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萨克斯坦变天？| 今日美政（附音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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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集
先插播一条关于美国控枪进展的消息。周一，参议院的两党终于艰难地达成了一个控枪的共识，也就是说，已经有 10 名共和党参议员同意站到民主党一边赞同枪支管控，这样就有 60 票赞成，就可以避免臭名昭著的Filibuster了。这里需要提醒一下，目前这仅仅是这些参议院共和党人的一个表态，并非最终的通过，因此在正式投票之前，还可能存在变数。
在这一项控枪法案中，包括了所谓的“红旗”法案，也就是对某些已知的危险人物限制其获得枪支的权力；法案还包括对 21 岁以下的年轻人购枪需要加强背景审查的程序，但并不是完全禁止他们购买枪支；法案也包括提供资金帮助中小学制定安全措施等等。但是，这项有希望通过的控枪法案所做出的努力，仅仅是聊胜于无，对于真正改善美国的枪支泛滥和提高枪支使用的安全性方面，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德州 19 名孩子的死，换来的控枪进步几乎为零。法案不包括扩大对整体购枪人群的背景调查，不包括恢复在克林顿时代收到良好效果的禁止攻击性武器的销售的规定，也不包括将合法购枪年龄从 18 岁提高到 21 岁。
所有这些积极的主张，都来自民主党，而都是共和党极力反对的。看上去，共和党是非常保护美国人民自由民主的。但是，知道美国历史上唯一一次意识形态迫害，搞得人人自危，甚至言论出版和艺术自由都受到威胁的白色恐怖时代是谁搞出来的吗？没错，正是共和党当时的新宠，乔麦卡锡。共和党目前越来越成为美国历史进步的一个问题。我在里根时代曾经是共和党坚定的支持者，但现在，我支持民主党。
今天的话题，来自中亚。
上周日（6 月 5 日），中亚最大的国家哈萨克斯坦举行了一次关于修改宪法的全民公投。据哈萨克斯坦的官方数据，这次公投的投票率达到了 68%，是一次结果合法的公投。而投票结果显示，77% 的投票者支持修改宪法。
哈萨克斯坦是一个拥有古老历史的年轻的国家。这个意思是说，从公元前开始，这里就陆续存在过一些国家，但这个地区民族迁徙，民族和民族之间的相互驱逐和征服非常频繁。哈萨克人的主体是古代突厥人和蒙古人的混合，他们的语言哈萨克语是突厥语的一个分支。当然，在哈萨克斯坦，俄语也是通行的语言。
说哈萨克斯坦年轻，是因为他们在近代几乎没有自己的国家。哈萨克斯坦曾经由三个部分组成，分布是大玉兹、中玉兹和小玉兹。18 世纪的时候，中小玉兹因受不了蒙古准噶尔汗国的攻击而主动加入了俄罗斯，而大玉兹被准噶尔吞并，后来又因为准噶尔被大清消灭而归入了大清。大清败于俄罗斯之后，整个哈萨克斯坦就归于了俄罗斯。
所以真正独立的哈萨克斯坦实际上是从 1991 年苏联解体的时候才开始的。在哈萨克斯坦的政治活动中，经常被当作口号提出的一个观念是：“多少世纪以来，我们的历史都是被别人强加的；今天我们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历史。”
哈萨克斯坦就是这样一个国家。从苏联独立出来以后，哈萨克斯坦一方面接受了西方的现代政治制度，比如议会制、权力制衡和司法独立。但另一方面，哈萨克斯坦却很少有现代社会组织结构的文化积淀。在表面的民主制度下，运行的依然是一党独大，伟大领袖指引人民向前进的套路。原来的第一书记依然是国家最高领导人，也就自然成为总统。这位伟大领袖在位30 年，每次选举得票都超过 90%，他就是前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哈萨克斯坦的人民看上去非常爱戴这位伟大领袖。哈萨克斯坦因为各种原因，在旷野之上新建了一座城市作为首都。这座城市修建了 30 年，最后被定名为努尔苏丹Nur-Sultan。这就是以纳扎尔巴耶夫的名字，来命名的。
关于哈萨克斯坦的故事，我在今年 1 月 11 日做过详细的介绍。对历史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今日美政网站 jrmz.org 查询一下相关内容，或者简单使用 “哈萨克斯坦” 作为关键词在网站索引一下就可以找到相关内容。简单说，脱离苏联之后，哈萨克斯坦由于能源和矿产的优势，一直还发展得不错，老百姓在伟大领袖的领导下也没有什么怨言。哈萨克斯坦虽然是一个穆斯林国家，但相当世俗化（这与突厥民族普遍的宗教性不强有关）。哈萨克斯坦和俄罗斯、中国、美国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外交上显得相当灵活。甚至和以色列的关系都相当好，这在穆斯林国家中是一个比较特别的现象。
