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义的工作3:狗屁工作,为什么不快乐?
主播 | 筱小
这是我们《毫无意义的工作》第三讲,
在前两讲,我们说了 什么是狗屁工作,
以及狗屁工作的 五大种类。
很显然,这些狗屁工作的从业者无疑是 痛苦 的。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从事毫无意义的工作会如此频繁地使人导致痛苦呢?
这似乎说不通啊!因为做狗屁工作,既有钱拿,又不用做什么实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肯定也有人会觉得“从事狗屁工作”简直就是“撞大运” —— 每个月给你 两万,但 毫无意义,你做还是不做呢?
我想,很多人是会做的。
这是因为:多数人当下的需求并不是什么工作价值或意义,而是生存,是钱本身。
马斯洛 不是也说过那个“需求层次理论”嘛!一开始,人的需求只是生理层面的:要食物,要更好的居住环境。但之后,需求就会慢慢改变:比如对安全的需求、对社交的需求、对尊重的需求。而到最后,就 一定 会变成对“自我实现”的需求。
因此一开始,“赚钱就是工作的意义”这个逻辑是 可以自洽 的。但久而久之,随着需求的改变,逻辑就慢慢 无法自洽 了 —— 当温饱解决后,财务自由后,人们就会想创造价值、实现自我!可狗屁工作根本就无法满足这种金字塔顶端的需求。
所以据统计,从事着狗屁工作,但依然乐在其中的人,真的很少,特别特别少!
大多数狗屁工作的从事者都非常困惑,困惑为什么这份工作会让自己感到如此痛苦。而这种“无法解释、无法理解、讲不清楚,也看不懂问题所在”的状态,往往会进一步 加重 他们的痛苦。
过去,在古罗马战舰上划船的奴隶们至少 知道 自己正在被压迫;但今天,坐在电脑前假装工作8小时以换取每小时50块报酬的 你,却完全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 是的,你只是备感困扰,仅此而已。
那么,到底为什么人们从事无意义的工作时会如此 不开心 呢?
身为原因的快感
在回答上面的问题之前,我们不妨先自问这么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觉得“活儿少钱多”的人,就 应该 觉得自己幸福呢?我们的这种假设,到底是以 什么 作为依据的呢?
回答是:来自经济学里的“理性人假设”。这个假设说,所有人,作为理性的个体,一定会选择那些“消耗最少”却能获得“最大收益”的行为。
狗屁工作就是这种行为,你啥都不用干,就能获得一笔不错的报酬,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所以作为一个理性的人,你,应当 感到幸运!
换言之,如果人类有机会做寄生虫,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心安理得地、千恩万谢地去当一个寄生虫。
但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也是说不通的。
其实早在1901年,德国心理学家 卡尔·格鲁斯(Karl Groos)就发现:婴儿在第一次发现自己的 所作所为 能对这个世界产生 可预测的影响 时,会表现得异常开心,而至于这种影响“是什么”,以及对婴儿自身“是否有益”,都和“这份开心”毫无关联。
举个例子,
比如,某个婴儿动了一下胳膊,结果铅笔就动了,然后他发现自己重新做一次刚才那个动作,铅笔居然又动了,此时,这个婴儿的脸上就会露出非常愉快的表情。
对此,格鲁斯创造了“身为原因的快感(the pleasure at being the cause)”这个说法。(也可以叫:操之于己的快乐 / 引发后果的乐趣)意思就是:我为什么开心啊?不是因为我得到了什么好处,而仅仅是因为,我 是某件事情的 原因。
不得不说,格鲁斯的这项发现有着强大的隐喻,也可以使我们更广泛地理解人类行事的动机。
事实上这个理论可以很好地解释人类“玩游戏”的这个行为。你说人们为什么要玩游戏呢?他们明明知道在游戏中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都只对游戏本身有影响,不会给现实世界带来任何改变。但人们还是非常热衷于各种游戏,这也许是因为,游戏中的世界,也是“身为原因的快感”的一个 延展。
格鲁斯说,人类发明游戏,发明各种消遣活动,与婴儿发现自己移动铅笔的能力后会感到开心,完全是出于 同一个原因 —— 我们想要施展自己的能力,这本身就是目的。
如果咱们套用哲学家 席勒(Schiller)的观点,那么,这便是 自由!什么是自由呢?自由就是:因为我编得出故事,所以我就去编故事。说白了,所谓“快感”就是:为了施展能力而施展能力。
而后续格鲁斯的实验表明:如果我们让孩子 先 发现和体会到“身为原因的快感”,然后突然又把这种机会 拿走,那么孩子身上就会产生非常戏剧性的结果 —— 他们先是感到愤怒,然后会拒绝配合,随后出现某种“自我封闭”的倾向。
这种情形在精神病学和精神分析学里,被称之为“失去影响力而引起的心理创伤(trauma of failed influence)”
格雷伯说,狗屁工作之所以让我们感到痛苦,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公司雇用你的时候,你感到自己是因为“有用”才获得了这个岗位,结果发现事实完全不是如此。这种先让你产生“自己有用”的错觉,然后再被 全盘否定 的经历,不仅仅是对自尊感的摧毁,还直接动摇了自我意识的根基 —— 因为,一个人一旦停止对世界产生有意义的影响,那这个人,也就不复存在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 在西伯利亚劳改营流放期间,曾提出了这么一种理论:世界上最残酷的折磨,便是强迫人无休止地做一件明显毫无意义的工作。
他说:
如果要将一个人用杀人魔听了都会吓得颤抖的方式彻底摧毁他、击垮他、残暴无比地折磨他,那么只需要给他安排一份毫无意义到甚至荒谬的工作就可以了。
对囚犯来说,现有的这些苦工虽然无趣,但有用。囚犯制作砖块、挖土,所有这些工作都有意义,也都有尽头。有时候,囚犯甚至会对这些苦工产生兴趣,他们开始想着如何才能更有技巧地劳作,如何才能使做的东西更有用处。
但如果囚犯被迫做的事情只是:把水从一个容器倒到另一个容器、“捣碎”原本就碎的沙子、把一堆土从一个地方运到另一个地方再马上运回来,那么我确信,只需要几天工夫,这名囚犯就会上吊自杀,因为他宁愿死,也不想忍受这种羞辱和折磨。
是啊,就跟西西弗斯推石头一样,
这实在是太痛苦了!
