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信仰——献给即将远征的追梦骑士（正式发表版）
2017年6月22日上午华东师大教育学系召开毕业生座谈会，导师们与新晋硕士和博士话别。应多位同学之请，复盘即席发言，整理成文，与诸生共勉。承蒙欣赏，此稿刊发于《师资建设》2017年第4期，得以与更多的同行者共勉。
各位同学好！刚才反复播放的《光阴的故事》，是一首我少年时代就开始传唱的歌曲。一遍又一遍地听这首歌，感慨良多。最大的感触的是，年轻真好！年轻就有资本犯错误，错了还可以从头再来。年轻就有资本虚度光阴，在风花雪月的诗句里年年地成长——在我看来，美好的时光都是用来虚度的。而我们青春不再，没有这种天马行空虚度光阴的资本了。除了务实地干点扫地抹桌的活，就剩下对后生们的殷切祝福了。各位即将毕业，踏上新的征程。我祝大家前程远大，一路平安，度过一个个美好时光！
教育是一门消磨时光的艺术。各位到教育学系，就是来钻研这门艺术的。你们学有所成，我们却期待你们发扬光大。我在教育原理课中和大家一起学过《学记》。里边说：“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我的老师曾经说，他指导的学生都在从事教育或研究工作，没有一个改行。他为此感到欣慰和自豪。这就是“善教者使人继其志”了！我们作为老师也怀有类似的奢望。对于从华东师大教育学系出去的毕业生来说，最使母校骄傲的、最令母系欣慰的，就是你们不忘初心，坚守教育信仰——相信教育能够完善人性，改变命运；相信教育可以促进社会流动，缔造更加公平美好的社会；相信我们上下求索得来的教育理论和方法，把它们应用到实践当中，尽可能做一个心口如一、言行一致的教育者！
这是一个充满风险的征程，一不小心就会打自己的脸。我对此深有体会。我以前教过教学论，一边教，一边违反教学论所强调的教学原则。我每年都上德育原理课，却在课上违背德育原理所讲的教书育人的道理。我听过有人高谈阔论素质教育，对自己孩子却进行不折不扣的应试训练。我读过有人发表的雄文深情呼吁“以学生为本”，行动上却不以学生的福祉为依归，反而为难甚至刁难学生。我见得多了，干教育工作，做教育研究，却不相信教育的力量，想方设法把学生学习上的困难和问题归咎于教育之外的因素，发表和传播“寒门难出贵子”之类的丧气言论……诸如此类说一套做另一套的分裂，都是缺乏教育信仰的表现！
这是一个追逐梦想的征程。想当年，我硕士毕业的时候豪情万丈，与几个热血同好相约改变我们国家的教育状况，好让自己的孩子上学的时候能够得到正常的教育。可是，临到我孩子上学时，学校教育非但没有得到改善，应试训练反而愈演愈烈。那个时候，我意识到年轻时的轻浮和狂妄——自己根本改变不了中国教育这艘巨轮的航向。我退而求其次——影响不了一国的教育，那就影响一两所学校吧，至少要影响孩子上学的那所学校，让它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教育机构！到孩子念初中时，我又发现我连孩子的学校也影响不了多少。我再退而求次——影响不了一所学校，那就影响一两个班级吧，至少要影响孩子所在的那个班级，让它成为一个真正的教育单位。到孩子上高中时，我发现我连一个班也影响不了多少。我顶多能够影响自己的孩子以及他经常交往的那几个小伙伴，让他们少受一些应试训练之害，多受到一些教育……
我的教育梦想越做越小，越来越接近现实。但我依然相信教育的力量，相信梦想的力量。年轻的教育学子应该怀有这样的教育梦——用教育去完善人性、缔造公平社会的伟大梦想。教育工作者作为个体，力量确实十分有限，终究干不成什么大事。你改变不了一个国家的教育，但你可以去影响一所学校。你也许连一所学校也影响不了，但你可以去影响一个班级。如果连一个班的孩子都影响不了，至少你还可以去影响你自己的孩子……教育工作者看上去都是带着悲剧色彩的理想主义者，像唐吉诃德那样追逐一个不会成真的梦想。
百老汇有一部音乐剧叫《拉曼查男（Man of La Mancha）》。剧中，塞万提斯受到教会迫害，遭牢狱之灾。为了保住小说《唐吉诃德》的手稿，他在监狱里邀请凶恶的囚徒们一起来表演他的小说，把他们引入了唐吉诃德带着桑丘的追梦之旅。不料绝望的囚徒们因此重新燃起了生活的热情和希望。这部音乐剧已经有中文版，名为《我，唐吉诃德》。我个人觉得改叫《追梦骑士》或许更恰当。去年元旦，我邀请一些同学观看这部音乐剧。后来，又把它推荐给了系的老师们。我发现，看了《追梦骑士》鲜有人不热泪盈眶，每个人内心其实都藏着一个唐吉诃德。今天，小闻借助这部音乐剧，说我是唐吉诃德，而他是追随我远征的桑丘。我听了很感动，也很惭愧。小闻说错了，我得纠正一下。我们当然不是就没有梦想了，但年轻人更有可能心怀超越现实的梦想。你们才是唐吉诃德，我们则是追随你们年轻人一次次踏上征程的桑丘！