但这种集权国家依然是腐败盛行，贫富差距较大。当经济下行的时候，哈萨克斯坦也爆发了多次抗议活动，甚至造成严重的人员伤亡。这时候，纳扎尔巴耶夫主动开始放弃最高权力，逐步地将权力让给了当时的参议院议长，现任总统托卡耶夫。2022 年1 月，因抗议液化气的涨价，哈萨克斯坦再次爆发了全国性的抗议活动。托卡耶夫对内采取强硬镇压。哈萨克斯坦官方数据，警察打死了 213 名示威者，超过 4600 人受伤，数百人被捕；对外，托卡耶夫立刻请求了俄罗斯的支援。俄罗斯派驻了 2500 名士兵，包括飞机和坦克进驻哈萨克斯坦，很快平息了局面。
但同时，哈萨克斯坦政府也对示威者做出让步，液化气不但没有涨价，价格甚至比之前还低。同时，默认了示威者提出的要求，开始着手进行一些政治透明化的改革。并进一步将群众意见较大的原伟大领袖纳扎尔巴耶夫赶出了权力中心。
这一次全民公投修改宪法，就是在这种背景之下的一次政治改革。
改革的内容包括，进一步扩大议会的权力，削弱总统的权力，禁止总统亲属担任重要政府职务。降低政党对国家公职人员的影响（类似于党政分开），总统一旦当选，必须退出政党。军人，国家安全机关人员和执法人员不得加入政党。法官也得到了更为独立的地位，法官不能参与政治等等。这次修宪的范围极广，几乎涉及原哈萨克斯坦宪法的所有章节（9个章节中，8 个被修改，另外再加两个新的章节）。另外需要注意的是，这次修宪中，取消了对原伟大领袖纳扎尔巴耶夫及其家人的豁免权，这是原来哈萨克斯坦宪法中的第 91 条内容。
这次修宪，被看作是哈萨克斯坦自立国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修宪。现在至少在制度上，哈萨克斯坦变得更注重权力制衡，司法独立和执政透明，或者说，变得更像一个现代国家。
我对哈萨克斯坦并不了解，尤其是他们的文化、传统和习俗。仅从发生的事件来看，我认为哈萨克斯坦人是聪明的。他们没有一味地镇压和维稳。而是在镇压的同时，强势的一方主动退让，以求和解，疏缓矛盾。这需要一定有一定灵活度的头脑和思维习惯。我的意思是，无论哪一方，如果自己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绝对真理，或者认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那就不存在退让的余地了。一旦双方的矛盾激烈到相互欠下血海深仇，这时候再退让，可能就晚了。法国革命比英国革命更为惨烈，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英国的老百姓一直还过得不错，老百姓对贵族的仇恨没有那么强烈，因此英国的革命更主要的是由贵族阶层和新兴资产阶级领导的；而法国在革命的时候，老百姓已经被逼得难以生存，平民和贵族之间的矛盾过于激烈，这时候爆发革命，就很容易走向另一个极端。在自己还有优势的时候退让，这是一种政治心胸，也是一种政治智慧。
哈萨克斯坦人有这样的智慧，可能和他们历史上商业较为发达有关。同时，他们夹在几个强大的王朝之间，需要随时学会因势利导的生活态度。当然，这些只是我的推测。但我在最近哈萨克斯坦对于俄罗斯的态度上，再次看到了这种灵活度。
哈萨克斯坦和俄罗斯共享 7000 多公里的边境线，而且边境地区有大量俄罗斯族的居民。这个意思是说，任何时候，俄罗斯都可以以保护俄罗斯族人为借口入侵哈萨克斯坦。这一点即使不需要乌克兰的例子，哈萨克斯坦人也是非常清楚的。哈萨克斯坦绝对不会去惹恼俄罗斯。因此哈萨克斯坦是俄罗斯的集安组织中的重要成员。但同时，哈萨克斯坦并不希望成为俄罗斯的跟班，当西方开始制裁俄罗斯的时候，哈萨克斯坦立刻表示停止向俄罗斯提供铁矿石，但并也仅限于此，并没有过度倾向于西方的举动。这种进退有据的做法，让我开始钦佩哈萨克斯坦人的聪明。
哈萨克斯坦的这次修宪，应该说对他们的政治文明有促进作用。但是否就能说哈萨克斯坦立刻就变天了，就成为了一个现代文明民主的国家呢？这很难说。因为在纳扎尔巴耶夫时代，单从政治制度上来看，哈萨克斯坦依然是非常现代化的，但这依然不妨碍哈萨克斯坦街头到处都是伟大领袖的巨幅画像。所以制度到底能起多大的作用，我们还需要接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