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俄罗斯国家安全叙事：东部战线一片寂静，几乎没有提及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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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海外防务网站 2022年9月08日   

编译：防务小军    

在可预见的未来，乌克兰战争巩固了俄中伙伴关系。在将所有努力都集中在西方的同时，俄罗斯最不需要的就是与中国对抗。

概括

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外交政策的两个决定性特征是与西方日益敌对的关系以及与中国日益密切的伙伴关系。在过去的三十年里，这些驱动因素一直是俄罗斯官方国家安全文件的显着特征。

自冷战结束以来，美国国家安全界一直认为俄罗斯的战略思维是错误的，因为它没有将中国视为对俄罗斯的真正威胁。

这种观点忽视了克里姆林宫将欧洲视为最重要的战略战场，它的利益受到威胁，并且受到西方优越能力和野心的威胁。这种观点也忽略了亚太地区（相对于欧洲而言）对俄罗斯来说是多么不重要。

-尤金·鲁默

鲁默是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前俄罗斯和欧亚大陆国家情报官员，卡内基高级研究员和俄罗斯和欧亚大陆项目主任。

然而，俄罗斯与中国的伙伴关系是通过一系列连贯和互补的战略理由来确保的，这些理由取代了整个俄罗斯战略界对中国及其日益增长的能力和对俄罗斯意图的担忧。这些担忧似乎对俄罗斯政策影响不大。

尽管在俄罗斯的非官方国家安全话语中存在这些担忧，但中国在其基本的国家安全和外交政策文件上的足迹是无形的——而中国作为俄罗斯军事威胁的来源，似乎并不在克里姆林宫的考虑范围之内。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ATO）长期以来一直是俄罗斯军事现代化的节奏挑战，它一直在准备的主要应急措施是未来欧洲战区的冲突。

摘自作者：理查德·索科尔斯基

理查德·索科尔斯基（Richard Sokolsky）是卡内基俄罗斯和欧亚项目的非常驻高级研究员。他的工作重点是乌克兰危机后美国对俄罗斯的政策。

对于普京政权来说，除了俄罗斯与中国的“无限制”伙伴关系，别无选择。此外，即使普京不再在场，继任政权也将拥有强大的经济、地缘政治、人口和军事战略动机来维持这种伙伴关系。与中国的敌对关系将使俄罗斯在两个相距很远的地理战区与两个强国对抗。

在可预见的未来，乌克兰战争巩固了俄中伙伴关系。

背景介绍

弗拉基米尔·普京领导下的俄罗斯外交政策的两个决定性特征是与西方日益敌对的关系以及与中国日益密切的伙伴关系。他们携手发展，相得益彰。与冷战时期的冷战截然不同，在冷战时期，苏联同时与美国和中国展开了两场竞争，如今的俄罗斯外交政策反映了普京将西方视为其国家的主要危险来源和政权。

普京对乌克兰的战争，在他要求美国及其北约盟国从根本上改变冷战后的欧洲安全安排之前，已经消除了所有关于欧洲作为主要战场的首要地位的疑虑——即使还有任何疑虑。俄罗斯的战略利益所在，是对国家安全的主要威胁的来源，也是保护俄罗斯免受这些威胁的主要努力的集中地。作为一个重要的战略战区，亚洲与欧洲相比相形见绌。对乌克兰的袭击表明了欧洲的主导地位和亚洲——除了中国——在俄罗斯战略思维中的重要性。

在乌克兰战争之前，美国国家安全界普遍认为俄罗斯的战略思维是短视和误导的。根据这种观点，中长期对俄罗斯的真正威胁将来自中国而不是西方。俄罗斯战略界迟早会意识到这一点。而且越早消除对中国的错误态度，对美国就越好，阻止俄罗斯成为中国的盟友和力量倍增器最符合美国的利益。因此，美国的政策应该淡化与俄罗斯的竞争，而是寻求在莫斯科和北京之间挑拨离间。换句话说，这是在感知到来自中国的共同威胁的基础上与俄罗斯建立伙伴关系的政策处方。

