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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宾,乐山老师来援教了(二)

2017-08-22 市教育局宣 乐山教育


 

商量考题


  在菲律宾侨中学院,我教的是实验甲班,就是把英文部中,华语水平最高的,相当于初中一年级和初中二年级的学生挑选出来,组成的中文复式班,共计39位同学。


  我们使用的教材,是国内北师大版的语文教材。实验甲班只有一个,这就意味着,全校所有班级中,我教的班级,教材与其他班级完全不同。我心里一阵窃喜,因为怎么教、怎么考完全会由我说了算。


  教完第一课《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以后,按照每课一考的教学要求,我打算自己出题考一下学生。于是,我从自己的电脑里,花了一分钟,找到了我在国内教这篇课文时使用的课后练习题,打算改个标题,然后就拿来考学生。


  我找出来的试题,包含三部分内容。第一部分是“基础知识”,第二部分是“课内阅读”,第三部分是“课外阅读”。当我把出好的试题礼节性地拿给中文部主任审查的时候,中文部主任竟然对我说:“卞老师,这题是不是太难了? 附加的古诗背诵默写孩子们能写出来吗?按照这个考试思路,您打作文分的时候,要手下留情哦……中一和中二的题,有区别吗?孩子们的时间够吗?……”


  中文部主任一口气问了我将近10个问题,把我问蒙了。难道我进行考点训练是错的吗?我第一次考试让学生见识题型不对吗?古诗背诵默写是必考题啊?基本题型不考,还叫语文考试吗?我已经感觉到了,中文主任认为我出的题太难了,学生不会做,要我放学生们一码。她看我一脸茫然,作为中国通的她,开始耐心地给我解释:“一部分中一的孩子,刚刚进入中学,培养他们对于学科的学习兴趣的,比分数更加重要,所以题不要太难,他们都能考高分,这也是教学要求。另外,即使是中二的孩子,也有个别基础不是特别好,我们要关照他们,成绩最差的孩子都能考一个比较高的分数,那么每个人都会有兴趣的……”我明白了,题必须简单,必须让学生保持浓厚的学习兴趣……商量的结果是,题变得简单,去掉所有默写,选择题居多,作文得分高。


  我认为我通过了中文主任这一关,我就已经胜利了。


  当试卷发到学生手里的时候,我只听到教室里一片惨叫:“老师,这是什么题啊?修辞手法我们没有讲过啊,为什么要考这个啊?”“老师,这些题我们不会啊”“老师,中一和中二的题有区别吗?我们应该公平啊,他们中一的是和我们一样的学习啊”“老师,我要退出实验班”……更有甚者,一个喜欢开玩笑的孩子,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跑到窗户边上,做了一个“跳窗”的动作,引得其他孩子哈哈大笑。


  我只能针对性地安慰并解释。“这些题,是为了培养你们中国式的语言思维模式,题目太简单了,还有什么意思呢”“另外,我们彼此都需要一个适应过程啊,我需要看看你们的水平啊”“平时的考试不重要,重要的是期末的考试”。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一个孩子马上反驳我:“老师,平时的考试也很重要啊,我们要积累分数啊!”


  在得到我下一次考试,题再简单一点的承诺后,孩子们“原谅”了我,开始安静地做题,这一关总算过了。


  晚上,我的微信不停地响,打开一看,大部分是班级孩子在跟我私聊:“老师,以后阶段考试一定要考简单一点啊,不用考这么复杂,我们都能懂那些话的意思,没必要进行什么分析”“老师,有难度加分吗?”“老师,要公平地对待中一和中二啊”“简单一点就对了”……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要求题必须简单。我一一进行了回复,让学生的情绪平静下来,免得惹出事端。


  这样的测验,在国内,我可以连卷子都不用批改,学生做完了,直接评讲就行。在这里,却引起巨大的波澜,实在出乎意料。但是在领导和孩子们的反馈中,有三点还是很值得思考的。第一是关于学习兴趣的培养和保持,我自己在国内进行教学的时候,给学生的题目是不是太难了,导致部分学生失去学习的兴趣;第二是“这些话我都懂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进行分析”,学生的这个提问我觉得是有分量的,是不是说出了很多国内孩子学习语文的心里话?第三是我自己的反思:培养中国式的语言文字思维方式,是不是一定要用考试题,甚至是较难的考试题?


