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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燃冰,未来能源之星还是灭世恶魔?

星球科学评论 星球科学评论 2021-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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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中国南海,一团火焰在燃烧了两个月以后,被人们缓缓熄灭。它是蓝鲸2号海洋钻井平台的排气火炬,来自海底深处的天然气在水幕中化作火光,用这种方式重见天日。这些天然气来源于一种被一些人寄以厚望,但也被另一些人畏之如虎的物质,可燃冰


正在试采可燃冰的蓝鲸1号海上钻井平台 | 2017年,中国首次海底可燃冰试采由“蓝鲸1号”钻井平台执行。出处@图虫创意

寄以厚望,是因为可燃冰的储量极为丰富。据粗略估算,它所蕴含的天然气资源可达到已知常规天然气资源量的数十倍;如果按有机碳储量计算,大约是已知煤炭、石油、天然气有机碳总量的2倍。假如能够大规模商业化利用,将会成为未来的能源之星,保障世界的化石燃料安全。


全球有机碳储量分布图 | 尽管对有机碳的估算还比较粗糙,但可燃冰仍远远多于常规化石能源。数据源自文献[1]。制图@陈随/星球科学评论


畏之如虎,是因为这是一种并不稳定的物质。如果在大规模商业开采中出现意外,可能会造成可燃冰的大规模分解,向海洋释放大量天然气,造成严重的环境灾害——也许会引发人们难以想象的后果。
尽管如此,人们依然在向这片尚未被攻克的资源库发动猛攻。世界多国正在积极开展可燃冰开采技术研究,继页岩气革命(后台回复“页岩气”了解更多)后,一场可燃冰革命也正在吹响号角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如何看待人们对可燃冰复杂而又纠结的心态?这需要从了解什么是可燃冰,和它“劣迹斑斑”的历史说起。


海底可燃冰样品 | 采集自印度洋某处的可燃冰样品。图源@USGS/美国地质调查局




 01 

可燃冰是什么?它在哪里?

燃冰是一种气体水合物,它看似冰块,洁白而多孔,质地比冰块略软、略轻。它是一种由水分子做牢笼,将气体分子囚禁其内的疏松固体。能够“身陷囹圄”的气体有很多种,如氮气、二氧化碳、甲烷、乙烷等。当被囚禁的气体是以甲烷为主的天然气时,人们就管它叫天然气水合物,俗称可燃冰[2]


可燃冰的两项神奇之处 | 因为可燃冰分解时会释放大量的水,能够带走大量热量,所以可以如左图一般用手托着燃烧;右图是可燃冰“囚笼”的示意图,无数个这样的小笼子彼此连接,就成为固体可燃冰。图源@ worldoceanreview.com


形成可燃冰需要四个必备条件:(甲烷)气体、液态水、较低的温度和较高的压力,缺一不可。其中,甲烷要么由泥沙中的生物遗骸腐败产生,要么来自于地下深处天然气藏渗透上来的天然气[2]


可燃冰成因示意图 | 微生物分解有机质残骸产生的甲烷也被称作“生物气”,它和深处天然气藏扩散出来的气体,是形成可燃冰的主要气源。这两种过程都会源源不断产生甲烷,其中微生物产生的生物甲烷更重要一些。制图@陈随/星球科学评论


生物遗骸腐败产生甲烷是生活中常见的一种现象,在北国的冬天里格外常见。在封冻的湖塘冰面上,冰块里会形成一连串气泡,这是湖底有机质腐败释放的气体,主要成分是甲烷。它们随着湖水一边冻结一边聚集,在冰层里形成层层叠叠的气泡——凿冰释之可点燃。


加拿大班夫国家公园亚伯拉罕湖里的甲烷气泡 | 注意气泡的层叠现象。图源@VCG


凿冰点火很危险,请勿自行尝试 | 图源@gifbin.com


地下深处天然气藏内的气体渗透至地表时,一般被叫做天然气苗,可以在很多油气田周围找到。里海西岸的阿塞拜疆巴库地区是著名油田,地下丰富的天然气裹挟稀泥巴涌出地表,形成泥火山,遇火可点燃。这样的“无源之火”,也许是该地区在古代成为拜火教圣地之一的原因。


