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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魔”洛夫去世:大师走了,你还没读过他的诗

2018-03-20 时代书屋


每多一个人读书,

就多一份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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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网易新闻


19日凌晨三点二十一分,

台湾诗坛““三巨柱”的最后一位、

被诗坛称为“诗魔”的洛夫先生去世,

享年九十一岁。

又一位大师远行!



洛夫(1928—2018),本名莫洛夫,一九二八年生于湖南衡阳,淡江大学英文系毕业,曾任教东吴大学外文系。一九五四年与张默、痖弦共同创办《创世纪》诗刊,历任总编辑数十年,该刊为华文世界刊龄最长的诗刊。其早年诗歌中采用超现实的表现手法,具有魔幻色彩,他因之被诗坛誉为“诗魔”。洛夫是对当代汉语诗歌作出巨大贡献的作家,作品被译成英、法、日、韩、荷兰、瑞典等文,并收入各大诗选,著有诗集、散文集、评论集数十部,译著八部。如今,先生已逝,我们就从先生的诗歌中来追慕他的风采。



边界望乡

洛夫


说着说着

我们就到了落马洲

雾正升起,我们在茫然中勒马四顾

手掌开始生汗

望眼镜中扩大数十倍的乡愁

乱如风中的散发

当距离调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

一座远山迎面飞来

把我撞成了

严重的内伤

病了病了

病得像山坡上那丛凋残的杜鹃

只剩下唯一的一朵

蹲在那块“禁止越界”的告示牌后面

咯血。 而这时

一只白鹭从水田中惊起

飞越深圳

又猛然折了回来

而这时,鹧鸪以火发音

那冒烟的啼声

一句句

穿透异地三月的春寒

我被烧得双目尽赤,血脉贲张

你却竖起外衣的领子,回头问我

冷,还是

不冷?

惊蛰之后是春分

清明时节该不远了

我居然也听懂了广东的乡音

当雨水把莽莽大地

译成青色的语言

喏! 你说,福田村再过去就是水围

故国的泥土,伸手可及

但我抓回来的仍是一掌冷雾



烟之外

洛夫


在涛声中唤你的名字而你的名字

已在千帆之外

潮来潮去

左边的鞋印才下午

右边的鞋印已黄昏了

六月原是一本很感伤的书

结局如此之凄美

——落日西沉


你依然凝视

那人眼中展示的一片纯白

他跪向你向昨日那朵美了整个下午的云

海哟,为何在众灯之中

独点亮那一盏茫然

还能抓住什么呢?

你那曾被称为云的眸子

现有人叫作



顿悟

洛夫


刺藤向天空投射

那墓地,茫然如我们

已死的与未死的,都在寻求一种顿悟

一种月光照在草叶上的

单纯


我们曾舍命爱过,真的

一枚自杀未遂的榴弹可以作证:

一颗早晨欢呼而至

晚上就呼啸着坠入海中的太阳可以作证

而我们自己能证明什么?

散步、唱歌,以及给领带能证明什么?

