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台湾研究SHE | 研蛇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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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本期的“研蛇者说”迎来了一位中国台湾省的学者,他4岁就与蛇“结缘”,已经走过了十年的研究之路,他眼中的蛇是什么样的?一起来听“我在台湾研究毒蛇”的故事吧。(文中所用一些词句具有当地特色,基本保留了原貌。)
台湾位处亚热带气候带,潮湿的环境以及长年温暖的气候孕育了大量的两栖爬虫物种。主岛面积虽只有3,6197平方公里,但复杂的地形及高耸的山脉营造了多样的栖地,使得台湾的蛇类陆栖性物种高达50种。从平地至海拔两千公尺(1公尺=1米),从森林、河川、湖泊、农田至都市皆可见到蛇类踪迹(图一)。
图一、台湾有五十种陆栖性蛇类,图为梭德氏游蛇,是在潮湿次森林底层或溪流、池塘周围可见的低海拔蛇种。
一般民众听到上面的描述可能会起鸡皮疙瘩,但对于两栖爬虫学家来说,这里真不愧为一个研究天堂。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也渐渐了解到蛇类其实与大众所想象的差异很大,它们现今也面临着不少危机。小弟与台湾蛇类的渊源,以下就由我娓娓道来。
我与蛇类的邂逅
我从小就对蛇类有着莫名的憧憬与热情,到底有多热情呢?我人生中第一次执笔画图就是4岁时画了一条蛇。虽然儿时就经常上山踏青,但是我直到高中时期经生物研究社的同学介绍才意识到,原来台湾多数蛇类是属于夜行性动物。而我的“夜生活”也就此打开。
大学时期,我经常跟随杨懿如教授所带领的两栖类保育研究室上山下海做两栖爬虫调查,闲暇之余也经常与志同道合的同学一起上山找蛇,由此影响了我个人的发展,在硕士班时期便选择了蛇类研究。但当地没有太多蛇类专家的引导,我仅能通过观察记录来了解台湾赤尾青竹丝(或称竹叶青)与蛙类数量之间的关系。
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也渐渐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无论在技巧、知识、逻辑方面皆需要有所提升。因此在2016年参加世界两栖爬虫研讨会的过程中,接受老师、前辈的建议决定航向东瀛,去京都大学动物行动学实验室就读国际博士班,也是在那时认识到了我的恩师森哲教授,为我真正开启了蛇类研究大门(图二)。
图二、笔者(左)与森哲教授(右)于京都大学动物行动学实验室的博士学位毕业合影。
博士研究期间要去哪进行研究呢?与指导教授讨论之下,最后还是决定回到台湾,延续硕士班时期的赤尾青竹丝行为研究,针对幼蛇及成蛇的伏击地点选择进行探讨。研究结果发现,赤尾青竹丝为坐等型掠食者,但成蛇与幼蛇在伏击地点上存在竞争关系,幼蛇会避开成蛇出没的时间点出来伏击捕食蛙类,提高自己的存活率(图三)。
图三、台湾常见坐等型蝮蛇赤尾青竹丝,研究发现幼蛇与成蛇存在伏击地点竞争关系。
我所了解的台湾毒蛇
虽然博士研究期间研究对象为赤尾青竹丝,但我只要发现任何蛇类,也会将其捕捉、测量、标记再原地放归,以收集所有蛇类的生态基础数据。
台湾平地最常捕获的蛇种包含青蛇、红斑蛇、大头蛇、雨伞节、龟壳花、赤尾青竹丝等。上述六种蛇类当中便有四种为毒蛇,其中雨伞节、龟壳花以及赤尾青竹丝归类为剧毒蛇类,显示出台湾毒蛇与人类居住环境经常有所重叠,人们更需要了解它们,以减少人蛇冲突。
台湾毒蛇总共有13种,占陆栖性蛇类的26%,分别有黄颔蛇科:大头蛇、虎斑颈槽蛇、茶斑蛇;眼镜蛇科:环纹赤蛇、条纹赤蛇、雨伞节、中华眼镜蛇;蝮蛇科:百步蛇、龟壳花、玛家山龟壳花、菊池氏龟壳花、锁炼蛇、赤尾青竹丝(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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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四、台湾13种毒蛇,分别包含黄颔蛇科、眼镜蛇科、蝮蛇科三科别蛇类,图中每种蛇类的海拔高度、活跃季节资料取自于“台湾爬行类回报”系统,测量数据则参考于笔者调查纪录以及过去台湾蛇类的历史文献。
虽说台湾毒蛇总计13种,但并非所有蛇种皆带有剧毒且有攻击性,实际具有高度危险性且与人类活动范围重迭的仅有雨伞节、中华眼镜蛇、百步蛇、龟壳花、锁楝蛇、赤尾青竹丝,也因此被称为台湾六大毒蛇。玛家山龟壳花以及菊池氏龟壳花虽然也为剧毒蛇类,但由于前者习性隐蔽鲜少被发现,后者则主要分布于中高海拔山脉,因此不被列为常见毒蛇。
我学会了如何与毒蛇相处
在没手没脚仅能有一张嘴的状况下,有些无毒蛇会利用布满肌肉的身躯将猎物制服,用强而有力的缠绕使猎物窒息,甚至破坏猎物结构以利于吞食(图五);毒蛇则有致命的毒液,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让猎物瘫痪、死亡,降低捕食过程中自己受伤的几率,节约体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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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五、无毒蛇遭遇体型较大的猎物时会使用缠绕方式制伏猎物让其窒息而死,图为红斑蛇捕食盘古蟾蜍。
