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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阅读▏白岩松:幸福可以无限靠近,无法彻底到达

2017-05-06 白岩松 溪流之海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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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桥诗意地说:“中年是一杯下午茶”,其实没那么浪漫。青春一去不返,死亡的影子依稀就在前方。幸福像鞋,舒不舒服自己知道;又像“百分百”的黄金,可以无限靠近,无法彻底到达。

肚子不饿了,欲望更多了

为什么开始关注幸福?这问题挺难回答的。首先是因为我现在不饿了,在座的各位现在也不太饿了,下午两点,各位也刚吃过午餐,困劲儿上来了。

其实困劲上来也不错,啥都不用想了。麻烦的是有很多人吃饱了,还不困,就要想很多问题。就像范伟说的:“什么叫幸福啊?饿急了的时候,看谁手里有俩包子那就叫幸福;要是能给我吃,那就幸福死了。

过去我们饿的时候,都是这么理解幸福的,然后就一路奔着饱去。终于有一天绝大多数人饱了,或者说不那么饿了,但是发现你的欲望更强了,想要拥有的东西更多了。所以不饿这事挺麻烦。

第二是我们向前走得太远了,把自己走蒙了:我到底要去哪儿啊?很多很多年前,当我们出发的时候,是要奔着幸福而去,走着走着感觉跟迷宫似的,到处是岔路。曾经有一句话,我在书里也写过,是我的一个已经离世的老大哥说的:走得太远,别忘了当初为什么出发。

我们很多人都是走得太远,已经忘了当初为什么出发了。为名忙,为利忙,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忙。原本为了这些事情忙,是因为觉得它们跟幸福很近,可是后来把幸福都忘了。每天焦虑、烦躁、难过、憔悴,玩命地挣钱,却从来没有花钱的时间。

我们为什么不幸福?

可能正是这样的一些因素,我们不得不关注幸福。为什么现在的日子,物质层面好过了,却感觉不幸福了?这样问的人非常多,我也曾经很有感触。

1997年底,我买了这辈子的第一辆车。我们《东方之子》栏目组在门头沟一带开会,我抽不开身,请组里一个老大哥去帮我把车提回来。车开回来后我很兴奋,吃完晚饭,荒郊野岭连路灯都没有,我开车带大家出去兜风。那么小的富康,里面居然装下七个人,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晚上感受到的幸福,不仅我,车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今天看来超员违章了,但荒郊野岭中,幸福感更是“严重超载”。

后来我换过几辆车,价钱也越来越贵,但我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夜晚的幸福。这是怎么了呢?后来我看了一些书,接受了这样一个概念:幸福需要三个层面的因素,物质、情感和精神。我又将它引申了一下:物质是基础,情感是依靠,精神是支柱。

如果没有物质基础,情感和精神也是脆弱的。为什么?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毫无疑问,吃饱了,穿暖了,对一个人的幸福来说太重要了。过去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我们以为只要拥有了物质基础就会幸福,忽略了情感和精神的作用。后来发现它只是个基础,如果情感和精神上有所欠缺,依然不会幸福。

花钱买得来房子,买不了家吧?花钱买得来男人和女人,买不了爱情吧?花钱买得来书,买不了文化吧?现今的我们,物质大踏步地向前走,在情感和精神方面,是否失去了很多呢?

男人的中年危机

第三个问题常被问到:幸福跟年龄有关吗?我得说有。如果我不到四十岁,不会费这么大劲去思考幸福的问题。但不幸的是,国外做过一个调查,人生的幸福指数在中年最低,最低点是四十五岁左右。

调查结果呈U型曲线,过了中年的低谷,幸福指数在老年是又会回升,最幸福的就是童年和老年。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说“老小孩”,老人和小孩的确有许多相似的地方。这就让我更加不惧怕年老,甚至渴望年老。

但我现在仍然处于不幸的中年。中国的男人很惨,没有宗教作依托,又没有一个外在的所谓“更年期”,只有独自悄悄地“中年危机”了。我没有见过几个中国的中年男人,会沟通中年危机的问题,但谁都经历过。中年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董桥可以诗意地说:“中年是一杯下午茶”,其实没那么浪漫。

过去从来不会去想人生终点的问题,到了中年就不得不思考了,青春一去不复返,前方依稀看到了死亡的影子。中国人忌讳谈论死亡,但人生是一条平行线,谁都无法阻拦,不思考死亡的问题便不会活得好。外国先人很聪明,早就说过“生如夏花般灿烂,死如秋叶般静美”,真把它参透了,道破了,你活得才好。

梁漱溟老先生说过,人一辈子总要思考三个问题,按顺序不能错。先要考虑人于物的关系,所谓三十而立;然后要考虑人和人的关系,人到中年错综复杂,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友,为人上级,为人下级,等等;接下来不可避免地,要考虑人与自己内心之间的关系,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活着有什么意义?

中年危机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你会怀疑你曾经信奉的价值,不知道意义在哪里,所以要去思考,要去纠缠。也正是在这种思考和纠缠当中,聪明的人能够看明白一些事情,然后突破那层窗户纸,获得一种更大的自由和解放,离幸福更近一点。

幸福和别人有关吗?

接下来一个问题:幸福是自己的事,还是与别人有关?

如果我今天在这里讲话,在座各位有的玩手机,有的聊天,一会儿走了一半,你觉得我会幸福吗?你们也一样,如果怀着去动物园看猴的心情来这里看我,又觉得某些话讲得还有点道理,算是额外收获,还不收门票,你也能找到一点幸福感。

也有可能,你出家门的时候很幸福,很开心。可是随后,买早点排队有人加塞儿;过马路周围的人都闯红灯,让你进退两难;去银行取钱,营业员耷拉着脸,给你不少冷遇……你觉得你会幸福吗?