《追梦骑士》的主题曲叫《不会成真的梦（The Impossible Dream）》，由美国百老汇著名戏剧导演、莎士比亚戏剧专家乔·戴里昂（Joe Darion）谱写。下面我给大家念一念程何译配的中文版。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w0367qfln0e&width=500&height=375&auto=0
不会成真的梦
词作者：乔·戴里昂
译配：程何
追梦，不会成真的梦，
忍受，不能承受的痛；
挑战，不可战胜的敌手，
跋涉，无人敢行的路。
改变，不容撼动的错，
仰慕，纯真高洁的心；
远征，不惧伤痛与疲惫，
去摘，遥不可及的星！
敢以此生，
求索那颗星，
管它征途遥远，
道路多险峻。
为正义而战，
何需踌躇不定，
哪怕烧灼在地狱火中，
也自阔步前行！
我若能，为这光辉使命，
穷尽一生追寻，
多年后，待到长眠时分，
我心亦能安宁。
而人间定会不同往昔。
纵然我终将疲倦无力，
仍要用伤痕累累的双手
去摘，遥不可及的星！
我把这首歌献给大家，献给即将远征的追梦骑士，也献给追求正义、追逐梦想的所有同路人！像唐吉诃德那样追梦，即使遭到世人耻笑，即使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依然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奋力一试，去摘那颗遥不可及的星星。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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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mpossible Dream
by Joe Darion
To dream the impossible dream
To fight the unbeatable foe
To bear with unbearable sorrow
To run where the brave dare not go
To right the unrightable wrong
To love pure and chaste from afar
To try when your arms are too weary
To reach the unreachable star
This is my quest
To follow that star
No matter how hopeless
No matter how far
To fight for the right
Without question or pause
To be willing to march into Hell
For a heavenly cause
And I know if I'll only be true
To this glorious quest
That my heart will lie peaceful and calm
When I'm laid to my rest
And the world will be better for this
That one man, scorned and covered withscars
Still strove with his last ounce of courage
To reach the unreachable star
不会成真的梦
（我的直译）
做不会成真的梦，
去斗打不败的对手。
忍受不能忍受的悲伤，
奔赴勇士都不敢去的地方。
纠正无法改正的错，
去爱远方的纯真和圣洁。
纵使双臂疲惫不堪也要奋力一试，
去摘那颗遥不可及的星星。
这是我的追求，
追随那颗星星，
无论希望多么渺茫，
无论路途多么遥远。
为正义而战，
不迟疑也不停顿。
为了神圣的原因，
我愿向地狱进发。
我知道我只有真心坚持
这光荣的追求，
到长眠时
我的心才会安宁。
而这世界将因此更加美好。
一个遭到耻笑伤痕累累的人
仍会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奋力
去摘那颗遥不可及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