该处方不再可行。然而，在入侵乌克兰之前的许多年里，西方分析家和政策制定者忽视了一个基本事实，即俄罗斯与中国的伙伴关系不是短期的权宜之计，而是建立在一套连贯、互补和深思熟虑的战略基础之上。理由。对于任何关注俄罗斯战略话语、阅读其国家安全文件并试图了解其国内政治、国家安全决策和经济基础的人来说，这应该是显而易见的。

俄罗斯国家安全话语的一个引人注目的方面在很大程度上被美国战略界的许多人所忽视，那就是它对来自西方的威胁的全神贯注。自 1990 年代美国和欧洲认为冷战结束以来，对西方的不安全一直是官方安全文件的决定性特征。相比之下，在俄罗斯，西方的安全政策一直被视为其冷战政策的一种或另一种形式的延续，最初是“冷战之光”版本，但越来越多地体现了西方对俄罗斯的敌对意图.

俄罗斯国家安全文件中另一个被忽视的引人注目的方面是其中没有将中国视为挑战，更不用说对俄罗斯构成威胁的潜在来源了。随着美国对中国及其在世界舞台上日益增长的野心的担忧越来越大，俄罗斯的国家安全文件除了将其作为合作伙伴外，没有提及该国，而是越来越多地将西方视为威胁的主要来源。然而，这些文件反映了该国国家安全领导层的实际思考和战略态势。

本文首先概述了这些文件，它们自苏联解体以来的演变，以及演变的战略背景。然后重点关注这些文件中对中国的处理方式，并探讨了它们为何忽视该国是对俄罗斯国家安全的威胁或挑战的原因。接下来，本文探讨了俄罗斯关于中国的非官方辩论，考虑了俄罗斯国防政策在其以欧洲为中心的关注的实际表现，并以对美国的影响作为结论。

它是关于欧洲的冲突

乌克兰战争只是俄罗斯与欧洲其他国家之间长期的战争与和平历史循环中的最新冲突。实际上，俄罗斯作为一个现代国家的整个历史都是在欧洲战场上发动的战争之一——针对瑞典、波兰立陶宛联邦、普鲁士、英国、法国、土耳其、奥地利、德国等等。

俄罗斯与亚洲关系的历史没有类似的东西。与欧洲的主要战争相比，西伯利亚的征服是一系列的小规模冲突，其中很少有被认为是俄罗斯历史上的里程碑。两项重大的军事事业脱颖而出——1904 年至 1905 年失败的日俄战争和 1945 年 8 月在满洲的对日战役，这在俄罗斯史学中被赞誉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最后一章。后者只持续了几个星期，通常被认为是欧洲战区主要战争努力的一个注脚，5 月 9 日，这场胜利被庆祝为伟大卫国战争的结束。

自 1991 年后苏联时代的俄罗斯出现以来，克里姆林宫对该国西翼不安全的关注已多次表现出来，并且无视自冷战结束以来欧洲安全无可争辩的趋势。1990 年代，俄罗斯领导人反对北约接纳来自东欧和前苏联的新成员。当时的俄罗斯总统鲍里斯·叶利钦指责美国总统比尔·克林顿试图再次分裂欧洲大陆。1俄罗斯军方用核武器威胁联盟的潜在成员，其外国情报部门警告一般会进行军事报复，其外交官指责美国政策的“北约中心主义”和“北约狂热”“不适合俄罗斯”。2所有这些指控成为俄罗斯对欧洲政策的主要、持久的主题，最终要求从根本上修改 2021 年 12 月提交给美国和北约的欧洲安全安排，作为对乌克兰战争的前奏。3

在整个 1990 年代和 2000 年代初期，俄罗斯反对北约东扩在外部观察者看来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该国的斗争和最大的挑战在那个时期是国内的——镇压车臣分离主义游击运动的血腥运动，更广泛的不稳定北高加索地区，振兴经济的努力，以及政治混乱。美国及其北约盟国与这些都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在广泛的经济和社会改革方面向俄罗斯政府提供了财政和技术援助。