阿塞拜疆巴库地区的泥火山群景观 | 即将炸开的气泡里,充斥着可燃气体甲烷。图源@vcg


但巴库地区并没有形成可燃冰。自然界里,只有两种地方可以同时满足前述四种条件:数百米深的冻土带地下,或者一两千米左右的深湖/深海底部及泥沙深处。它们的温度和压力恰好使可燃冰能够稳定存在,于是也被称作水合物稳定带[2]


海底和冻土中的“水合物稳定带”示意图 | 红色曲线表示压力,蓝色曲线表示温度。当二者相交时,重叠的区域就是“水合物稳定带”。它们位于特定的深度,具有一定的范围,同时会随着温度和压力的变化而改变范围。图源@grida.no


尽管水合物稳定带的分布范围较小,但可燃冰的形态却并不单调。随着可燃冰所在的具体位置不同,它可以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样貌[3-5]有时可以单独存在,为质地纯粹的的块状、丘状,主要出现在海底,相对少见。


宏观状态的可燃冰 | 大量甲烷在开放空间里与水结合,可以形成大块的可燃冰,图为在墨西哥湾海底800多米处,由甲烷气泡溢出形成“可燃冰丘”。大量贻贝生活在可燃冰附近,它们的食物是依赖甲烷生存的化能自养微生物。图源@USGS/美国地质调查局


海底“可燃冰丘”上采集到的厚层纯净可燃冰 | 由日本明治大学团队在日本海Joetsu盆地的可燃冰丘里采集,总厚度超过五米。图源@明治大学天然气水合物研究所


有时则与泥沙混合在一起,呈现出团块状、网脉状的不规则外观。


印度洋海底采集的可燃冰 | 2006年印度国家天然气水合物计划一期项目采集的可燃冰样品,可燃冰存在于海底泥沙地层的裂缝里。图源@USGS/美国地质调查局


更多的时候,可燃冰以肉眼难以看到的状态,分散储存在泥沙颗粒之间的微小孔隙里。虽不起眼,但有着更大的储量,是目前人们勘探和试采的主要目标。


含可燃冰砂砾沉积物样品 | 产自加拿大Mallik冻土试采区的含可燃冰沉积物,深色砾石和砂粒周围的白色物质即为可燃冰,这是孔隙中的可燃冰透露出来的一点颜色。图源@USGS/美国地质调查局


总之,这是一种主要储存在烂泥巴和稀沙子”里的有机碳能源,它的外观和分布位置具有特定的规律。


不同产出位置的可燃冰具有不同的赋存状态 | (A/B)海底泥质沉积物中的网脉和团块状(白色物质),(C/E)分散在砂层孔隙中(白色小点),(D)海底的可燃冰丘,被灰色泥沙覆盖,(F)砂砾沉积物中的天然气水合物(白色)。来源@文献[6]

从极地冻土到高原冻土,再到深海底部的广大天地间,可燃冰被人们寄以厚望。以目前的认识来看,洁白大块的可燃冰储量可能最少,泥质沉积(烂泥巴)里的分散可燃冰储量可能最大,但不易开采。相对容易开发的,是储存在冻土带地下砂层和海底砂层(稀沙子)孔隙中的分散可燃冰[2,6]


世界可燃冰资源储量示意图 | 最具勘探开发潜力的可燃冰位于砂层里,但总储量相对较小;不易开采的泥层里可能拥有规模最大的可燃冰。海底暴露可燃冰的储量难以估算,因为人类对深海还知之甚少。数据源自文献[6]。制图@陈随/星球科学评论 

但是,硬币的另一面则隐藏着可燃冰令人生畏的本领。



 02 

可燃冰有哪些危险的“本领”?

