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样读《民主主义与教育》

　　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系的多数教师，以及从这里毕业出去的许多学生，有着一种独特的学术风格。这种学术风格，很难用语言全面而准确地描述。但我觉得这种学术风格跟我们的提倡和坚持的学术传统有关。这些传统包括：重视基础理论的建设和学习，我们不轻薄地蔑视理论，说理论脱离实际，相反我们深感教育理论的贫乏，因而对真理的理论充满敬意，我们努力学习这样的理论，努力掌握这样的理论，并且努力为这样的理论建设作一点贡献。这就使得我们系的师生显得跟别的系不一样，这种不一样就是有理论修养，看问题更具理性。

　　教育学系的第二个学术传统就是史论结合，史论不分家，使得我们看教育问题总有历史眼光、历史的深度。教育学系的第三个学术传统，是注重事实，不轻易下价值判断，更不想当然，因而显得比较客观、公正、理性。第四个传统是重视观察和学习国外的特别是西方的教育理论新进展，这使我们的学术多少具有国际视野。教育学系的第五个传统是重视读书，重视研读名家经典。每一门学科、每一个领域都有它的代表作，过去有老师称之为“看家书”。“看家书”是必读书，是学术入门必须迈过的门槛。

　我们教育原理专业的学生，特别注重两项基本功的训练：一项是获取和处理原始资料基本功；一项是研读名著经典的基本功。一些同学刚刚开始研究生生活，不知道如何做学问，心里非常着急。他们有人在向我请教，如何尽快地进入角色，尽快入门。我的建议是读书，读名家写的教育名作。这些作品会使浮躁的心灵沉静下来，会使在黑暗中探索的人们看到曙光。通过教育论著选读这门课程，希望大家能够尽快地登堂入室，进入教育理论的殿堂！

　接下来四周由我带领大家一起研读杜威的《民主主义与教育》。这本书和柏拉图的《理想国》、卢梭的《爱弥儿》被世人称为教育史上三部伟大的著作。相对而言，杜威的《民主主义与教育》离我们最近，对当代教育影响最为直接，所以显得更为重要。但愿我们有资格和水平，通过这本书与一位伟大的思想家对话！

　　历史上的教育论著汗牛充栋，但绝大多数都被后人逐渐遗忘了，淹没在历史尘埃之中。杜威的《民主主义与教育》是一个例外，它经受了历史的检验，成了经典名著。它是教育思想的蓄水池，此前许多伟大的教育思想都汇入了这个池中，此后许多有重大影响的教育思想又从这个池中流出。它成了后世教育研究者难以绕开的一个理论丰碑，其丰富的思想养料已经哺育数代教育学者，而且每一代学者、每个学者从中受到的启迪都有所不同。有趣的是，即使是那些浅薄的教育学者，也喜欢用上它的几句话来装扮自己的拙作。这正是经典的魅力所在。

　　我用了我所知道的世界上最崇高、美丽的语言来形容这部著作，并不是想引导大家把它当作“圣经”，净身、焚香之后才去研读它。我只是想告诉大家，细细研读这部教育名著，是步入教育理论殿堂的捷径。研读这部著作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是硬功夫，甚至是笨功夫，对研读者的耐心和毅力都是极大的考验。但比起翻阅大量二流、三流、四流以及更多不入流的作品却收获甚至小、长进甚微来，研读像《民主主义与教育》这样的名著经典，实在是一种经济、高效的明智办法。

　　读书要多读名著经典，少读烂书和不入流的书。除此之外，也要琢磨读书的方法。名著是值得精读的，值得反复温习的。因此，我们首先要弄清楚，精读名著要读什么，以及怎么读。

　　精读名著，要同时注意把握论著相互联系的三个方面：一是思想观点和基本结论；二是论据、论证思路或分析框架；三是独特的表述方式。

　　怎么精读名著，我在给大家的电子邮件里提供了一份“《民主主义与教育研读指南”，请你们仔细阅读，明白基本要求。

　　（1） 首先你得准备一本杜威著、王承绪译、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民主主义与教育》，为方便研读和讨论，请你用铅笔对每节各自然段进行编号。

　　（2）第一遍研读，把握细节。逐章、逐节、逐段阅读、研习，并用自己的语言解读和改写各章各节各段的内容，必要时参照英文版进行阅读。这样既可以使大家更准确地把握杜威的原意，也可以练习阅读、翻译英文专业文献。根据我的经验，这是快速学习阅译英文专业文献捷径。我给大家提供了《民主主义与教育》中文和英文的电子版，大家充分利用这样的条件，把握住杜威的思想精髓和论说思路，学习研读教育专业文献的方法，养成钻研教育名著的习惯，培养严谨的治学态度，提高学术修养，打扎实理论功底。在研读过程中，如果发现中文电子版中的错误（错译、漏译、错字、别字、漏字等），请在你们的中文电子文本中加以修改，并用红字标出，然后传给我。以后我们就可以有一个更加完善的译本。同时提醒大家为了避免侵犯知识产权，防止有人利用本电子版从事营利活动，请勿外传。

　　（3） 第二遍研读，把握总的思路。在同情性、理解性阅读的基础上对每节内容进行分段，概括段意，撰写全章内容提要。我给大家提供了一份陈桂生先生撰写的“杜威《民主主义与教育》提纲”，大家可以参考。但建议大家不要急于求助它，你自己分好段，概括好段意，再用陈先生的作对照。

　　（4）第三遍研读，检查自己的没有读懂的地方。把自己在研读中发生的疑问和遇到难题记录下来，在课堂上提出来，和大家一起讨论与交流。

　　（5） 第四遍研读，寻找可研究的专题，并绕某个专题撰写读书报告。

　　第一、第二遍是“理解性阅读”，重点在于把握杜威的思想，因此要尽可能排除个人成见去研读。先弄清楚杜威写了什么，是怎么论证的，不要急于评论、分析杜威说得对不对；也不要用自己的观点去曲解杜威的意思。研读的最高境界是，仿佛自己就成了杜威。

　　第三、四遍是“批判性阅读”。读第三遍时可以有自己的质疑和进一步追问，这就开始有所超越了。第四遍及写读书报告时，就会有自己的批评和补充。

　　传世名作需要反复阅读，温故而知新。但大家不必机械地理解每一次阅读的任务，实际上你在读第一遍时就会有许多疑问，而不必非得要等到读第三遍时才提出疑问。只不过每一次阅读时主要任务有所不同而已。

　　阅读名著，要联系实际。名家的观点往往在现实中有典型事例或现象与之对应，我们可以用他们的观点去解释现实中的现象或问题，也可以反过来用现实的现象或问题诠释、补充名家的观点。杜威的《民主主义与教育》，是一部教育论著，也可以说是一部一般意义上的哲学著作。我们不但可以从中汲取教育理论的营养，还可以从中学到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使我们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变得更加清晰和理性。

　　（本文系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系2005级硕士研究生学位基础课程“教育论著选读”课导言，发表于吴遵民主编：《外国教育论著选读》，上海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1版，第3-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