此外，在苏联解体后，美国及其盟国在对俄罗斯国家安全至关重要的项目上花费了大量资金。他们资助并以许多其他方式促进了将散布在几个前苏联共和国的庞大核武库和其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转移到俄罗斯并确保其安全。尽管这项合作减少威胁计划是美国国家安全的关键优先事项之一，但其直接受益者是俄罗斯。4

随着北约东扩的开始，渴望获得冷战后“和平红利”的美国大幅减少了其在欧洲的军事存在。5冷战结束时，它在非洲大陆拥有大约 300,000 名士兵。到 1995 年，这个数字已经下降到刚刚超过 100,000 人，并且在接下来的十年中大约保持不变。到 2008 年，它下降到大约 65,000 人，此后一直保持在这个水平。到 2013 年——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之前的最后一年——美国已将部署在欧洲战区的坦克数量从 1989 年的 5000 辆减少到零。6其他北约成员国也进行了同样剧烈的变革，以减少国防开支和军队规模。7

因此，北约的扩张伴随着它的非军事化进程。在其领导人的讲话和官方声明中，该联盟将确保“基于个人自由、民主、人权和法治等共同价值观的欧洲持久和平”作为其宗旨。8这一目的有时似乎掩盖了其最初的共同防御使命，因为共同价值观将成为欧洲安全的基础，因此人们预期或几乎假定该使命将变得过时。在 1999 年和 2010 年的两个战略概念中，北约也宣布与俄罗斯建立“伙伴关系”作为目标。9在一些文件中，它已经将其与俄罗斯的关系称为“伙伴关系”。10

美国高级官员在整个关键的 1990 年代的演讲和证词中表示，扩张不会涉及向新成员领土更多地部署美军，而是会导致美国在非洲大陆的军事存在总体减少，这将转变为一个“根本不会发生战争的地区”。11该联盟还向俄罗斯承诺，它拥有

没有意图、没有计划也没有理由在新成员的领土上部署核武器，也没有任何需要改变北约核态势或核政策的任何方面——而且预计未来没有任何需要这样做。12

而且，鉴于它们的小规模和军事能力，没有一个新成员可以单独或集体对俄罗斯构成有意义的威胁。

除了传播共同民主价值观、削减北约军事力量和东扩这三大支柱外，改造后的欧洲安全架构还得到两项旨在加强所有欧洲国家稳定和安全的关键条约的支持。第一个是美国和苏联于 1987 年签署的中程核力量 (INF) 条约，该条约消除了苏联领导人发现威胁其心脏地带并破坏国际安全稳定的一整类武器。13另一个是 1990 年的《欧洲常规武装力量 (CFE) 条约》，该条约对所有签署国的军事部署施加了限制和规范。14此外，维也纳 99 号文件规定提高军事活动的透明度，以建立相互信任并减少无意和意外升级的风险。

除了这些主要涉及欧洲安全事务的条约和文件外，美国和俄罗斯还签署了几项军备控制条约，大大减少了战略核武器的数量及其武器库中的运载工具。1991 年削减战略武器条约（START I）、2002 年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SORT）和 2010 年新 START 是对两国安全的重大贡献。

以强大的敌对邻国的存在、军事足迹以及其假定的主要对手在欧洲战区的声明和行动以及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条约框架等指标来衡量，俄罗斯进入了 21 世纪，其西部侧翼的安全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保证。然而，这还不够。

官方安全文件

欧洲安全方面的这些积极变化在 1990 年代和 2000 年代的一系列俄罗斯国家安全文件中得到了体现。不过，这些文件也表达了对北约东扩的明显不安。从 1993 年的军事学说开始，“扩大军事集团和联盟以损害俄罗斯联邦军事安全的利益”被认为是一种“危险”，如果“引入外国俄罗斯联邦邻国领土上的军队。” 15北约的扩张成为随后军事理论和国家安全战略迭代的一个关键主题，人们越来越担心“对俄罗斯联邦的军事危险正在加剧”，其中主要是“北约成员国的军事基础设施”接近俄罗斯边界。16