于人类来说,可燃冰意味着丰富的天然气,是一种有潜在经济效益的化石能源。但对于自然界而言,可燃冰只是一种普通的物质,在碳循环的大链条上不断形成又不断分解,遵循自然规律自生自灭。
在自然界,水合物稳定带并非一成不变的特定区域。温度和压力条件的变化会轻易使稳定带的范围发生改变造成可燃冰自发分解[7-11]在地球动荡的历史里,大规模的环境变化比比皆是:气候变迁、冰川进退、地震火山、甚至小行星砸到海里这样的事情也经常发生。于是,我们可以找到许多可燃冰自然分解的记录。


可燃冰稳定带范围改变造成可燃冰分解的示意图 | 自从末次冰期结束以来,全球范围内发生大规模的冰盖消融、海水升温,使大量的古代可燃冰失稳分解。释放出来的甲烷气体规模巨大,可能加剧全球温度从冰河期进一步回升。图源@文献[10]


直觉上,人们会想出一串串气泡不断上浮,最终在海面破裂的画面,这也是关于“可燃冰导致变暖灾难”的最初印象。但能够到达海面并影响到大气的甲烷其实只有不到5%[7,12]
释放出来的甲烷都去了哪里?答案正是布下了三条封锁线的厚重海水。


墨西哥海底一处甲烷泄露点的气泡和贻贝 | 深海贻贝常作为深海化能自养生态系统的一部分。图源@NOAA/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


(1)围剿甲烷的三道封锁线


海底的一些微生物构建起围剿甲烷的第一道封锁线。当可燃冰分解得缓慢而稳定时,特定微生物会利用甲烷作为生命活动的原料,像植物一样为更多的其他生物提供食物,在海底构建起冷泉(cold seep)生态系统——这是一种可以养活一群奇奇怪怪深海生物的化能自养生态系统[7,13]


深海化能自养生态系统与浅海光合作用生态系统示意图 | 和光合作用一样,化能自养作用也是构建生态系统的基石,只不过这是一个“漆黑无光”的生态系统。图源@Maja Sojtaric/CAGE

第二道封锁线是深处的海水本身。由于水合物稳定带也包括一定深度的底层海水,所以可燃冰释放出来的部分甲烷可以在海底重新“冻结”——这便是在全球海底许多地点都存在的海底可燃冰丘(丘,mound)。大块、洁白、质地纯粹的可燃冰,便来自这些环境。


墨西哥湾的一处海底甲烷释放点 | 墨西哥湾地下富含油气,一部分天然气在海底发生泄漏,冻结成海底的可燃冰。图源@NOAA/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

第三道封锁线是溶解在海水里的氧气。绝大多数甲烷气泡大多不能顺利浮上海面,而是会溶解于海水,与水中氧气发生化学反应,转变为二氧化碳和水,最终消失在海水里。
就这样,三重封锁线,将海底可燃冰分解释放的绝大多数甲烷都“消灭殆尽”,真正能够浮出海面的甲烷气体少之又少。我们不需要特别担心海底可燃冰开发对大气和气候变暖产生的冲击。但是,消灭了甲烷的海水却会发生变化,而这才是真正值得忧虑的地方。


海底甲烷释放和两种消耗机制的示意图 | 绝大部分从海底释放的甲烷会被微生物或海水溶解氧给氧化掉。图源@文献[14]


此时,地质研究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2)劣迹斑斑的古代可燃冰爆发

距今1.83亿年前的侏罗纪早期,全球范围内发生过一次严重的大洋缺氧事件(OAE),造成许多海洋生物灭绝。尽管尚存争议,一些科学家认为可能与大规模的海底可燃冰分解有关[15-17]

早侏罗世托阿尔期海洋缺氧事件示意图 | 该事件发生于距今1.83亿年前,造成大量海洋生物灭绝,其中可燃冰快速分解是可能的原因之一。图源@文献[17]

