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贾府到底是被谁毁掉的？
授权自：青品黄黑（qinpinhuanghei）
受曹公的暗示，我们总觉得贾府的衰落，跟宝玉有莫大关系。
这个家伙讨厌仕途经济、胸无大志、天天混在女孩子堆里，虽然是神仙转世，衔玉而诞，却毛用没有。
曹公还贬损宝玉，称他“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对自己“无力补天”，碌碌无为一世耿耿于怀，抑郁半生。
甚至还有人索隐出来，说就是因为曹公谋反，才导致被抄家，贾府遭祸，就是宝玉一人造成的。
其实，这真是大家抬举宝玉。偌大一个荣国府，宝玉不过是老祖宗腋下一只毛都没长全的小鸡仔，哪里担得住家族荣衰的重任？
就像我，一个阅读量1000的公号狗，非说自己能毁掉一个国家，你信？
那么，问题来了，不是宝玉，贾府到底是被谁毁掉的呢？
读红楼梦，还有一种误解，就是很多人以为荣国府里的老大是贾政，王夫人的地位也高过邢夫人。
这个误解有两个原因，一是主角光环，让我们以为男一号或男一号的父母就是权力重心。
第二个原因，是贾母的宠爱。贾母是喜欢小儿子贾政的。贾政从小聪颖好学走正路，深得祖父和父母喜爱。我估计小时候的贾赦和贾政两兄弟，有点像宝玉和贾环，一个聪明灵慧，一个顽劣低俗。不过，顽劣低俗的是老大，享有世袭的资格；聪明灵慧的是老二，注定只能靠边站。
袭职后的贾赦住在荣国府的老院子里，这也是嫡长子的资格。贾母本应与他住在一起，不过看不上他“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官儿也不好生去做，成日家和小老婆喝酒”，这才选择和小儿子贾政同住。
但是，贾母住在贾政这边，一点也不会改变荣国府的权力结构。
荣国府的老大，是贾赦。
贾赦不是红楼梦的主要人物，曹公也一直不愿意正面写他，所以让我们忽略了这个真正隐藏着的大boss。
贾赦是荣国府唯一一个世袭的一等将军，而贾政，跨进体制内时的职位是一名主事，约为六品或七品，即便后来升到了工部员外郎，约为五品。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稍稍注意一下，你还会发现，不仅在路谒北静王、太监下旨、除夕祭祖等礼仪礼节这些事，贾赦是荣府的领头人物，就连元妃省亲的时候，排头走在第一个的，也是贾赦。贾政是后来元妃特别召见，才单独见的女儿。
这表明，荣国府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贾赦都是唯一的boss。
有人以为凤姐在荣国府当家，是因为她是王夫人的内侄女的原因，其实跟王夫人一毛钱关系没有，凤姐贾琏当家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他爹是贾赦。
确定了谁是大boss，就不难知道谁才真正有资格毁掉它了。
曹公的笔下，贾赦给我们留下的最深刻印象是好色。
用袭人的话说，是“这个大老爷，真真太下作了。略平头正脸的，他就不能放手了。”
这位贾老爷，有收集美女的癖好。胡子都花白了，满屋子全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黛玉第一次去他的上房，看到的就是“许多盛装丽服之姬妾丫环”。
以贾老爷一己之力，组一个女团，绰绰有余。
后来，他又瞄上了贾母的大丫环鸳鸯。然而鸳鸯铁骨铮铮，誓死不从，老头子气急败坏，鸳鸯搞不到手，只得转而求其次，找一个替代品。于是“各处遣人购求寻觅”，花800两银子，又买回来一个十七的女孩子嫣红，安抚他受伤的老心灵。
你可能担心，这么多女孩子，“贪多嚼不烂”，可怎么好？
贾老爷有办法。
儿子贾琏若办事得力，老爷一高兴，就把“嚼不烂”的女孩子，分个把赏他。肥水不流外人田，爷儿俩共乐。