在这方面最引人注目的官方声明是普京在 2007 年慕尼黑安全会议上的讲话，他在讲话中向美国及其盟国发出严厉警告，不要将北约进一步向东扩张。17克里姆林宫跟进普京的警告，在 2008 年短暂的战争中粉碎了格鲁吉亚军队，明确表示不会容忍第比利斯加入北约的野心。

战争之后是与西方恢复合作关系。18但在梅德韦杰夫任总统期间与西方的缓和并没有削弱俄罗斯反对北约东扩威胁其安全利益的立场。19

俄罗斯在 2014 年吞并克里米亚并在乌克兰东部发动未宣战后，与北约的合作与竞争之间的平衡行为结束了。北约被正式明确宣布为该国军事危险的主要来源。20俄罗斯于 2021 年 7 月发布的最新国家安全战略将美国和北约描述为针对该国的核打击和常规打击的发展选择。21

克里姆林宫为回应西方拒绝接受其从根本上修改冷战后安全安排的要求而发动的对乌克兰的战争，已经结束了通过北约等渠道管理紧张关系的剩余希望——俄罗斯委员会，解决乌克兰东部僵局的诺曼底模式，以及美俄战略稳定对话。22冷战后关系的篇章已经结束，俄罗斯和乌克兰之间发生了一场由北约支持的重大战争，实际上所有措施都没有联盟军队直接参与。持续的冲突凸显了欧洲战区对俄罗斯的首要地位，以及美国和北约在其国防和国家安全政策的节奏挑战中的作用。

中国几乎没有提及

相比之下，俄罗斯官方声明、国家安全文件和跨越冷战后三个十年的叙述中几乎没有中国。最新的《国家安全战略》有两处提及该国：一是在“发展全方位伙伴关系和战略合作关系”的背景下，二是在金砖国家背景下深化与中国的合作。巴西-印度-中国-南非）与美国领导的 G7 先进民主国家集团对应。23较早的版本同样将中国称为俄罗斯计划与之维持和扩大合作关系的伙伴。24

与中国的伙伴关系一直是制衡俄罗斯与美国和北约日益敌对的关系的力量。两者在普京的领导过程中同步取得进展，而对乌克兰的战争是这种动态的最新表现。就在战前，普京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共同宣布了“无限制”友谊，并宣布两国之间“没有合作的‘禁区’”。这些声明证实，通过与中国更紧密地结盟来制衡西方是俄罗斯政策的核心。25

从俄罗斯的角度来看，与中国的伙伴关系建立在坚实的基础之上。这包括两个威权政府之间的政治互补性以及中国制造业与俄罗斯资源财富之间的经济互补性。对于俄罗斯的统治精英来说，这种关系尤为重要，原因有二。首先，与美国和欧盟不同，中国不寻求强加其价值观或要求国内政治变革，以放松其对权力的控制以换取伙伴关系。北京也可能不赞成莫斯科试图自由化国内政治。其次，俄罗斯的统治精英从控制经济制高点中获得了巨大的物质利益。它几乎没有动力改变资源部门在经济中的主导地位，

除了这些意识形态、政治和经济因素之外，俄罗斯追求和加强与中国的伙伴关系还有充分的战略理由。他们的优先事项相互补充而不是相互矛盾。由于俄罗斯的主要战区是欧洲而中国是亚太地区，因此它们的战略利益重叠仅在中亚地区，对双方来说都是次要的地区，只要没有像美国这样的战略竞争对手，他们就可以在该地区消除利益冲突当下。

俄罗斯和中国在美国有一个共同的对手，美国拥有全球能力和存在，他们认为这会挑战他们在关键战区的利益。双方都认为美国的防御计划，例如部署在欧洲和亚太地区或保护国土的导弹防御系统，是对其安全的威胁，是美国企图剥夺他们在欧洲和亚太地区对其进行威慑和报复的能力。战争事件。俄罗斯和中国实际上还充当了彼此的力量倍增器，将美国的能力捆绑在各自的关键战区，从而阻止其将精力集中在其中一个或另一个上。