在距今约5500万~5600万年前,全球发生过一次非常剧烈的环境突变。在很短的时间里,大气快速升温、海洋出现局部缺氧、大西洋明显酸化等事件相继出现,也被许多科学家认为与海底可燃冰的突然释放有关。但究竟是可燃冰分解引起升温,还是升温引起可燃冰分解,现在仍存争论[18-20]


古近纪“古新世-始新世极热事件”示意图 | 该事件发生于距今0.55-0.56亿年前的古近纪早期,大气和海洋温度快速升高然后回落,其中可燃冰快速分解是可能的原因之一。图源@文献[21]


在中国试采可燃冰的南海神狐海域,人们发现距今11300-8000年前的海底泥沙有些“缺钙”——碳酸钙的含量明显偏低,这是海水酸化留下的线索之一。在排除了一些其他因素后,它被解释为末次冰期后的升温过程里,可燃冰发生快速分解引起的底层海水酸化[8]

除了改变海水的酸碱性和含氧量,剧烈的可燃冰分解也能改变海底地貌。

(3)地貌修改器

在挪威大陆和斯瓦尔巴德群岛之间的巴伦支海,科学家发现了令人“密恐”的景象:原本应该被泥沙覆盖得相对平坦的海底,像是爆了一脸青春痘一般,满是疤痕


巴伦支海密集的海底麻坑 | 在巴伦支海的比约恩纳陆架槽边缘,海底有大量的麻坑,这种海底地貌的形成与可燃冰分解有关。图源@文献[9]


它们的深度可达10-40米,直径300-400米,更大坑洞的尺寸有600x1000m左右[9,22]。在坑洞周围,海底仍在释放甲烷气泡。密集的气泡在海水里连成一串,在仪器成像里可以看起来就像是千万根火炬


麻坑周围释放的甲烷气泡 | 在巴伦支海海底麻坑周围,仍在排放甲烷气泡,可以通过特殊仪器进行可视化成像。图源@文献[9]

一万多年前的末次冰期,巴伦支海地区曾经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冰层下形成可燃冰稳定带。随着冰盖消融,海底一边升温一边缓慢抬升,可燃冰稳定带的范围发生大幅度变化,原先的可燃冰失稳、分解、释放,大量气体聚集成海底的鼓包(pingo)。

鼓包内的气体可能有两种释放途径,要么缓缓释放、海底陷落成坑;要么喷薄而出、海底炸出大坑,变成海底的“密集痘疤”。类似的地貌在全球海洋里广泛存在,中国南海同样有许多类似大坑,例如西沙群岛西南部海域800-1200米深的海底分布有密集的坑洞群,最大的坑直径有3千米左右,深度超过160米[23-24]。根据它们的外观,人们起了一个形象的名字:麻坑


麻坑成因示意图 | 麻坑的形成与可燃冰分解有关,会释放大量甲烷进入海洋,也会有一部分甲烷进入大气。图源@文献[9]

在陆地上,人们也在冻土地带发现过类似的现象。2014年,俄罗斯西北部Yamal半岛上,人们在地面上发现了一个大坑,周围有新近被翻出的泥土,甚是奇特。经过科学家的实地考察,发现这是因为地下气体压力过大,冲破土壤导致的一场气体爆发。


俄罗斯Yamal半岛2014年气爆坑爆发前后的航拍对比图 | 这种气爆坑的形成源于泥土里的高压气体爆发,可能与可燃冰分解有关,这个坑的直径约为25米。图源@文献[25]


类似的现象在北极圈附近的冻土地带并不罕见。2017年5月,一条河道中开始产生鼓包(下图2),到了7月便炸成以一个大坑(下图4),直径达到数十米,并在爆发以后持续释放甲烷气体[26]


俄罗斯Yamal半岛2017年某个气爆坑爆发的航拍对比图 | 这个坑形成于一处河道底部的冻土带,爆发以后坑内蓄水成湖。图源@文献[26]


有一种解释认为,这些气爆坑的形成,与冻土地下可燃冰的分解和气体爆发有关[27]。在2014年产生的气爆坑位置,地下60米处可能存在一层可燃冰。或许正是这些可燃冰分解产生了许多无处释放的甲烷气体,它们在冻土里横冲直撞、上涌聚集,最终炸成大坑。