也有可能,一些素不相识的人,使你拥有了某种幸福的感觉,哪怕你是“受害”的一方。公共汽车上被人踩了一下脚,本来很恼怒,没想到对方非常诚恳地向你道歉,那一瞬间你很温暖。你的东西掉地上了,旁边的人捡起来递到你手里,你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有爱。

幸福当然跟别人有关系,这就是问题所在,也是我们当下经常不幸福的由来。物质是基础,可以依靠自己去创造,情感却不仅仅是自己的事,和父母家人有关,和身边每个人有关。

幸福和国家有关吗?

幸福是个人的事还是国家的事?

有些调查数据显得很个人化,比如财富、物质、情感等,也有很多跟周围的大环境有关系。比如一个廉洁、高效的行政系统,民主和自由的社会环境,都会让我们感觉很幸福。所以,幸福怎么能跟国家没有关系呢?

那年3月5日,温家宝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当中出现了“尊严”二字,当晚我在《新闻1+1》的直播里说:“我终于看到了这个字眼,这是一个比让中国成为GDP世界第一还要难以实现的目标,但它毕竟已经出发了。”

尊严”是我看到的最富有诗意的政治语言。国家既然确立了这样的目标,接下来就还会思考很多问题,比如,到底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如果只有奥运、亚运、世博才算大事,老百姓的事都是小事,那就麻烦了。

北京奥运会结束后,我写道:“该到了把每一件小事当大事的时候,也该到了把每一个中国人的福祉当成最大目标的时候。”不能因为奥运会来到北京、世博会来到上海、亚运会来到广州,我们就要牺牲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甚至批评的权利和不满意的权利。

广州亚运已经体现出很大的进步,一路都是“骂骂咧咧”过来的:老百姓抱怨亚运扰民,官员也会出面道歉。我甚至认为将来,如果中国哪个城市再要申办奥运会,支持率只有70%,不意味着退步,反而意味着进步。

北京申办奥运会的时候,全国人民的支持率是97%。倒是也不意味着咱们假装,而是那时我们还把幸福寄托在某种成就感和荣誉感上。我们还把个人的幸福跟一个国家、一个时代、一个百年未圆的梦紧紧联系在一起,这个瘾一定得过。

就好像中国人非得过足了开车的瘾,才会重新回归骑车和步行;非得把乱七八糟的情感都体验一遍,才重新体会到家庭的可爱。

幸福和信仰有关吗?

我的上一本书叫“幸福在哪里”,我想幸福应该与信仰有关。我所谓的信仰,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宗教——宗教也并不简单,但怕大家理解得简单。

中国人的宗教观是什么呢?人跟佛之间互惠互利。大家都有很强的功利心,进到寺庙里,啥事?想生孩子,找观音。啥事?身体不太好,药王殿。啥事?缺钱,财神爷。

有信仰的最大好处是什么?有敬,有畏。当你的内心里上有天、下有地的时候,你很踏实,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事。

有人问,白岩松你新什么?我说,我信一些大的词汇,比如忠诚、友情、勤奋、家庭……就职业而言,我相信新闻有助于这个社会一天比一天好,如果那一天我不相信了,也就不再做新闻了。

全世界没信仰的人只有十一二亿,大部分都在中国。中国人里有信仰的,一亿多人信着佛教、伊斯兰教、基督教、天主教,还有一亿多信共产主义,剩下的就只信人民币了。如果大家都用一种方法信人民币还好,那叫人民币教,没有,各有各的信法。于是就乱了,乱的不止是方寸。

以茶代酒,淡中得味

幸福在你心里,不需要外在标准的衡量。

人生中得意和失意都只占5%,剩下的90%是平淡。你能不能把那90%的平淡过得不那么平淡?不太容易,尤其年轻的时候更不容易。

我观察我的儿子,他不太爱喝白开水,也不太喝茶,爱喝各种饮料,甜的,刺激的。因为人生淡,年轻的时候味道少,他需要用更强烈的味道,去给自己一种触碰。

而我现在爱喝的都是淡的东西,白开水、绿茶。过去愿意喝肉汤,现在愿意喝好的青菜炖了很久之后的汤。小时候觉得这个没味,现在才知道真叫鲜,淡中得味。这是岁月给的。

无限靠近但无法抵达

很多人说,听说你出了一本书,叫《你幸福吗?》,我说没有“你”。为什么没有“你”呢?因为我首先是在问自己。此外,问号不意味着答案,但提问是回答的开始。通过这个问号,我起码在一步一步靠近答案。

有一天我们会到达幸福吗?这个问题挺有意思。百米比赛会有一条固定的终点线,即使你跑得慢,十几秒、二十几秒也到了,总能撞线。

幸福没有终点线,有的人刚跑不久就到了,有的人跑很久也没到。我曾在一本大学校刊的封面上看到一句话:“也许我们喜欢的不是成熟,而是走向成熟的过程。”同样,也许我们追求的不是幸福,而是追求幸福的过程。

你听说过百分之百的黄金吗?没有,99%,99.9%,99.99%,99.999%……幸福就像“百分之百”的黄金,没有绝对的抵达,但可以无限靠近。

【作者简介】白岩松,1968820日出生于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新闻系,央视资深新闻人,主持《新闻周刊》《新闻1+1》等栏目。本文来自他的新书《白说》(长江文艺出版社)里的第一章节,考虑到文章较长,我平台进行了必要的删节整理,版权归作者与出版社共同拥有,转发务请备注来自“溪流之海洋人生”微信公众平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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