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情申音]极端体验

作者：王小波

改编、编辑：麦小姐

朗读：唐厂长

配图：秃头倔人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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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

杂文类：科学的美好、科学与邪道、有关“错误的故事”、有关“给点气氛”、有关“伟大一族”、生活和小说、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打工经历、我看国学、关于崇高、积极的结论、花剌子模信使问题、男人眼中的女性美、思维的乐趣、盛装舞步、高考经历、沉默的大多数

小说类：黄金时代（全集）

共18篇]

[上海话改编]

  段成式辣《酉阳杂俎》里写到：唐朝有位秀才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因为崇拜李白，就自家改了只名字，叫李赤。我虽然呒没看到过伊，但想象得出伊个样子，肯定是一位翩翩佳公子。有一日，春光明媚，李赤先生跟几个朋友去郊游。寻着一爿农家乐，决定就辣搿搭吃中饭。大家坐好以后，李赤立起来去方便，一去就勿回来了，其他人也勿辣心浪向。突然，外头有人哇啦哇啦喊，大家跟了声音寻过去，寻到了厕所间。只看到李先生头朝下脚朝上，倒插辣粪桶里！搿覅吓煞脱人个啊！还好有人进来上厕所看到了，乃末叫起来，假使再晏一脚，就真个讨债唻……朋友们要紧拿李先生拉出来，拎了好几桶清水帮伊冲清爽。还好，李赤先生还有气，冷水浇一浇就醒过来了，总算是额骨头高个。大家侪觉着肯定是阿里只十三点迓辣厕所间里恶作剧，抱牢李赤个腰拿伊翻进粪桶个，所以急吼拉吼个要去捉凶手。但李先生讲，伊是自家跌进去个。大家一听侪笑了，喊伊换件衣裳继续吃饭，下趟千万要当心啊。

  勿晓得㑚听出点啥名堂来了[口伐]？搿位李先生勿是跳水运动员，朝前跳水搿只介高难度个动作估计也是弄勿连牵个，哪能会一脱脚踵到粪桶里去呢？所以啊，伊是自家跳进去个。至于李秀才为点啥要朝粪桶里跳，尽管段成式呒没讲，但我觉着我倒是可以来帮大家解释解释个。

  有些人秉性特殊，普普通通个生活方式满足勿了伊拉，因此需要某种极端个体验，比方拨人家用绳子扎起来又打又骂，当然，搿是各人欢喜，帮别人勿搭界。再比方，有些人欢喜汏“黄金浴”，也就是拿尿了污朝头浪向浇，口味之重，非一般人可以想象。据说辣纽约跟加州个某些俱乐部里，假使啥人辣袋袋里塞块黄绢头，又露出一半出来，搿就说明伊是有搿种特殊爱好个。我觉着李赤先生也是搿类人，区别是，伊勿喊人家来浇，而是自家朝里向跳。搿只动作实在忒腻心，就覅展开讲了[口伐]，反正阿拉只要晓得啥个是极端体验就可以了。

  现在大家个日脚过了侪蛮太平个。大概辣几十年前头[口伐]，整个中国乱哄哄个，有勿少人就生活辣极端体验之中。搿点人里向我也认得几个，有学堂里个老师，还有大院里个阿姨爷叔。伊拉侪勿欢喜搿种硬劲压下来个极端体验，乃末就自杀了：跳楼个跳楼，上吊个上吊，以此来解脱苦难。或许有排当年闹事个人会觉着搿种事体还蛮好白相个，我实在想劝伊拉多换位思考一下，多考虑考虑人家屋里人个感受。逝者已矣，留拨亲眷朋友个却是无边个黑夜……

  然后我就插队落户去了，走南闯北，搿种事体看到过交关。比方，辣村里向开会，书记总归会喊“地富排到前头来”，讲脱两句，就让伊拉立起来“撅”好。搿些地富有勿少比我年纪还轻。原来啊，农村个规矩是地富个子女还叫地富，大家侪是一个村浪向个人，就介小块地方，抬头勿见低头见，搿歇辰光要撅起来拨大家看，抬高屁股踵倒头，台也坍光了！搿也算是一种极端体验[口伐]。当然，现在勿叫地富了，大家侪是老百姓，做搿只决定个人虽然已经死脱长远，但大家仍旧还会怀念伊。

  讲来讲去一句言话：搿是极端体验个年代，尽管惊险刺激，但我一眼也勿欢喜。现在有勿少年纪轻个读书人，辣国外拿着了博士学位得仔绿卡，又回过头重提埃个年代个种种好处，寻了某只村子个经验做因头，借题发挥，希望大家再去早请示夜汇报，再去学老三篇，恨勿得连培训教案都写好了，听了我寒毛凛凛啊。

  我个人有些比较浅薄个想法：吃饱饭总归比饿肚皮要好，身体健康总归比生毛病要好，立辣粪桶外头总归比跳进去要好。但也勿是人人侪同意搿种看法个，比方，李赤先生。朋友们老酒吃好准备回去，走到半路浪向，发现伊人寻勿着了，要紧回过去寻，结果看到伊又跌进粪桶里去了。搿趟脱上趟勿一样，拖出来一看，伊已经断气了。李赤先生个极端体验就算到此结束，一把揦止。搿忒极端了，呒没啥个代表性。我总觉着人是勿应该拨污淹煞脱个，当然，搿是我个人比较浅薄个想法，人家李赤先生就勿是搿能想个。李先生死个辰光心里甜丝丝，死脱以后面孔笑眯眯，尽管身浪向臭烘烘。

  我还有一种浅薄个想法：太平年月总归比兵荒马乱要好。搿两种时代个区别，比新鲜空气脱粪坑个区别还要大。最近搿几十年，阿拉个日脚一直过了太太平平，搿就好比是呼吸到了一点新鲜个空气，既然搿能，有啥道理再拿阿拉朝粪坑里推呢？我是一个中国人，我希望阿拉国家永远是太太平平个。随便点海外精英们哪能笑阿拉庸俗，哪能骂阿拉失去了“左派”精神，我个搿只愿望也始终勿会改变。像现在搿能太太平平个看几本书，写点小文章，我也蛮满足了。啥个早请示夜汇报，我再勿高兴唻，难道文化大革命辰光搞了还勿够结棍吗？至于搿几位海外精英，我估计伊拉也勿是真个欢喜文化大革命，伊拉欢喜个只不过是埃歇辰光个极端体验个气氛。伊拉勿想也勿敢辣美国搞搿种气氛，啥道理末，用脚节头也想得通个。伊拉只想拿中国弄得来边二勿三，乃末可以辣放暑假个辰光回来体验体验生活，然后再回到美国去，教美国书，扒美国分。搿帮屄养脑筋是蛮会动个，但关键是阿拉勿答应呀，阿拉又呒没介重口味个念头个咾。㑚啥人欢喜个，大可以学李赤先生一样，自家朝粪坑里跳。

[原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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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白——读严歌苓小说《白蛇》有感（含全14章沪语改读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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