国华人》发表了一篇引发华人社区激烈争议的文章,标题为:《我们和非裔站在一起--耶鲁华裔学生写给爸妈和华人社区的公开信》。

在信中,黄艾琳谴责“亚裔美国人的沉默”,指出在亚裔存在歧视非裔现象”。黄艾琳呼吁华裔们应当与非裔站在一起,支持BLM(黑人命也是命)运动,共同与种族主义作斗争。因为这种批评和敦促,黄艾琳被右翼立场的一些华人指责为“被左派意识形态洗脑了”,“只知道政治正确”,“白上藤校”……

实际上,关于黄艾琳的争议并不止步于简体中文圈。

在TikTok(美国版抖音)上,黄艾琳的帐号拥有9万多粉丝,算得上“顶流亚裔网红”。

作为一位华裔女权主义者和反白人至上的“Z世代”(Gen Z)00后,在美国出生的年轻人中,对她支持和反对的声音同样也很多。

 黄艾琳的TikTok主页截图

《美国华人杂谈》隔着屏幕采访黄艾琳的时候,她房间果绿色的墙面就和我们在TikTok里看到的一样。

黄艾琳马上要上大三目前处于gap year(间隔年),她在耶鲁读英语专业,活跃于耶鲁校报专栏、耶鲁各个亚裔政治社团,在学校她颇有人气,在校外她在美国华裔历史博物馆做兼职远程实习

这引发的一系列争议时,给她增添了很多压力。

我以华裔身份为荣:我并不认为自己像大家说的一样,“被白人洗脑”。我就是一个热爱中华文化的华裔美国人。我曾随父母回到过中国旅游,高中读书时,我的学校有一半是亚裔,我最喜欢的有色人种艺术项目(youth art programs for student of color),对我的性格影响最深远。

 

从小到大被种族歧视的经历告诉我,我更要去说出自己的经历,而不是沉默。

我的公开信发布之时,正值美国新冠疫情肆虐时期。耶鲁之内,亚裔美国学生协会、亚裔美国人诗词社团 Jook Songs都强烈支持我的观点;耶鲁之外,大量华裔前辈全力支持我,他们中有亚裔民权律师和活动家。

数字化互动发挥了潜能,它虽不能替代人际互动,但微信也许就是华裔社区融合的平台。这场公开的对话吸引了好多我不认识的学生以及年长移民,不同人写了微信文章为我辩护。我收到过叔叔阿姨电子邮件,告诉我这篇文章改变了他们的观点。
耶鲁Jook songs社团 

有一位住在中国年迈的老奶奶不懂英语,但是在读了我的中文信之后,与她所有中国朋友分享了我的信。我当时就意识到,这就是鼓励我继续前进的动力。通过在线组织,我能与从未见面的人建立联系。每一次在隔离时期的线上互动,我都正在参与创建一个庞大而能产生变革的社区。

以前我写诗,现在我在微信写文章

美国疫情期间我暂时不能返校,得以好好和爸妈生活在一起。在我的信迅速传播之后,微信对话似乎是弥合两代人之间代沟的好途径。其他第二代华裔美国人对我伸出援手,担心与父母沟通无望,说他们也担心自己的父母会掉进“微信右翼黑洞”。

在过去的几年中,微信上散布着越来越多的谣言,侵害了对英文阅读存在障碍的北美华人和新移民,匿名者Q阴谋论和仇恨言论作为简体中文主流信息在广泛流传,微信还出现了无条件拥护保守派政客的贴文。甚至,我看到过微信群中有人转发“不用戴口罩”。
 
2015年黄艾琳(右一)在白宫接受奥巴马夫人颁奖

其中,最夸张的部分,就是亚裔美国人社区中根深蒂固的反黑人现象,这直接和美国整体的种族平权脱节。我的观点能不能说服大家是次要的,公开信能引起了社区讨论的层层涟漪,就是一个能打破华裔孤立,把大家聚在一起的好机会。