  我和学生们商量沟通的结果是,每次考试都考他们会的内容,提前告知考试范围和题型。当然我会坚持应该坚持的原则,毕竟我是语文老师。从此以后,孩子们很高兴,上课很认真,我明显感觉到,即使我偷偷加入了比较难的内容,他们也接受了。



台湾教授来菲律宾讲学




菲律宾国庆暨中菲友谊日演出



洋腔洋调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后,我走出四楼的实验乙班教室,看见三楼的很多班级里的孩子,纷纷来到四楼的平台,自觉地排好队,而且排成两列。我想,难道小卖部下午也要来卖东西吗?(菲律宾学校小卖部有课间在楼道卖小吃的习惯)


  此时,同办公室的曾老师(菲律宾本地中文老师),急匆匆地来到四楼平台,一边走一边喊我:“卞老师,今天该我们两个了……”我满脸疑惑:“曾老师,什么事?”“今天该我们两个在这里值班,进行楼道值周啊”“哦,好的,好的,我去上个厕所就来……”“不行不行,马上开始。”“开始什么?”“哈哈,华语周啊,学生要说中文,我们要给他们打分,并记录啊……”我依然一脸疑惑,但是我停住脚步,准备“工作”。


  她给我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执勤老师”四个鲜红的大字,我也像她一样,把小牌子挂在我的胸前的ID带子(师生都带着的一个标示身份的小牌)上,准备看她工作,然后照猫画虎。


  只见她迅速在小卖部卖东西的桌子旁边坐下来,拿出一张黄色的小纸条,准备记录什么,与此同时,她迅速给我一张同样的小纸条,也让我用“正”字做好登记。只见两个英文部的学生,一起走到她面前。男生说:“我们为什么要学习中文?”女生回答:“因为学习中文可以交更多的朋友。”等学生说完,曾老师在学生拿的,写着自己班级和姓名的小黄色纸片上,写上日期,然后画一个五角星,再签上自己的姓名。然后在自己的面前的小纸条上,找到学生所在的“中一子”,画上一横一竖,两个学生就在她那里完成了今天的中文练习。


  原来事情如此简单,我就学着她的样子,让自己严肃起来,开始对学生进行“考核”。我明白了,学生是组队前来说中文的,一个人提问,一个人回答。提问都是一样的“为什么我们要学习中文”,回答也是一样的“因为学习中文可以交更多的朋友”。从第一组学生开始,我就一直想笑,我憋着,再憋着,我不能笑,因为我是老师,我不断提醒自己。那些孩子说这么两句简单的中文,全部是我们所说的“洋腔洋调”,憋足了劲,说出来的话,和那些欧美国家的人说中文是一个味道,类似于“大江东去,狼逃尽……”


  晚上,在房间和同事谈起下午的经历,我们都有很多感慨。


  下午来参加“华语周”中文口试活动的同学,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他们都很自觉地排队,没有喧哗,也没有拥挤。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甚至有一种错落有致的美感。学校发给每个学生一张写好了信息的黄色小纸条,学生要每天把这个小纸条交给老师检查,没有完成任务的,还要被批评。为了这样两句蹩脚的中文,全校动员,全员参与……我的整个口试过程很顺利,也很安静,学生高度重视这项在我看来有点形式化的活动。


  学生在学校,天天穿着用劣质的白色的布做成的中规中矩的短袖校服上衣(菲律宾是天主教国家,正式场合必须穿有袖和领的衣服),穿着用过时的黄色的布做成的需要系皮带的校裤,还穿着不能露出脚趾头的皮鞋。这身装扮,在我的眼睛里,是非常丑陋的、过时的。而且在热带的菲律宾,这样穿也是非常热的,但是没有一个学生敢穿便装到学校,在学校里也没有看见哪个学生将校服脱下来把玩,更没有一个人在自己的校服上乱写乱画……


  每一个学生,在校园内的任何地方,见到老师都会鞠躬行礼,并说:“老师好!”学生进入办公室,会大声说:“老师们好!”,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会大声说:“老师们再见”,不管是否有老师搭理。来到侨中学院分校已经一个多月了,没有听说学生吵架的事情,更没有听说学生打架的事情,他们下课的时候,都很友好地在教室、走道活动。每当有老师或者领导进入教室听课,他们会自觉地起立,鼓掌,并说:“老师好。”


