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为了出生而死去丨古尔德在自己的葬礼上“出生”！
序言
我们的故事是关于一个人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名叫古尔德，我们称呼他钢琴家，但他首先是一个人；一位钢琴家，我们往往只关注他的演奏，而一个人，则充满了人的复杂性与整体性。一种直觉告诉我，仅仅把古尔德当钢琴家关注远远不够，因为这既不能彻底理解他的演奏——他的演奏源自他是一个人；也不能理解作为钢琴家的人到底意味着什么？——职业身份，显然不能涵盖一个人的全部。因此，在这里你会看到古尔德的各种故事，在这些故事的陪伴下，我们再来细细品味他的演奏。我们的资料主要来自国内外的一些古尔德介绍与研究，如无一定必要，就不一一指出了，这里需要提及的是两部最重要的参考书，一部是巴扎纳的《不可思议的惊奇——格伦·古尔德的生平与艺术》（刘家蓁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另外一部就是刚刚翻译出版的《古尔德读本》（庄加逊译，曹利群校；漓江出版社：2016年）。如何消化这两部重要的古尔德研究与文献，也是我们纪念古尔德、感谢作者和译者的实质性工作。
为了出生而死去
在《不可思议的惊奇》一书中，古尔德的故事从他的死亡开始讲起。尼采曾说：我的时代还没有到，有的人在死后才出生；但对古尔德而言，他为了出生，而死去！
总有人纠结于他的死，是不是他“出名”的原因，不过既然“死亡”是一个事实，这种假设就没办法证明。但古尔德生前名气就不小，死后的名气也没有大到足以让世界上所有人都喜欢其古典音乐来——因此只能说，他这样离去，不仅成为音乐爱好者永远的伤痛，也给他的钢琴家生涯，带来了更多永远被人讨论不完的永恒话题。他的死，使得他在某些方面，永远在“出生”中！
1982年10月4日——巴扎纳一书将这个年份印成了1984年，这个错误发生在全书的第一句话里——是个被很多古典乐迷永远记住的日子，这一天是古尔德五十岁生日后的第九天；也是他9月27日突发脑溢血后的第七天；而前一年录制的《哥德堡变奏》也选择在这个9 月发行。虽然唱片公司有给古尔德庆祝五十周岁生日的想法，但古尔德本人并无此意，他曾对人说自己活不过五十岁……一语成谶。
古尔德的录音演奏生涯自《哥德堡变奏曲》始，自《哥德堡》终；1955年6月6日至16日，古尔德在大家的“不解”中录制了他与哥伦比亚唱片公司合约下的第一张专辑，因为当时，《哥德堡变奏曲》绝无今天的名气，只有图雷克与德慕斯曾用录制过钢琴版；但这次录制的结果，把古尔德推向了世界舞台，也让《哥德堡变奏曲》真正“出生”在世界面前，成为巴赫最重要的代表作和最热门的经典音乐作品！
时间到了1981年——这二十多年的过程，就是我们这个公众号要慢慢介绍的内容——1955年的《哥德堡变奏曲》畅销不衰；但古尔德选则重录——原因是什么？要知道古尔德之前从未重录过任何作品，之后当然也不会。这个问题我们会作为一个重要问题进行探讨，这里仅仅提一些古尔德自己的一些观点，比如他认为1955年的录音“太钢琴家了”——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重录《哥德堡变奏曲》先后用了七段时间，分别是在1981年的4月22曰至25日和5月15日、19日、29日，每次基本都是从下午4点到第二天凌晨。在录制完这部作品后，古尔德曾说：“我不认为几年之后我还会继续录钢琴专辑。”或许，一个不录音的古尔德，已经是一位完成使命的古尔德，虽然1982年，他仍旧录制了一些作品，但一个选择离开钢琴录制的古尔德，不再是古尔德，他可以“离开”了——但他留给我们面对的恰恰是这部新录制的《哥德堡变奏曲》，我们对这部作品已经说了够多，但还没有说够，古尔德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永恒的世界，让我们生活在其中，他以这种方式永远存在于大家的耳畔与灵魂深处。
古尔德无法看到自己死后的哀荣，但在他的葬礼结束的时候，现场播放了新发行的《哥德堡变奏曲》的Aria_古尔德便是以这种方式，见证了自己的死亡——同时也见证了自己真正的“出生”，据说现场来了三千人迎接这一“出生”！
回到上面曾经提出的问题：如果没有他的“死亡”，是否会有今天的名气——这里进一步可以追问，如果没有1981年的录音呢？古尔德生前的专辑一共卖掉125万张，但81年的《哥德堡变奏曲》，到2000年时，已经卖出了超过200万张……
古尔德死了，他或许才刚刚出生！今天的我们记住的不仅是他的录音，还有他对录音的理念。如果说他的录音理念离不开他的1981年的录音，是否古尔德是在以自己的生命换取这次录音？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我们知道，作为一个“人”的古尔德的生命结束，作为“钢琴家”的古尔德却以录音的形式永远活了下来，并且不断在每一个热爱音乐的人的灵魂深处出生——这个“人”因此获得了不朽。
如果说巴赫的音乐以乐谱的形式留给我们一个伟大的“世界”，那么这个“世界”对大多数人而言，都有些高不可攀，无非直接进入；但古尔德的录音理念便是试图弥补了这个缺陷，更加令人惊奇的是，他不仅坚持了对录音的理念——自1964年起——更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完美”诠释了这一理念，让更多人通过他的演奏爱上巴赫。
有的人为了出生而死去，古尔德，早已成为一切有生命者理解生命意义的一盏明灯！我们这个公众号，也将伴随着古尔德、伴随着一切伟大的音乐家，每天不断出生！和巴赫的乐谱、古尔德的录音比，对一位评论音乐的人而言，最重要的或许不是他对音乐技术的精通，而是唤起大多数人对音乐美的热情的能力，这也是一门真正的艺术——有个人的存在告诉我们，这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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