避免两个地区的对抗

对于俄罗斯来说，在冷战的大部分时间里，它在两个战略战区面临着重大对抗——在欧洲与美国和北约，在亚洲与中国——重演这种经历，最终导致苏联经济崩溃和苏联解体，因此不是一个选项。克里姆林宫认为西方是迄今为止最严重的威胁，必须优先考虑西方，而与中国的分歧必须通过外交来管理和解决。

关于美国前总统理查德尼克松执政期间开启美中关系这一成功的外交策略，已经写了很多文章。自 1960 年代初以来，由于中苏分裂，苏联在其远东地区已经面临敌对的中国，华盛顿和北京结盟的前景转化为重大的军事和经济负担。在冷战最激烈的时候，它不得不在4200公里的边界上维持多达50个师与中国对峙。26苏联西部有 65 个师，南翼有 20 个师，东欧有 30 个师。27如果说西方在冷战中的胜利归因于苏联经济无法承受与美国及其盟国竞争的负担，那么中国在这场竞争中的力量倍增器应归功于中国。

避免与强大对手在两个战区发生对抗的必要性也是苏联在二战期间的经验教训。在经历了 1930 年代的紧张关系（最终于 1939 年在蒙古发生了一场重大战役）之后，苏联于 1941 年与日本签署了中立条约。28结合日本不会对其远东发动攻击的情报，这保卫了苏联的战略后方。29不再受到欧洲和亚洲两条战线战争的威胁，莫斯科得以集中精力应对与德国的战争。今天的俄罗斯牢牢记住了这一教训。30

苏联军队在太平洋地区进行的唯一一次重大军事行动发生在德国战败之后。1945 年 8 月对日本发动，当时太平洋战争的结果已毫无疑问，只持续了几周，于 9 月初结束。被称为满洲战役，它导致了日本关东军的失败。31

在苏联和俄罗斯的军事文献中，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历史经验来为未来的作战概念提供信息，满洲战役长期以来一直被认为是快速进攻行动的成功范例，旨在早在战争的初始阶段。32为做好准备，1945 年初，苏联最高统帅部从欧洲向远东重新部署了大规模的部队，在那里与德国的战争的结果已经确定。1945年4月，苏联宣布放弃与日本的互不侵犯条约。33它于 8 月 8 日宣战，并于次日发动攻势——在美国在广岛投下第一颗原子弹三天后。行动于 9 月 2 日日本投降时结束。在冷战和与中国长期紧张的时期，满洲战役被视为未来可能针对它的行动的原型。34

然而，最近的俄罗斯史学反映了对满洲战役的不同理解。它没有为未来对中国的假设行动提供教训，而是用来纠正俄罗斯认为西方传播的虚假历史叙述，即这场战役对日本在二战中的战败影响不大。在 2015 年战役七十周年之际，作为年轻军官参加过二战并参加过战役的俄罗斯军事科学家院长马哈穆特·加列耶夫将军发表了一篇文章，对“美国在广岛和长崎投下的原子弹对日本的失败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35他说，这场运动促成了日本的投降。

与俄罗斯冷战著作中明显的反华偏见不同，最近的一些文章反映了明显的反日偏见，并强调了日本在二战期间对苏联和中国的威胁。同样在满洲战争七十周年之际，俄罗斯官方报纸《俄罗斯报》指责说：“多年来，日本的侵略严重威胁了苏联和中国人民的切身利益，[以及]数百万中国人被奸诈的占领者奴役。” 36加里耶夫在他的文章中写道，日本军队在满洲的战败“洗去了（俄罗斯）在 1905 年日俄战争中战败的耻辱”，这在“我们国家的良心上留下了沉重的回忆”。”

俄罗斯官方史学从冷战时期对中国的关注转向冷战后对日本的关注，这与安全政策的变化是一致的。俄罗斯与中国日益密切的伙伴关系已将两国之间发生军事对抗的可能性降到了边缘，而与美国的关系恶化则提高了其条约盟友日本对其威胁的看法。