“假模假样工作”发展史
上面我们说了“狗屁工作之所以会令人痛苦”的理论基础。但是,狗屁工作的痛苦来源还不止如此,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你不能 因为 没事干,就在上班时间干 别的。
老板极度讨厌这种行为,所以你必须 假装 自己很忙 —— 你,需要奥斯卡影帝般的演技!
如果你像我们之前说的“小花”一样,在做一份:一天接1通电话的狗屁工作,那么,你只需要完成两件事:一是让一切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二是让自己看起来忙忙碌碌的。这,就是高纯度狗屁工作的“无上心法”。
那么,我们就必须问这么一个问题了,
老板... 难道不知道你没事儿干吗?
我想:他如果不是傻瓜,那肯定是知道的。可是,他为什么就这么看不惯你“游手好闲”,以至于你必须 假装 自己很忙碌呢?
这是因为:工业革命之后,人们对于“时间”的概念,和以前 很不一样。
现代社会的老板们都认为:当员工开始进入“上班时间”,那么“他的时间”就是 属于老板 的。换言之,是我“买”下了“你的时间”—— 你现在的时间是我的,而我花钱不是养闲人的。因此老板要是发现员工拿着“自己的时间”做“其他的事情”就会 暴跳如雷。
可是,这种观念在过去,
就很奇怪。
举个例子吧,
比如在古罗马,你是一个铁匠,我想要你的产品,此时我有两种选择:一是直接买你的铁器,二是直接把你给买喽!(当然,那时候买奴隶是个日常操作哈!)
但如果你告诉我,我其实可以买你的“时间”,那我一定会感到很困惑,甚至很诡异。我会想:这玩意儿咋买啊?时间可是抽象概念啊!
这是因为:“购买他人时间”这个概念起码需要经历 两次观念跳跃 才能理解:首先,要把铁匠工作的能力(劳动力)和铁匠本身分离开来;其次,要想办法把劳动力倒进统一的“时间容器”中,以供人们用现金购买。
而我作为一个古罗马人,
肯定是转不过这个弯儿的。
然而今天的所有人,都能完美理解“购买时间”这个概念,时间就像一个实实在在摆在你眼前的“蛋糕”,它是一种有限的资产,可以按照统一的单位进行切割。换言之,时间既可以用钱购买,也可以卖掉换钱。
而当时间可以换钱之后,它不仅会“流逝”,还能用来“花费”。进而,我们也就拥有了“浪费时间”“打发时间”“节约时间”“延误时间”“与时间赛跑”等说法了。
于是,根据上述逻辑,我付钱请你给我工作 = 我买下了你周一到周五每天8小时的时间。因此,你的时间,不是你的,而是我的。
那么,如果你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在工作,那你其实就等于是在 抢劫 我的时间。
这也就是说,“游手好闲”本身不是问题,“偷窃”才是问题所在 ——不管工作有没有做完,你要是上班时间干别的,那你就是 强盗!
你看,这就是“现代工作体制”的荒谬之处。但是,站在老板的立场上,我估计你也能理解...
因此,狗屁工作的痛苦主要来自两个层面:一是,你无法施展能力,无法获得“身为原因的快感”;二是,就算你对“身为原因的快感”没有需求,你也不能 享受 这段“狗屁时光”,也不能用这个时间做别的,因为老板不愿意,你必须 假装 自己很忙。而假装,是非常非常痛苦的!
那~这么说来,狗屁工作的高薪水,貌似还挺有道理,因为这份“狗屁报酬”还真不是白给你的,是你用你“高超的演技”赚来的。你的工作性质,其实和演员差不多。
那最后,教你一个应付老板的俏皮话吧!(咱就图一乐,你可千万别在现实中去落实哈)
比如老板今天问你:
你为什么没在工作啊?
你回答说:
没事情做啊。
于是老板有点不开心,说:
好吧,那你应该假装在工作才对。
这时候,你就可以这么说:
嘿!我有个更好的办法。要不,你来假装看到了我在工作吧!毕竟,你的收入比我高嘛!
(笑)
好,今天就到这里,
剩下的咱们明天继续吧,
感谢阅读,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