由于毒液的生产需要耗费极高的能量,多数毒蛇成体在使用毒液时都会非常“珍惜”。多数毒蛇在遭遇天敌或人类时,大部分都会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逃离现场再说,无处可逃时才会被迫使用最终手段——毒液来防卫。但另一方面,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许多毒蛇幼体“未经世事”,并不知道毒液的可贵(没错,毒蛇打从一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有毒液),因此在面对天敌时很可能会释放大量的毒液。由于幼蛇的毒液成分多数与成蛇相同,所以在面对毒蛇幼体时仍须谨慎小心。
不过,无论面对的是成体还是幼体,我们与毒蛇保持适当距离便可相安无事。
何谓“适当距离”呢?一般蛇类的攻击半径最大为本身身体长度的一半,而台湾毒蛇最大的个体大约1.7公尺左右,因此与蛇类相处时距离维持在1公尺便能相安无事。同时,蛇类对动静、震动声音都很敏感,所以面对蛇类我们须放慢脚步、缓慢移动,保持平心静气的状态。
掌握这诀窍后,你会发现毒蛇其实也有有趣的一面。例如台湾最常见的赤尾青竹丝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公务员”:天黑后的一两小时内,它们便会准时从休憩地来至伏击地点,待快天亮时又会返回原先的休憩地。在过去的调查中,我们发现很多赤尾青竹丝会长时间停留于一地,在相同水域环境相同位置进行伏击,甚至有一只个体选择完全相同的伏击地点长达三个月之多。
有人担心:若遭遇蛇类时,内心“波涛汹涌”无法平复时怎么办?这时唯有一个成语与实际状况相衬,那就是“打草惊蛇”,通过制造震动声营造“万马奔腾”之势,蛇类便会避开震动来源朝其他方向而去。因此上山踏青时,手中带着的拐杖除了辅助爬山之外,也是不折不扣的“避蛇”好工具。你若没有工具,用脚重踏地面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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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六、保持一公尺的距离,便可好好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图为雨伞节在静止水池旁伏击,等待猎物上门。
如何减少人蛇冲突?研究者的努力
人类畏惧蛇类的历史可说是由来已久。蛇类的外型、人类本身畏惧蛇类的基因、历史文学的渲染以及新闻媒体传递的信息(很多是错误的)导致了人蛇之间不友善的相处模式。
虽然很多人畏惧蛇类,但蛇类在大自然以及人类社会中仍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1.据推测一条眼镜蛇一年约可吃掉500只的小型老鼠,因此蛇类出现于农田中便能减少农损;同时小型啮齿类经常带有细菌、寄生虫等病原体,蛇类的出现也间接降低当地传染病扩散的可能性。除此之外,蛇类以掠食者的身份出现也经常带有“震慑”的效果,使当地的猎物族群不易成长过快。
2.蛇类于医学上的贡献更是功不可没。蛇毒如同双面刃,虽能伤人却也能救人。基于不同毒蛇的蛇毒成分,人们开发出了抗血栓、降血压等药物。越来越多的毒液研发成果也将应用于人类医学当中。这也显示出,保育蛇类不单单仅是为了环境,同时也能造福人类社会。
3.不同蛇类能适应于多样栖地,特别是在人类生活的环境当中,鲜少有野生掠食者能高度适应这种高度开发的环境,而许多蛇种如南蛇、黑眉锦蛇、中华眼镜蛇、龟壳花等等却经常在都市中被捕获,显示部分蛇种已适应于人类环境并提供不可或缺的生态系服务。
为了减少人们与蛇类之间的冲突,也为了更进一步了解蛇类的习性、减少蛇类误闯民宅的状况, 2017年我在社交媒体上创立了“这是蛇么东西,台湾蛇类志工调查”社团,目的就是第一时间给民众提供正确的观念、方法。同时为广泛收集蛇类资料,我也参与了“台湾爬行类回报”系统(图七)的开发。发现蛇类时民众可拍照,并将发现的信息上传,藉此来弥补研究团队调查的不足。
经过五年的努力,我们已累积了超过一万份的蛇类资料,并每月将上传的资料定期汇整公布。除此之外,我们也不定期举办蛇类演讲以及夜间观察活动,通过课程和与蛇类接触等活动,降低人们对蛇类的恐惧,慢慢引导民众思考蛇类栖地破碎化、污染、被捕杀贩卖等问题,以期未来人蛇能够和平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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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七、我们正在一步步消除人们与蛇类之间的冲突。
作者:台湾哈布
策划:陈勤 毛萍
组织单位:中国科学院成都分院 中国科学院成都生物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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