在俄罗斯非法吞并克里米亚之后，日本也是除乌克兰之外唯一一个对俄罗斯保持积极领土主张的国家。2003 年发布的俄罗斯军事学说强调了远东海上登陆行动的威胁。37这种突发事件的潜在罪魁祸首可能只有日本，可能与美国结盟。该文件还指出，俄罗斯中部和远东地区之间的交通连接不足可能对军事行动的进程产生“负面影响”。38如果发生冲突，日本的领土主张和俄罗斯在该战区的能力较弱相结合，可能会使俄罗斯别无选择，只能对入侵者进行核打击。

日本在其领土上接待美军，并与美国在亚太地区参与联合军事活动。虽然它取消了美国宙斯盾陆上导弹系统的两个先前计划的地点，但它已决定采购两艘配备宙斯盾的船只，从而为俄罗斯官员所认为的美国主导的全球导弹防御建设做出贡献，他们认为对俄罗斯构成威胁。39俄罗斯分析家还批评日本改变其防御态势，在他们看来，这意味着不断增长的地理野心、超越自卫的能力以及参与可能由美国领导的联军战争。40

然而，总体而言，远东和亚太地区作为独立战区在俄罗斯官方军事思想中的地位并不特殊。相反，它的重要性反映了与美国及其以欧洲为中心的北约盟国的敌对关系所驱动的威胁认知，以及避免在两个遥远的战区同时发生对抗的必要性。

非官方民意与官方文件的争议

俄罗斯的官方国家安全文件大多未将中国视为威胁。他们几乎完全关注欧洲战区的突发事件和与之相关的事件，以及与西方的敌对关系，但其非官方话语揭示了对中国的极大不安和敌意。例如，2004 年，最多产的俄罗斯独立军事分析家之一亚历山大·赫拉姆奇欣（Aleksandr Khramchikhin）与人合着了对 2003 年军事学说的广泛批评。41这指责国防机构没有认识到中国是俄罗斯的“主要威胁”，因为两国在经济、军事和人口潜力方面存在差异，以及北京对 150 万平方- 俄罗斯在远东的几公里领土。42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来自中国的威胁一直是俄罗斯非官方媒体的广泛话题。讨论的范围从与中国关系的整体挑战和避免成为其小伙伴的命运到其核武库的规模和前景，到其在中亚的影响力不断扩大，再到俄中合作的质量不高，中国在远东的领土主张，以及军队无力保卫该地区免受中国优势军事能力构成的威胁。43

在与西方关系恶化以及与北京的伙伴关系日益密切的背景下，有关中国核武库扩张的报道引起了人们的关注。例如，在 2021 年，中国问题著名专家瓦西里·卡申 (Vassily Kashin) 表示：

我们正在见证第三个核大国的诞生。. . . 对于俄罗斯来说，这一进程将产生切实的地缘政治后果——现在它是唯一能够在核领域与美国平等对话的大国。但很快它就会失去这种独家地位。当然，这很不愉快。44

俄罗斯战略分析家阿列克谢·阿尔巴托夫 (Alexey Arbatov) 在 2021 年的一篇文章中讨论了中国核建设的更具体影响。45据他说，如果北京继续报道扩大其核武库以与美国和俄罗斯相匹敌的计划，这将导致一场三向军备竞赛。46因此，当前存在的战略核平衡将“彻底不稳定”。阿尔巴托夫认为，俄罗斯无法置身于美中之间的冲突之外。47如果两者之间发生核交换，它将“完全”受到影响。从目前正在建造的发射井发射的中国洲际弹道导弹将“飞越俄罗斯领土”。48阿尔巴托夫预测，在应对中国建设时，美国将寻求对其战略核系统的新的、更高的限制，即使它不需要这些限制，以保持与俄罗斯的平衡。49他的结论是，现有的俄美军备控制框架不太可能因此而存在。50