俄罗斯Yamal半岛2014年气爆坑的地球物理探测结果 | 图面中的数字表示电阻率值,该研究认为位于地下60米深处的含可燃冰地层引起了气爆。图源@文献[27]

高压气体上浮、破坏地层的能力究竟有多强?在挪威斯瓦尔巴德群岛北部的Hinlopen滑坡边缘,一个案例或许可以提供一些线索。人们在这里发现一处被高压天然气破坏、挖掘了将近200米厚的泥沙层。气体在泥沙地层中形成了“管道结构”,一路穿过可燃冰稳定区,至靠近海底的位置才储存起来。这样的机制可以在海底浅层制造不稳定层,具有引发滑坡的潜力[29]


高压天然气穿过近200米厚的海底泥沙 | 上图为人工地震剖面,下图是原理示意。高压气体从可燃冰稳定带下的高压游离气聚集带上涌,破坏、挖掘、穿过蕴含可燃冰的泥沙后,聚集在浅近海底,留下“管状结构”,管道直径约20米。图源@文献[29]


但这只是可燃冰分解引起滑坡的一种机制,还有一种机制可能引起更大规模的海底滑坡,甚至引发海啸——那便是由于可燃冰分解引起的地层变形、强度减弱,并最终在坡度适当的地区滑落。


由可燃冰分解引发海底滑坡的示意图 | 当可燃冰稳定带底界因为种种原因上移时,会使海底的一层可燃冰分解,一方面释放气体进入海水,另一方面改变泥砂层的力学性质,引起大规模滑坡。图源@grida.no


挪威西北部海域的Storegga滑坡是目前已知规模最大的海底滑坡之一,一些科学家认为它与周期性大规模可燃冰分解有关[11,30-32]。最近一次滑坡发生于8200年前,在挪威、冰岛、英国北部等地引发过大规模的海啸灾害,重创了当时生活在北欧沿海地区的古人类聚落[33]


Storegga海底滑坡及其形成的海啸 | Storegga滑坡的产生可能与可燃冰分解有关,这次滑坡引发了规模庞大的海啸,席卷多个国家。图源@文献[34]


总结下来,可燃冰分解释放出的甲烷,既可以在海底滋养生灵,也可以引起底层海水酸化和缺氧,引发海洋生物大量死亡甚至灭亡;而它们从地层里释放的方式,轻则可以引起排气鼓包或麻坑,重则破坏地层、引起海底变形或滑坡,严重的滑坡还能制造出滑坡海啸灾害。
可燃冰的这些“本领”,为人们开发利用可燃冰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人为开采是否会造成海底可燃冰的失稳,引起比自然分解速度更快、规模更大的“海底甲烷释放”?
这些担忧,恐怕并不是空穴来风。


 03 

未来商业开发的不确定性

管扮演着不安定的角色,但这并没有影响人们将可燃冰作为资源加以利用的冲动。对于可燃冰的研究大约始于上世纪60年代,那时的人们曾认为苏联西伯利亚的Messoyakha气田生产的天然气存在可燃冰分解释放的气体,但该结论尚存争议[35-36]。真正毫无争议的、直接从含可燃冰地层里进行试验性开采,仅有短短18年的历史

人们首先开采的是北极圈内永久冻土带以下的可燃冰,这是2002年及2007年多国合作在加拿大西北部Mallik地区的试采项目,冻土厚度650米左右,含有可燃冰的砂层位于大约1000米深。首次试采海底泥沙中的可燃冰是2013年,位于日本爱知县附近海域,这里的水深约1000米,蕴含可燃冰的砂层位于海底以下300米[37-38]