  还有很多很多小事,类似于“洋腔洋调”这件事。虽然看似有点形式化,其实做到了极致,也是一种教育。




国内专家到侨中学院讲学




商业总会举办的绘画比赛



尴尬缺席


  “老师,在不?”微信对话框里跳出这么几个字,我甚至没有看清是谁发来的信息,立刻习惯性地回复:“在啊,怎么啦?”我丢下手机继续吃饭。


   “老师,你来不?”微信对话框里又跳出这么几个字,我看了一眼发信息的人的名字,“蔡奕钊”。“我在吃饭……”我不确定这个孩子是不是发错了人,就回复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丢下手机继续吃饭。


   突然,我像触电了,浑身微微颤抖,眼睛盯一眼自己的饭碗,又转向墙壁,又转向手机。我立刻拿起手机,翻看和蔡奕钊之前的聊天记录。


  之前的聊天记录内容如下:“JULY23,中午12点,大连海鲜酒楼(Ta Llian Seafood Restaurant Adress:1036 Ongpin St Sta .Cruz.,Manila.),我十六岁生日,你能来吗?”“我能来,中国城?”“好的”。

    

  我立刻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给蔡奕钊回信息“对不起,我记错日子了,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啊……”此时的时间是中午12点半。他没有回复,而我却开始不安起来,但是内心还是觉得,没什么,就是一个孩子的生日会而已,如果我去了,一群孩子和我一起喝酒,我还不好说什么。

   

  午饭后,我坐在客厅里,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忘记了这件事情。昨天,我和黑亮老师还在中国城里逛,还路过了“大连海鲜酒楼”,我还对黑亮说:“实验乙班一个学生,请我下周参加他的生日宴会,就在这里,但是我忘记了他叫什么,你说我来不拉呢?”黑亮说:“来啊,肯定来啊,这是学生的一件大事。”可是,我竟然把日期记错了,甚至把学生姓名都忘记了。

  

  过了约一个小时,我打开微信,发现朋友圈里的学生发出了蔡奕钊生日宴会的照片。照片中,蔡奕钊身穿红色的中式礼服,白色的裤子,黑白相间的运动鞋,端着半杯红酒,脸红红的,端正地站立在舞台上。我分明从他端正的站姿上,看出了他的自信、独立,这句话是一点都不过分的。舞台背后的墙面上,是美国著名篮球运动员的照片,以及蔡奕钊过16岁生日的主题标语。此时,我才清晰地想起这个学生的样子,虽然他在之前加了我的微信。

   

  还有一张照片,是蔡奕钊和同学们的合影,同学们簇拥着寿星,都满面春风。还有蔡奕钊站在几位女孩子的身后,女孩子们用手托着脸,配合着他。另外一张照片是蔡奕钊和两位老师的合影……

   

  更让我揪心的是,照片中,有很多位我自己班上的孩子,原来他们都是好朋友……一个下午,我都在自责。

   

  晚上,我去找那两位参加了这个孩子生日宴会的老师。“你们参加蔡奕钊的生日会,咋不叫我一声呢?我把时间记错了,记成下个星期了。”这纯粹是为了挽回点自己的面子。“我们不知道你要去啊,不然就叫你一起去了……”“这边的孩子和孩子父母都很重视16岁生日,这是他们的成人礼。这边16岁就成年了,对他们而言,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坎,有的还要回大陆祭祖……”在说笑中,我离开了那两位老师的房间。

      

  回忆了一下我收到这邀请时候的心理状态,是把孩子的生日聚会想像成了,像国内一样,一群孩子和一个老师一起在街边上撸串……老师和孩子都很放松,而且只邀请了我一个老师参加的这种聚会。没有想到的是,这是一个孩子的人生中的一件大事,而不仅仅是吃顿饭那么简单。但是我却尴尬地缺席了……

   

  第二天,我去自己班上的教室,专门说起这件事,孩子们都说,我不该缺席,我除了道歉,还是道歉……

   

  究竟是什么让我缺席了?是根深蒂固的以教师自我为中心的意识,认为学生的事情都是小事。

   

  还有什么值得铭记?这种有价值的生日宴会,对孩子是一种教育,胜过教师或者父母的千言万语。




过生日的孩子和老师一起


幼儿园班里的初中生


  有一天,上课之前的讲话时间,我想了解学生的英语水平,就说:“Can you teach me English?”一个喜欢搞笑的孩子,立刻站起来用英语说:“Let Liu Hao teach you……”“Liu Hao? Why?”我大惑不解。原来,刘浩的英文班级是幼儿园大班,是全班39个孩子中,英文年级最低的一个孩子。那个搞笑的学生是在嘲弄我。