然而，专家界对中国及其对俄罗斯日益增强的能力和意图的担忧似乎对官方政策影响不大。俄罗斯继续在乌克兰开战和升级与西方的紧张关系的政策意味着，除了与中国的“无限制”伙伴关系之外，它别无选择。51克里姆林宫与西方对抗的激烈程度显然使其没有空间冒险与北京的关系哪怕是最轻微的恶化。冷战期间两个战区对峙的遗产深深影响了俄罗斯的领导层。

一切都是关于西方的

毫无疑问，推动俄罗斯国防政策的节奏挑战来自西方。其最重要的国家安全资产——核武库——的维护是由与美国的竞争关系驱动的，并受其双边军备控制框架的监管。与美国的战略核平价一直是国家安全领导人的关键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普京。他的多次重复声明毫无疑问地表明，与美国相提并论并有能力可信地威慑美国——根据军事规划者长期以来的担忧，美国发展中的导弹防御系统可能会威胁到这种能力——是至关重要的。52普京吹捧的新武器系统的主要特点是它们能够克服美国的导弹防御系统。

冷战后俄罗斯国防政策最重要的发展之一是它违反了 1987 年的《中导条约》。虽然违反条约开发、测试和部署 SSC-8（Novator 9M729）陆基巡航导弹的决定可能部分是出于对中国的潜在不安，但俄罗斯对条约的担忧的本质更多的是与美国在欧洲部署导弹防御系统有关。53继续使用 SSC-8 的决定可能是为了对美国在欧洲的导弹防御系统做出不对称反应，并作为军方扩大其在欧洲战区可能面临风险的目标范围的额外能力。

来自西方的威胁也是 2008 年与格鲁吉亚战争后启动的雄心勃勃、规模庞大且成本高昂的军事改革和现代化计划背后的主要推动因素，该计划凸显了军队绩效的多个缺陷。54战争的政治目标是划出一条“红线”，俄罗斯不会容忍北约向前苏联领土扩张。毫无疑问，军队改革和现代化的目标一直是北约，而它一直在准备的主要突发事件是欧洲未来的冲突，而不是亚洲与中国的冲突。55

面向欧洲战区的俄军包括西部和南部军区以及已提升为军区地位的北方舰队。56这就是大部分作战能力所在。面向中国的东部军区拥有小得多的常规能力。57俄罗斯日益关注北极，将美国和北约视为其主要对手，这导致东部军区将更多的资源用于其北部地区。58根据瑞典国防研究机构的说法，部署在东部军区的部队可能足以在“区域战争”中进行“沿俄罗斯陆地边界和太平洋沿岸的防御行动”。. . 涉及一个军事大国的敌人”，但这可能会升级为核对抗。59军队加强东部军区的能力将受到远东和该国西部地区之间有限的交通联系的严重阻碍，该国大部分军事能力都部署在该地区。

俄罗斯在亚太战区的军事姿态反映了与中国无关的威胁认知。重点是美国及其在西太平洋的条约盟友。太平洋舰队的任务集中在保护其战略资产——弹道导弹潜艇（SSBN），以确保俄罗斯的二次打击能力。60这些对于维持与美国的战略核平衡的能力至关重要。在俄中战略平衡的背景下，两艘新的 SSBN 的交付以及预计在 2020 年代再交付两艘的交付可能会在某个时候获得更大的相关性，但在可预见的未来，毫无疑问，这是由与美国的战略竞争。61

俄罗斯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和海军活动也表明，美国和日本在该地区的威胁认知中比中国更为突出。近年来，俄罗斯最引人注目的海军部署之一是 2021 年在夏威夷附近进行的，这是向美国蓄意展示俄罗斯海军的影响力。2017年，国家控制的《超越俄罗斯》的一篇文章指出，“太平洋舰队的复苏在华盛顿敲响了警钟”。62

日本一直是俄罗斯在太平洋地区的军事和海军活动的频繁目标。尽管日本试图改善关系并就其在千岛群岛的领土争端达成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但俄罗斯针对该国的军事活动仍在继续有增无减。63俄罗斯高级官员炫耀地访问了这些岛屿，并以侮辱性的评论回应日本的抗议。64俄罗斯一直在升级这些岛屿的反舰和防空系统，并在那里进行高调的武器试验。65日本还报告了俄罗斯飞机侵犯其领空的情况。66据报道，2022 年 3 月，一个由 10 艘舰艇组成的俄罗斯海军群在日本海作业。67