世界可燃冰开采试验位置分布图 | 迄今为止,确切进行过可燃冰开采试验的地点一共有五个,分别是位于加拿大北部的Mallik项目区(2007-2008年试采),美国阿拉斯加北坡的Hot Ice项目区(2012年试采),二者均为冻土可燃冰区块,且由多国团队合作试采;位于日本爱知县附近南海海槽的爱知海项目区是首次(2013年)和第二次(2017年)海底可燃冰试采位置,由日美合作完成;中国的可燃冰试采由中国团队独立完成。制图@陈随&巩向杰/星球科学评论

中国的可燃冰研究启动较晚,于2007年和2009年在南海神狐海域青海祁连山木里冻土带分别钻遇可燃冰。2011年和2016年,研究人员首先在祁连山冻土区进行了两次陆上可燃冰试采[39-40],分别产气近5天和23天。2017年,中国在南海神狐海域进行了首次海上试采,稳定生产60天,产气30.9万立方米。2019年,中国在南海同一海域完成了第二次试采,试验了水平井在海底软泥沙中的钻探技术,实现稳定生产30天,产气86.14万立方米。
目前为止,中国是世界上累计试采可燃冰产气量最多的国家。但在成就的背后,我们也需要对风险和不确定性有清晰的认识。


2017年首次可燃冰试采的蓝鲸1号图源@图虫创意


可燃冰商业化开采面临的主要问题,正如前文第二节所提,在于会改变泥沙的力学性质,降低泥沙的整体强度,容易引起海底不均匀变形、海底地层垮塌、高压气体喷出甚至滑坡等剧烈破坏现象[41-45]
遗憾的是,人们对于这些风险的认识尚十分粗浅。现阶段的主要研究方法,是使用试采获得的数据进行实验模拟和计算机模拟。然而实验室条件难以代表深海的自然环境,计算机模型也会存在基于不同方法而产生的差异,它们有时甚至会出现完全迥异的结果。
例如,2013年日本试采后,一个日本研究团队的计算机模拟显示,6天的试采中,可燃冰发生分解的区域可能达到距离钻井25米的地区;如果继续生产至180天后,可燃冰分解范围可能会扩展至200米范围[43]。但在2017年中国试采后,一支中国研究团队的另一种计算机模拟显示可燃冰的分解会局限在钻井周围区域,即使两年后不会超过30米[46]


日本“地球号”海洋钻探船 | 该船是日本进行海洋钻井的主力科考船,参加过多次全球大洋钻探项目。日本两次钻探海底可燃冰,使用的都是这条科考船。图源@JAMSTEC/日本国立海洋科技开发机构


类似这样的不确定还有很多,而仅有的几次试采结果,也并不足以打消人们的顾虑。2017年9月,中国首次南海试采结束的2个月后,科研人员来到试采海域展开环境监测。通过对比试采前、试采中和试采后的数据,认为仅在钻井过程中发生了预期内的少量甲烷释放。试采过程中和结束两个月后,未见甲烷泄露、未见海底缺氧,海底也没有发生海水浑浊度的变化,表明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海底地质变化[47]


中国南海首次可燃冰试采的主要环境监测数据 | 来源@文献[47]


这当然是一个好消息,但无论是中国的第一次试采还是日本的两次试采,均未公开海底是否发生变形的数据[48]在刚刚结束不久的中国第二次海底试采中,人们使用了“未观测到甲烷泄露,未发生地质灾害”这样的字眼,这符合第一次试采后的检测结果,但同时没有提及是否存在地层变形等方面的情况。

也许是没有发生,也许是变化太小没有探测到,但也不能排除这些变化尚未从几百米深处影响到海底。
这些变化所需的时间,也是未知数。以2017年俄罗斯Yamal半岛发生在河道里的气爆为例,从发现变形到最终爆发用了两个月,但气体在地下聚集发展了多久,人们则完全没有头绪。在斯瓦尔巴德岛北部的海底泥沙中,高压天然气聚集、破坏地层产生“管道结构”需要多长时间,现在也完全是未知数。


中国南海首次可燃冰试采时的火炬 | 图源@文献[47]