如果两代人有代沟,比起互相说服,不如我们对话,互相听懂对方的立场再去讨论,所以简体中文需要有美国年轻人的观点,尤其是中文不流利的华二代们的观点。我不能代表他们,但我想把他们中一部分人想法说出来。

写文章是同父母谈论种族主义的一个入口, 正好我对美国华人历史和中文写作感兴趣。这半年来,我和另一位共同创办人刘珊妮(Sunnie Liu)一直在做一个志愿者项目,叫做《心声》。《心声》的目标是以爱和“照顾我们的社区和家人为出发点”,减少弥合华裔美国人与美国大社会之间的鸿沟,弥合华一代与华二代的鸿沟,现将英文文章合作发表在”图解美国“公号。

微信“心声“项目 
https://zh.thewechatproject.org/

我想放大微信上志同道合的公平正义者之声,我们联合耶鲁美国亚裔平权运动的同学,在全美招募学生志愿者,以抵抗微信上反黑人,反移民,反同性恋的风气。《心声》最近的一篇文章以信件的形式向读者致意,文章中说:“我们首先是您的孩子,想与我们的父母和祖父母交谈的年轻的华裔美国人,我们不会停止这些沟通。” 这样做的目的是以一种与他们的经历有关的方式。作为华裔社区的未来,我想去接触那些以前从未理解种族主义的人。

《心声》的团队主要由华裔二代女大学生组成,也有中文母语的留学生,留学生们在翻译上帮了大忙。

黄艾琳生活照片

我们为微信读者撰写和翻译文章,讨论教育差距(educational gap)、科普社会福利(social walfare)、削弱警察资金(defund the police)以及美国历史系统性歧视(systemtic racism)等主题,初步获得了一些关注度。

我们将这些文章上传到微信,不是为了向人们炫耀说:我们受过良好的教育,我们掌握了丰富的信息,我们拥有更好的观点。我们的出发点相反,我想深入了解社区,走进长辈的世界,真正平等的交流。
 
心声网站截图

除了《心声》项目,我们制作宣传图片和视频、并举办线上活动促进华二代年轻人交流。

在过去,我喜欢用诗歌表达自我,诗歌作为创意性语言,能做到许多现实中我无法完成的梦想。我最爱李白和杜甫,也是冯内古特和普拉斯(Vonnegut and Plath)的“骨灰级粉丝“。诗歌能解放思想和未来,启发自我并引领时代。现在,我无心写诗,我不想放弃去感受所有美国少数族群,包括亚裔、华裔所曾经历过的共同挑战,痛苦和创伤。

去年秋天,黄艾琳因为支持平权法案(Affirmative Action),引起了新一轮的争议。

 有一位自称在贫困社区长大的华裔男子声称去黄艾琳家附近拍了视频(未知是否真实),视频中的背景是一个有特朗普的支持者标志旗的“富人区”,“你住在我们周围之万八千里外,为什么要对华裔社区发表评论?” 他批判黄艾琳不能代表像他一样在华裔贫民区长大的移民亚裔孩子。

我多次强调,我不能代表所有亚裔美国人。我出生长大都在新泽西,家庭条件较好教育开放,邻居以白人为主。我猜测自己耶鲁名校生标签,是引起大量关注的核心,在耶鲁我上过亚裔美国人历史课程,我自认为属于BIPOC的一部分(黑人black,印第安人indigenous,以及有色人种people of colors)。作为亚裔女性,成长中我经历了不少痛苦。这让我不断思考微歧视(microaggression )在今天依然存在。

我曾经在TikTok上多次触及关于亚裔女性的女权主义话题,比如除了一些白人男性,亚裔男性也对亚裔女性的“厌女”(misogyny)也依然存在。我在高中最后报考大学选择英语专业,就是不喜欢高中课堂上STEM(理工科)课程里一些男同学对待我的态度。

