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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戏高达105场的《金瓶梅》,想讲的其实就这四个字

李小墨 悦读进化论 2019-07-03

作者:李小墨

来源:深夜书桌(ID:shenyeshuzh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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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金瓶梅》,几乎每个对它略有了解的人,都会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微笑。


它肯定不是中国文学史上最黄的书,但一定是最有名的、且文学成就最高的黄书。


读大学的时候,古代文学的老师花了很多课时讲它,可是因为当时我没看过原著,对除了潘金莲和西门庆之外的角色极其陌生,什么也没听进去,什么也没记住。

 

最近偶然在网上看到一个老师讲《金瓶梅》,觉得挺有意思的,发觉原来《金瓶梅》和《红楼梦》一样,是值得一个人物一个人物分析,一个情节一个情节细品,一个物件一个物件打量的那种书籍。

 

《金瓶梅》到底讲了什么呢?

 

《金瓶梅》的书名,是小说里三个角色的名字缩写,“金”是西门庆第五房妾室潘金莲,“瓶”是第六房妾室李瓶儿,“梅”是被西门庆收用的丫头庞春梅。当然了,风流如西门庆当然不止三个女人,但这三个是这本小说最浓墨重彩的女性角色。

 

《金瓶梅》讲的是西门家发家到败亡的故事,一百回的故事概括起来其实就是两个词:一曰“财色”,二曰“炎凉”。“财色”是横向的主线内容,而“炎凉”是纵向的故事走向。

 

床戏高达105场的《金瓶梅》,想讲的其实就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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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色”,说到色,大家都能秒懂,毕竟《金瓶梅》最为人熟知的,就是它充斥着的大量性描写,据统计,这本书的床戏高达105次。

 

《金瓶梅》的性描写冠绝古今,我想至少是因为有两绝。

 

首先,西门庆的性对象很多。


他收罗一屋子莺莺燕燕,妻妾成群不算,丫头比如春梅,仆妇比如宋慧莲,奶妈如意儿之类的,也不放过。在家荒唐,在外又到处眠花卧柳,妓院喝花酒是小儿科。他还喜欢勾搭有夫之妇,地位比他低的有王六儿,地位比他高的有王昭宣的遗孀林太太,一刻也没有停止渔猎女色。

 

其次,西门庆的花样很多。


他随身携带多种助兴的性器具,高兴起来还往女人身上烫情疤,《金瓶梅》最经典的情节潘金莲大闹葡萄架,基本是性虐待无疑,潘金莲几乎去了半条命,昏沉迷糊中被扶回房间,竟然连丢了一只鞋都不知道。

 

可明晚期的小说创作中,情色描写其实很常见,“戏曲多淫艳之作,山歌夹床笫之语”,换句话说,明朝的小黄书多的是。《金瓶梅》如果只写了西门庆的性生活,绝对不足以称为“第一奇书”。

 

《金瓶梅》的内容一条线是西门庆的性生活史,这是我说的“色”,另一条线是西门庆的发迹史,这便是我说的“财”,而两条线是交织在一起的。

 

怎么说呢?

 

开卷伊始,西门庆不过是个开生药铺,饶有家资,算不得十分富贵的小商人,可是短短几年功夫,他就把业务扩展到了缎子铺、绢铺、绒线铺,还在外走标船、又得到官方特许到扬州贩盐。

 

他之所以可以为霸一方还因为他的一个重要业务,放官吏债,“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官吏年节例礼花销很大,需要借债。也因此,西门庆想收拾谁,想捞谁,常常一张条子递进衙门就能成事。

 

他又通过儿女结亲、送礼、认干爹、投资刚取得功名还没官做的年轻举子等方式,遍交权贵:“东京蔡太师是他干爷,朱太尉是他卫主,翟管家是他亲家,巡抚巡按都与他相交,知府知县是不消说”,很快他自己也混进了体制,谋得职位,当了提刑司理刑的副千户。


实在是一出官商勾结的“官场现形记”。

 

可是拓展业务也好,结交官场也罢,都是需要大量原始资金的,一个小商人怎么有本钱快速扩张呢?他的原始积累来自两个有钱的寡妇,一个是三房孟玉楼,六房李瓶儿。


“财”和“色”就这样交织在一起,他以色取财,又以财养色猎色。




西门庆是个中间阶层的人物,对下他走遍勾栏瓦舍,与地痞流氓、帮闲无赖皆有往来,对上结交权贵,大贪官蔡京是他干爹,形形色色的人物悉数登场;

 

他又是一家之主,他怎么做生意,怎么搞社交,怎么混官场,怎么娶妾室,怎么买卖人口,怎么嫁女儿,怎么过元宵,怎么在一个暑热的天气里和妻妾丫头在院子里取乐纳凉,通通事无巨细地在我们眼前展开。