总之,在关于可燃冰开采引发海底变形的领域,还存在太多的空白,我们并不知道地层变形将如何累积、高压气体是否在地下聚集、何时会开始上涌破坏地层、何时会上升到海底浅层、何种条件会触发滑坡、风险会达到何种规模、滑坡是否会使附近的可燃冰失稳分解等细节。
根据一份计算机模拟研究,长期(长达4年以上的水平井开发)可燃冰开采会引起地层变形逐渐积累,并最终可能会发展成大规模海底变形甚至滑坡[49]因此,一两口井持续一两个月的试采和数据测量,或许并不足以说明问题。
而矛盾的是,想要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只能开展时间更长、规模更大的生产实践,甚至在真实的事故里来分析事故的原因。在当下的科学认识水平下,只要开采可燃冰,就意味着要承担很多未知风险;但也只有继续进行开采试验,才能更好地认识风险。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贯穿在整个可燃冰开采的实践里


位于加拿大麦肯齐三角洲的Mallik可燃冰试采现场 | 这里位于北极圈内,极度严寒,阳光穿透大气中的冰晶后呈现出光柱。图源@USGS/美国地质调查局


当代海洋正处在表层海水快速酸化和缺氧的背景下[51-55],人为引发可燃冰分解和释放的前景不免令人担心。而且这些研究大多集中在海洋表层,并没有深入考虑海底可燃冰分解造成的深层海水酸化和缺氧问题由于表层海水与深层海水的大规模交换作用(如温盐环流),最终的情况可能更糟。


驱动全球海水大规模交换的温盐环流 | 图源@grida.no


海水酸化会影响部分海洋生物碳酸钙外壳的合成,缺氧海水则容易引发大面积生物死亡,二者最终会影响到海洋食物链,并以此影响到人类社会。

海洋化学性质的变化如何影响海洋生物? | 许多浮游生物具有钙质外骨骼,酸化的海水不利于生物合成,会严重影响它们的生存,从而危及到整个海洋食物链。图中的生物是翼足类动物,它是一种具有碳酸钙贝壳的软体动物,幼体营浮游生活。研究人员将它的贝壳放在当前认识水平下,与2100年海水酸性和碳酸盐含量相当的水中,45天后贝壳就开始溶解。图源@NOAA/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

虽然短期内肯定不会引起大规模生物灭绝,但势必会逐渐改变现有海洋生物的生存格局,从而进一步影响到海洋养殖业和捕捞业,并以这种方式影响人们的餐桌——海洋为人类提供了18%的蛋白质来源,它们不光是各种生猛海鲜,还有以海洋生物作为饲料的家畜家禽。一旦海洋的生态出现问题,人类社会将会发生不小的动荡。


夕阳下的渔船 | 可燃冰开采对海洋环境的潜在冲击,会通过复杂的食物链最终影响到每一个人。图源@VCG


是的,人们需要关心可燃冰开采对于海洋环境的潜在冲击,这不仅因为对于可燃冰的各种认识仍然过于粗浅,而且暂时还没有很好的监测手段和可靠模型,更因为它也能影响到你我饭桌上的食物,影响到子孙后代的食物。

海鲜 | 对于普通人而言,关注可燃冰开采风险,最终会回归到食物安全问题。图源@VCG

可燃冰只是地球上存在了亿万年,并将继续存在亿万年的一种物质,是这颗星球生生不息的碳循环发动机中,一个并不起眼的小齿轮。它究竟是未来能源之星,还是将要影响人类社会的魔鬼,决定权其实在于人类。
在于人们选择怎样的开发策略在于保持高度谨慎徐徐图之;在于充分做好风险研判和科研跟进在于提高从业人员的风险认知水平。
也在于整个社会的你我他,能够认识到可燃冰这种物质的风险,和背后尚存的诸多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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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撰稿 | 云舞空城

视觉设计 |陈随 

 地图设计 |巩向杰 

图片编辑 | 谢禹涵

内容审校 | 张楠

封面来源 |图虫创意



本文参考文献】可滑动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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