黄艾琳的女权主义视频之一:亚裔男性不喜欢亚裔女性讨论厌女。在政治坐标上,黄靠拢的“极左风潮”在TikTok美国00后中很常见,以社会主义者和进步主义者思潮为纲要,更加具有争议性。环境保护主义和女权主义的部分分支也包含于极左派当中,视乎个别的程度而定。

其他有色人种女性,让我学到最多

2020年夏季以来我不断从各种社会团体中学习。我不回避五湖四海的BLM支持者种族主义讨论;我见过数不清的各路积极社会活动家,他们有的对房屋分配感兴趣,有的科普公民参与(civil engagement),有的讨论阶级特权(class privilege)和肤色歧视(colorism privilege)。

在新泽西,我还找到了家附近的社区资源,联系上了BLM当地组织,与非裔社区合作。在这其中,其他有色人种女性绝对是我的榜样,我从他们身上学到的最多。比如就在我们社区附近的非裔社会活动家Felicia Simmons,也许在媒体视野中,她并非大人物,但在当地民众中颇有人气,她亲力亲为十几年做教育,曾经两次被选入阿斯伯里帕克校区的教育董事(Asbury Park Board of Education member)。
 
Felicia Simmons

不过话说回来,当代美国亚裔年轻人参与政治绝非“前所未有”,我的行动和话语不罕见。新一代的年轻亚裔和华裔社区,与其他有色人种社区的交流和合作十分广泛。对于我来说,在来到耶鲁大学前,我未能充分学习亚裔美国人历史(Asian American history)和行动主义(Activism),我也从未有足够话语权表达自己的经历。

我最近遇到的一次大争议,是源于批评另一位搞笑女性亚裔博主对非裔美国人俚语“文化挪用”。她大量使用黑人口音在纽约街头开玩笑,虽然我也觉得她很搞笑很可爱,在TikTok上深受大家喜爱。但是我想说的是,许多亚裔在“文化挪用”和“致敬”非裔文化符号的时候,本质上并不欣赏、尊重和认可“黑人”。
 
黄艾琳 -- 我们需要讨论亚裔的黑人文化挪用。文化挪用的核心在于当黑人运用他们的语言镶着金牙的时候,美国主流笑话他们“粗俗,没有审美”,而我们亚裔编脏辫、模仿他们的说话方式时,就被很多人说“酷”、“搞笑”和“可爱”,这本质上是种族主义行为。

我这条视频达到了50多万点赞,250万浏览,在评论区大家对此看法不一,有的说无需如此认真、有的说原视频里的博主是纽约长大的,口音本如此;有博主支持我,说我们需要严肃看待,种族主义行为是无法接受的。

我收到同龄人很多的质疑和反对,有的说我讨论亚裔美国人种族主义,是在伤害亚裔;有的说,反亚裔种族主义在新冠大流行期间也被推上了历史舞台,“你怎么不去反抗对亚裔歧视?”

我想说的是,反抗对亚洲人种族歧视和反抗对黑人种族歧视,根本不是二元对立,只能挑一个。华裔社区还是将反亚裔种族主义与反黑人种族主义的分离,并划分优先次序,本身就表明华裔不明白什么是美国的“白人至上主义” (white supremacy)和“系统种族主义”(systematic racism)。

亚裔和非裔反抗种族主义,根本不分彼此。
  
《亚裔美国人》纪录片

“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本质对抗的是白人主义至上,并不是强调黑人要成为特权群体。

警察针对黑人社区实施暴力也是犯罪,而根本是种族主义, 微信上的保守派和保守的华裔美国人,经常因华裔美国人遭受的所有种族主义创伤,不站起来反抗压迫性结构,反思美国立法和社会制度,而让黑人和原住民成为替罪羊。不反思游戏的制度,而责怪参与游戏的人,尤其是乐于责怪游戏中最弱的人,是绝对错误的。 