有个叫秋桐的女孩子，就是这样分给贾琏的。
不过呢，对于真正的大boss，好色从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致命缺点，摆得平一堆女人，这是地位和本领的象征。（话说这种病毒至今还在神州大地延绵不息，幽幽飘荡。）
在看上鸳鸯后，邢夫人曾经底气十足地怼过凤姐，说：“大家子三房五妾的也多，偏咱们就使不得？”这个话，我猜一定是贾赦的口头禅，邢夫人遭他洗脑日久，被附体。
三房五妾的女人，或买或骗，只要哄得上床，的确“使得”，毕竟，好色是不至于能毁掉一个家的。那么，对于贾赦这样的大boss，到底有没有什么是真“使不得”，以至于毁掉了贾府呢？
有。
那就是毫无底线，视人命为草芥。
很可惜，贾赦就是一个毫无底线，视人命为草芥的大家子弟。
看上鸳鸯之后，听说鸳鸯不从，贾赦恼羞成怒，发过这样的狠话：
……她必定是嫌我老了，大约恋着少爷们，多半是看上了宝玉，只怕也有贾琏。若有此心，叫她早早歇了。我要，她不来，以后谁还敢要她？此是一件。第二件，想着老太太疼她，将来自然往外聘，作正头夫妻去。叫他细想，凭她嫁到谁家，也难出我的手中。除非她死了，或是终身不嫁男人，我就服了他了！若不然时，叫他趁早回心转意，有多少好处。
意思是，家里的少年没人敢要你；外头你敢嫁，我就敢弄你个家破人亡。
阴狠毒辣、臭不要脸的老流氓一枚。
贾母这样一位有德有趣的母亲，竟然养出这样一位儿子，难怪老人家被他气得“浑身乱颤”。
冷子兴说贾府是“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家族重任竟然注定落在这样一个无底线的老流氓身上，也是命运使然，不得不败。
幸运的是，鸳鸯誓死抗争，老太太发了雷霆之怒，这件事暂且放下，后来贾府衰落，红楼未完，我想，鸳鸯应该是能逃出他的魔掌的吧。
但是，另一个人，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这个人，就是石呆子。
石呆子没有真名，（石头+呆子，我很怀疑是贾府衰落后曹公的自喻），因为他有几把古董扇子，且爱扇成痴，被人称为“石呆子”。
很不幸，他的扇子，被贾赦看上了。
贾赦看中的东西，无论如何是要搞到手的。女人是这样，其他的物件，也是一样。
石呆子视扇如命，怎么也不卖。贾赦的狂病发作，那好，你不卖咱可就要抢了。于是贾赦让贾雨村找个借口，说这石呆子拖欠官银，把他关去了派出所，随后扇子没收，抵做欠款。转手贾雨村就送给了贾赦。
书上说，被关进衙门的这个石呆子，“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这是曹公的隐笔。他一直不愿直面指责贾赦，但这等人命关天的大事，又不能不写，只好含糊带过，就像他用曲笔写秦可卿之死一样。
只是，这个石呆子，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十几岁的薛蟠，为了抢美女，曾经视人命为草芥，母亲只好带着他远走他乡避祸；五十多岁的贾赦，家族掌门，一等将军，为了抢扇子，也可以视人命为草芥。
可是，谁能替他避祸？
红楼梦未完，我们不知道贾府最后是什么原因被抄家，但是家族的命运掌握在这样一个才能低下、不负责任、好色任性、阴狠冷酷的人手中，他忝居高位，不计后果，为所欲为，就算内有贾母凤姐殚精竭虑，外有贾政焦虑忧心。但修补的速度哪里赶得上破坏的速度，贾府焉得不败？
家族如此，公司如此，国家亦如此。
本文经公众号“青品黄黑”授权发布，作者：青品黄黑，北师大中文系毕业，30年红楼梦铁粉，闲暇写文。原创公号“青品黄黑”（ID：qinpinhuangh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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