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尔德惟一看中的莫扎特钢琴协奏曲
古尔德独到的眼光
加拿大钢琴家格伦·古尔德的眼光很毒，多少名传青史的音乐家进不了他的法眼。众所周知，古尔德不喜欢肖邦、舒曼、舒伯特，不喜欢德彪西、拉威尔等等。他对自己的唱片录音有着完全的控制权，一句话，他不用看唱片公司的脸色，爱录什么就录什么，不爱录的话九头牛也拉不动他。他对最伟大的音乐天才莫扎特说过好多不可思议的坏话。他录过莫扎特的所有钢琴奏鸣曲，但那是有很严重的恶搞心理在作怪，演奏“土耳其进行曲”居然用了4分11秒（而我还有一个布伦德尔的版本，仅用了2分55秒），慢吞吞的演奏后面露出狡黠的阴笑。古尔德只录过莫扎特一首钢琴协奏曲，就是《c小调第24钢琴协奏曲》。他录第24却是真心实意的，完全没有嬉弄的成分。这是众多莫扎特钢琴协奏曲中惟一被他看中的曲子。
莫扎特《c小调第24钢琴协奏曲》，是我最喜爱听的曲子之一。贝多芬认为第24是莫扎特最优秀的钢琴协奏曲。我怎敢与贝多芬并肩而论英雄，但所见倒是差不多。
说起《c小调第24钢琴协奏曲》，在我听过的版本中，没有比古尔德版（加拿大广播公司交响乐团协奏，Walter Susskind指挥）印象更深刻的了。这是我买的第一张第24CD，大概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多少年来一直特别喜爱这种演绎。有些人嫌这种演绎太夸张过火了，也许是这样，但我已经习惯了。后来我也听过其他人弹奏莫扎特的第24钢琴协奏曲，包括极有名的，如哈斯姬儿、佩拉西亚等，都出不来古尔德版的效果。要说这一版，其实还不能把功劳都算在古尔德的身上，指挥和乐队的气势也甚是了得，古尔德与之十分协调，三者合而为一。六十年代初的录音，有较明显的背噪音，但整体效果一级棒，乐队的质感特别传神，比起现在一些真空包装的录音听起来更让人容易进入。古尔德的招牌菜——弹到忘情时会发出轻轻的哼声照单全收，琴声与平时一样的浏亮敏锐。
莫扎特的两首小调钢琴协奏曲其小调特性特别明显（还有一首是《d小调第20协奏曲》）。第一乐章乐队一上来就给人黑云压城的威严，严峻的气氛压迫得有点让人窒息。古尔德的琴声充满紧张感，仿佛内心在颤栗。即使歌唱性的音型也显得有些冷漠。他的演绎与传统规范演绎大相径庭，这让很多人无法接受。我因为第一时间听的就是古尔德的版本，其他人的反而感觉轻飘飘的，觉得缺乏作品应有的张力。莫扎特写第24钢琴协奏曲是对自己作曲成就的一次伟大超越，戏剧性与悲剧性令人难以置信地完美结合。平时我们熟悉的带有女性妩媚而明丽笑容的莫扎特不见了，而代之是抑郁悲愤的凝重表情。乐队和古尔德都非常投入，完全被一种崇高而悲剧色彩的气氛所笼罩。交响性越来越强烈。乐队的音响非常饱满，与一般莫扎特钢琴协奏曲较为清秀的乐队编制完全不同。弦乐组提供了绵厚有力的基础，各种木管乐器挺身承担起自己的职责。中间乐章气息悠远宽广，但仍然充满不安的情绪，钢琴还显得哀怨，木管在一旁叹息。最后乐章的变奏曲有进行曲的成份，既英雄又悲愤，音乐进行的脚步沉重，朝着崇高的目标，那层层递进的效果浑然是肖斯塔科维奇《第七交响曲》首乐章中所谓侵略插部的范本。古尔德与乐队共同营造出来的力量是惊人的，琴声越发铿然，音乐的悲剧色彩使人有种不顾一切往前挺进的力量，一遍又一遍地卷土再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最后达到壮烈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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