亚裔要从模范少数族裔的梦中醒来

在60年代美国平权运动出现的时候,美国媒体开始塑造模范少数族裔(model minority)对亚裔“神话”,这论调的本质是提倡种族分割的精英制,我们亚洲人被塑造成“只要有色人种通过高度重视勤奋工作,取得高水平的教育,就能贡献社会经济成就” ,这本质上不是平等尊重的行为,我们实际上被美国社会主流被异化。

 模范少数族裔常见标签:
医生、数学好、努力、有口音、虚伪、律师、东方人、不是“真正的美国人”

家长们并未意识到是60年代,亚裔是与黑人并肩努力改变了种族不平等,所以如果没有黑人领导或者说黑人运动家们,现今的亚裔还不一定能够加入美国国籍。我们今天的权利,不是通过努力读书工作得来的,而是通过参与社会运动取得的。
 

Bling empire近期饱受亚裔社区的批判,新冠疫情期间亚裔遭受的各种种族主义攻击没有被搬上屏幕,而网飞将亚裔“巨富”个例作为真人秀题材,传播新刻板印象吸引美国人眼球。

虽然亚裔社区目前的进步思潮还在启蒙时期,我认为微信是华人社区的良好交流资源。尽管微信存在问题,但微信还是许多华裔美国人社区的互助之源。对于许多华裔美国人来说,微信提供的媒体不仅在语言上更易于访问、容易读懂,而且以美国主流新闻媒体通常不具备的方式代表着社区及其利益。

 

真正的问题不在于平台,而是我们如何才可以将多元的观点引进微信来?

我的母亲在新冠疫情期间使用微信建立了共享杂货店,这样大家可以在这里为其他人购买杂货,最大程度减少和其他华人暴露在对新冠病毒之中。微信对于我来说就像对许多华裔美国人一样,是与中国亲戚保持联系的一种重要方式。

我说有时候会觉得很难和父母沟通,但是他们对我的爱真真切切,看到了我的热情诚恳,我也坚持我所爱的人都应该知道真相。在我们不断沟通中,父母真正支持了我的立场。他们十分支持我的行动,一家人凝聚起来支持我。我的父母甚至会去微信群和人争辩,他们完全没有“我的孩子给我丢人”的想法,

黄父亲在微信群对其表示支持
 
我的故事凸显了华裔社区塑造的新可能,连接通常都是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发生,当愿意伸出手并这样做时,你可能会发现等待你说话的人,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最后结束采访的时候,黄艾琳说她对未来充满期待。

黄艾琳近期一个TikTok视频分享了食物背后的种族主义。一个黑人女子讨论西非食物被欧美“商品化”,一个白人男子对她大吼:“食物就是食物!哪来这么多争议!” 

我小时候妈妈做的中国食物,被白人同学评论“恶心,奇怪”而饱受霸凌,而现在,这些白人长大,对小笼包和火锅感到“流行、很酷和好吃”。
 
“午餐童年阴影”是亚裔华二代共同的回忆,小时候因为他们饭菜和白人孩子普遍不同,白人孩子往往会对食物发出批评,比如说“真恶心,真难闻,吃点能吃的行吗?怎么老带这么奇怪的午餐?”诸如此类的问题,让很多移民孩子对自己的民族文化和食物产生憎恨。

我的食物,不仅仅是食物。

我想,她并不讨厌美国人对中国菜的喜恶,而是这些食物提醒了她,种族主义从未消失,从她是个孩子的时候,延续到了现在。

老一辈华人在那个时代屈服于白人精英文化的统治,以至于内化了种族主义。我听过太多次 “别去想、低下头、努力工作”。

我不想低下头,我要为创建一个去除种族主义的社会而奋斗。

图片均来自网络
Reference:
http://www.uscnpm.com/model_item.html?action=view&table=article&id=22540
https://yaledailynews.com/blog/2020/10/29/good-trouble-eileen-huang/
https://supchina.com/2020/10/22/can-wechat-be-woke-the-progressive-chinese-americans-countering-right-wing-narratives/
https://www.scmp.com/video/world/3089830/anti-blackness-something-deeply-rooted-my-community-says-student-eileen-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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