  侨中学院和其他华校一样,将学生的学习时段分为上午和下午,学生上午在英文部上学,下午在中文部上学。英文部和中文部就像两所单独的学校,互相之间没有什么教学上的联系。


  我现在教的是中一、中二(相当于国内初一、初二)的学生,年龄最小的都已经是12岁了。但是这些孩子当中,还有在英文部幼儿园里上学的孩子。刘浩就是班级里,在幼儿园大班教室里上英文课的初中生。


  英文部的年级段分为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四个阶段,总的学习年限和中国差不多,共计13年到14年。一个新生进入学校,要同时在中文部和英文部学习,首先必须进行中文水平和英文水平测试。这样就很容易出现成绩不对称的问题。班上的刘浩,经过测试,中文水平已经具备初中水平,且年龄也到了上初中的年龄,再加上他中文水平比较高,就被编进了使用国内中文教材的实验甲班学习。除了学习国内的语文教材之外,还要学习“阅读”“文化”等中文部的课程。按照这个进度,刘浩这个同学今年12岁,可以在18岁左右完成中文部的高中课程,参加菲律宾的高考。但是能否考上大学,主要看他的英文水平及英文部的学习成绩。

       

  这个同学的中文班级和年级的问题解决了,但是英文班级和年级的问题很大。经过测试,他的英文水平,只相当于学校幼儿园大班(学前班)的水平,如果这个同学也进入英文部的中一年级学习,那一定是云里雾里,浪费时间的。从学习的需要和效果出发,他只能被编进英文部幼儿园大班,跟班学习英语。


  于是,在国内看起来奇怪的现象出现了。早上上学的时候, 那些下午要在同一个中文班级里上课的孩子,分别走进了学校英文部的不同年级中的不同班级。其中刘浩同学要和一群幼儿园的孩子一起上学,课间还要发玩具。



刘浩近照

       

  按照这个学习进度,刘浩现在12岁,读幼儿园大班,如果在英文部读完12年级(相当国内的高中三年级),还需要12年,那时他已经24岁了,到读完本科已经28岁了。

       

  这个同学要想尽量提前进入大学,他唯一的选择是努力跳级学习。要想中文部和英文部同时毕业,那他就必须要在六年时间里,在英文部隔一年跳级一次,完成六次完美的跨越。要做到这一点,难度是很大的,可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英文部的课程比较难,年级越高,难度越大。英文部的主要课程包括《英语》,主要学习美式英语,必须要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和国内学生一样,单词、语法、句型、作文等。第二是《菲语》,又叫他加洛语,是菲律宾的本土语言,也是由字母组成的语言系统。第三是《科学》,相当于《物理》《化学》《生物》的综合性学科;《数学》,这和国内学生学习内容一致,但是难度系数略低于国内学生;《历史》,这门学科里包含了时事政治、地理等相关内容,甚至要求学生搜集时政新闻;《阅读》,这是全英文版的故事,学生在图书室上课,看完一部分书籍以后就马上在电脑上进行考试;还有《商业管理》课程,在学校就开始学习做会计……以上这些繁多的课程,丰富的内容,一共要学习12年,能够隔一年跳一级的可能性有,但是并不大。

  

  除了内容繁多造成跳级的困难外,学习时间很紧,也是跳级困难的一个因素。英文部的孩子为了完成学习任务,早上是从07:20开始上课,每节课40分钟,每天上午上8节课。是连续上3节课(2个小时)再休息二十分钟。在连续上课的2个小时中,每隔40分钟换一个老师、学科,但是学生不下课。学习时间紧,任务重,压力也就很大,跳级的可能性就越小。


  所以,刘浩这个孩子,完成六个完美的跳级的可能性,是比较小的。假如他在英文部的12年的课程最少需要八年才能完成,而他的中文部的课程只需要六年,这怎么办呢?他的唯一的选择是中文部毕业以后,再用两年的时间,上午在英文部上课,下午找份工作,一边读书一边挣钱。等英文部毕业以后,再考大学。

       

  多数菲律宾的大学是不限制学生年龄的,大学的大门随时向愿意报考的人敞开。而且没有统一的中考和高考,招生学校都是自主命题,学生向学校提交报考申请,均可以获得考试、录取、读书的资格。要考上菲律宾的好的大学,是要勤奋努力学习才行的。

      

  这样的学生,在菲律宾开设华语课程的所有学校中普遍存在。

      

  这节课下课的时候,我和刘浩握手了,我告诉他,我的英文水平,和他是同一个年级的:“My English level is also the level of kinegarten classes.”他高兴地笑了,虽然他的英文年级很低,但是并没有给他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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