与最近的战争有关，俄罗斯已将部队从东部军区转移到白俄罗斯和乌克兰。68这让人想起二战关键阶段从西伯利亚重新部署军队到莫斯科的防御工事。69它发出了一个强有力的信号，即俄罗斯领导层确信其战略后方——与中国和更广泛的亚太地区的漫长陆地边界——是安全的，并且它有能力将其力量和努力集中在重要的战区。最多。

结论和启示

俄罗斯官方的国家安全叙述和防御态势毫无疑问地表明，它认为主要的军事威胁来自西方，并且不认为中国是军事威胁。在过去三年的大部分时间里，这一直是其潜在的安全愿景，并且在普京的监视下越来越引人注目。乌克兰战争只是强化了这一点，标志着西方与普京的俄罗斯之间的决定性决裂——只要它仍然是普京的俄罗斯，这将是其国家安全政策的指导愿景。

然而，当前与西方的敌对关系并不是俄罗斯外交和国防政策的新特征。它遵循了与欧洲其他地区交替冲突和不安共存的悠久传统。这种情况的新奇之处在于俄罗斯在一个更强大的中国的战略后方崛起，这可能会威胁到这个国家、它的领土完整，甚至是它的实体生存。虽然官方的国家安全声明并未承认这一点，但中国的专家界已经认识到中国对俄罗斯的潜在危险，他们正在就中国及其崛起给俄罗斯带来的挑战进行对话。

官方和非官方的叙述之间的差距是惊人的。然而，在当前的国内政治背景下，外交政策，尤其是与其他大国的关系，是普京的专属权限。在可预见的未来，或者只要他继续掌舵，对中国的非官方观点可能对官方政策几乎没有影响。如果高层发生变化，外交政策可能会发生转变，俄罗斯可能会出现更仔细校准的姿态。

大多数（如果不是全部）非正式讨论参与者对中国的担忧可以通过调整而不是彻底改变俄罗斯的国防和外交姿态来解决。这种调整可能需要在亚太地区采取更加多样化的政策，包括改善与日本的关系，甚至缓和与西方的紧张关系，这将减轻俄罗斯目前承担的主要军事负担——主要是因为自己对北约的敌对姿态。即使是与中国和美国进行危险的三向战略核军备竞赛的前景，也可以通过恢复包括中国在内的战略稳定和军备控制的讨论来控制，俄罗斯可能会鼓励中国的参与。

除了普京的伙伴关系愿景之外，与中国建立强有力的伙伴关系还有充分的经济、政治和军事战略原因。诚然，迄今为止，中国在对乌克兰的战争中对俄罗斯的援助并没有表现出“无限友谊”。最值得注意的是，中国显然没有提供军事援助来支持俄罗斯在乌克兰的行动，尽管据报道它是被要求的。70北京在增加从俄罗斯购买能源的同时，避免了可能导致西方对中国经济实施贸易和金融制裁的经济和金融支持。莫斯科可能会对中国为其在乌克兰的战争努力提供的物质支持水平感到失望，而且俄罗斯和中国在某些问题上的观点可能经常存在分歧。但俄罗斯的前景充满挑战，包括全球能源转型的影响、人口结构以及与西方技术和市场的隔绝。

除了敌视西方之外，与中国的敌对关系将构成在两个地理战区与两个强国展开战略竞争的危险负担。对于克里姆林宫来说，目前的调整似乎是合理的。普京的继任者可能会有些偏离“无限”的友谊，但对于俄罗斯总统来说，在俄罗斯目前的困境和阴云密布的前景下，除了与中国保持睦邻友好关系之外，别无选择。如果俄罗斯的下一任领导人在普京数十年来对经济管理不善并扭曲该国的政治制度后接受国内重建的挑战，他们最不需要的就是与中国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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