 

《金瓶梅》抓住“财色”两个字,精细描摹世态人情,铺展开的是极其丰富的明代社会生活史,绝不仅仅是西门庆的床帏之事。

 

高晓松在《晓说》谈到自己的阅读感受,他说,小时候初读《金瓶梅》体会不到,但随着阅历渐长,才发现“原来金瓶梅里写的才是真的生活”

 

我也有类似的感受。

 

从前,我总觉得《金瓶梅》是一部奇谈小说,那些苟合之事,实在是荒诞离奇,只存在于小说里,它们是不可能在生活中发生的。


后来,年岁渐长,得以窥见生活真相,才发觉看似惊世骇俗的《金瓶梅》更接近真实的人生。


现实的每个角落都爬满欲望,有许多精明强干,又极擅长利用手里资源放肆纵欲的西门庆,有许多想把美貌变现、道德感又薄弱的潘金莲,许多通过婚姻实现阶层跃升的潘春梅,许多有一双刁钻势利眼、拜高踩低的亲戚朋友。


只不过人容易被阅历所限制,理解不了复杂的人性。同时,当你过着非常单纯的生活的时候,是很难知晓世界上有无数人过着你无法想象的生活的,即使他们就是是与你擦身而过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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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的另一个关键词是“炎凉”。这一点和《红楼梦》如出一辙,难怪脂砚斋说“《红楼梦》深得《金瓶梅》之壶奥”。

 

正如《红楼梦》兴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衰时,家败如山倒,树倒猢狲散。

 

《金瓶梅》炎时,繁华热闹、云霞满纸、加官添子、飞黄腾达,西门庆曾放出豪言:“咱闻那西天佛祖,也不过要黄金铺地;阴司十殿,也要些楮镪营求。咱只消尽这家私广为善事,就使强奸了嫦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减我泼天富贵!”

 

凉时,油尽灯枯,人死神灭,家财散尽,断子绝孙。先是疼爱的幼子官哥儿夭折,接着是爱妾李瓶儿离他而去,最后他纵欲过度,死在潘金莲的肚皮上,死前絮絮叨叨交代后事,希望一家子好好过日子,可是尸骨未寒就家反宅乱。


挖空心思取得的钱财和官位,一朝被人谋夺算计走,收罗的一屋子女人,死的死,改嫁的改嫁,发卖的发卖,各奔东西。兴盛一时的西门家竟门可罗雀。

 

你大可以说,西门庆为非作歹,他的发迹和灭亡,是“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是活该。可是兴衰和炎凉,总是让人伤感非常,哪怕他是西门庆。

 

读《红楼梦》的时候,我还在上高中,读完红楼梦,心里头的那种难过竟然连续几个礼拜难以疏解。当时我不明白是为什么,现在有点知味了,枯萎和消逝,死亡和衰老,无常和变化,是人生最苍凉的主题,可是每个人都躲不过去。




我看韩剧《请回答1988》的最后,当孩子们长大了,双门洞的老邻居们陆续搬走了,热闹的叽叽喳喳的小巷冷清极了,主题曲响起,我哭得难以自已,我哭的是青春的流逝,只是我分不清到底哭的是德善阿泽狗唤们的青春,还是我自己的青春。

 

我看电影《金刚狼3》,走出电影院的时候觉得伤感莫名,曾经健硕强大、不可一世的金刚狼,竟然胡子拉碴、伤痕累累,浑身散发着落魄的酒气,脚步踉跄地出现在屏幕上,原本以为他可以凭借强大的自愈能力,不老不死不伤,现在却脆弱得像一只垂死的老蝴蝶。

 

家族兴衰也好,青春散场也好,英雄陌路也罢,我觉得都在讲同一个东西,在讲盛衰和枯荣,都在讲人生苍凉却不可回避的本质。所以这样的主题,总是让我难过得难以自抑。

 

有人说《金瓶梅》的作者兰陵笑笑生是一个真正没有分别心的作者,我觉得这是因为他有颗苍老冷峻的心,洞穿浮华的表象,看见生命这件锦袍上的虱子。

 

有一点年纪的人,都应该认真读读《金瓶梅》的原著,读读105场床戏之外的东西。

 


— END —


作者:李小墨,前海南特区报记者,职业读书人。公众号:深夜书桌(ID:shenyeshuzhuo),相信一个人的阅读史,往往就是他的精神成长史和能力发育史。每看完一本书,写篇干货读书笔记,每个月,一份高质量书单。不卖劣质鸡汤,不说正确的废话。欢迎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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