我们曾爱过,因我们曾再三死过

在一座久久未曾温柔过的城中

在铁轨捆住大地鞭打之后

在峡谷的那一边

至于那些鲜花

已被他们高高举起且塑成一来微笑


假如从墓地来,你会记起许多事

许多碑

许多名字

许多在泥中握着的手

许多脸

许多脸上的含羞草

灰尘扬起而遮住视线

为了使我们无法辨认

悬荡在危崖上的灵魂谁是谁


你便从墓地走出

从异乡人的瞳孔中走出

充满一些期许,一些早熟的忧戚

不知身在何处

泪流向何处

下个清明

水酒与素花撒向何处


或许你因此而遗忘了许多事

许多风筝在许多天空

许多轮辙在许多地上

假如,你从墓地回来



众荷喧哗

洛夫


众荷喧哗

而你是挨我最近

最静,最最温婉的一朵

要看,就看荷去吧

我就喜欢看你撑着一把碧油伞

从水中升起


我向池心

轻轻扔过去一拉石子

你的脸

便哗然红了起来

惊起的

一只水鸟

如火焰般掠过对岸的柳枝

再靠近一些

只要再靠我近一点

便可听到

水珠在你掌心滴溜溜地转


你是喧哗的荷池中

一朵最最安静的

夕阳

蝉鸣依旧

依旧如你独立众荷中时的寂寂


我走了,走了一半又停住

等你

等你轻声唤我



与李贺共饮

洛夫


石破

天惊

秋雨吓得骤然凝在半空

这时,我乍见窗外

有客骑驴自长安来

背了一布袋的

骇人的意象

人未至,冰雹般的诗句

已挟冷雨而降

我隔着玻璃再一次听到

羲和敲日的叮当声

哦!好瘦好瘦的一位书生

瘦得

犹如一支精致的狼毫

你那宽大的蓝布衫,随风

涌起千顷波涛


嚼五香蚕豆似的

嚼着绝句。绝句。绝句。

你激情的眼中

温有一壶新酿的花雕

自唐而宋而元而明而清

最后注入

我这小小的酒杯

我试着把你最得意的一首七绝

塞进一只酒瓮中

摇一摇,便见云雾腾升

语字醉舞而平仄乱撞

瓮破,你的肌肤碎裂成片

旷野上,隐闻

鬼哭啾啾

狼嗥千里


来来请坐,我要与你共饮

从历史中最黑的一夜

你我并非等闲人物

岂能因不入唐诗三百首而相对发愁

从九品奉礼郎是个什么官?

这都不必去管它

当年你还不是在大醉后

把诗句呕吐在豪门的玉阶上

喝酒呀喝酒

今晚的月,大概不会为我们

这千古一聚而亮了

我要趁黑为你写一首晦涩的诗

不懂就让他们去不懂

不懂

为何我们读后相视大笑



泡沫之外

洛夫


听完了那人在既定河边钓云的故事

他便从水中走来

漂泊的年代

河到哪里去找它的两岸?


白日已尽

岸边的那排柳树并不怎么快乐而一些月光

浮贴在水面上

眼泪便开始在我们体内

涟漪起来


战争是一回事

不朽是另一回事

旧炮弹与头额在高空互撞

必然掀起一阵大大的崩溃之风

于是乎

  这边一座铜像

  那边一座铜像

而我们的确只是一堆

不为什么而闪烁的

泡沬



风雨之夕

洛夫


风雨凄迟

递过你的缆来吧

我是一只没有翅膀的小船


递过你的臂来吧

我要进你的港,我要靠岸

从风雨中来,腕上长满了青苔

哦,让我靠岸


如有太阳从你胸中升起

请把窗外的向日葵移进房子

它也需要吸力,亦如我

如我深深被你吸住,系住



舞者

洛夫


呛然

钹声中飞出一只红蜻蜓

贴着水面而过的

柔柔腹肌

静止住

全部眼睛的狂啸


江河江河

自你腰际迤俪而东

而入海的

竟是我们胸臆中的一声呜咽

飞花飞花

你的手臂

岂是五弦七弦所能缚住的

挥洒间


豆荚炸裂

群蝶乱飞


升起,再升起

缓缓转过身子

一株水莲猛然张开了千指

扣响着

我们心中的高山流水



巨石之变

洛夫



灼热

铁器捶击而生警句

在我金属的体内

铿然而鸣,无人辨识的高音


越过绝壁

一颗惊人的星辰飞起

千年的冷与热

凝固成决不允许任何鹰类栖息的

前额。莽莽荒原上

我已吃掉一大片天空



如此肯定

火在底层继续燃烧,我乃火

而风在外部宣告:我的容貌

乃由冰雪组成


我之外

无人能促成水与火的婚媾

如此犹豫

当焦渴如一条草蛇从脚下窜起

你是否听到

我掌中沸腾的水声



我抚摸赤裸的自己

倾听内部的喧嚣与时间的尽头

且怔怔望着

碎裂的肌肤如何在风中片片扬起


晚上,月光唯一的操作是

射精

那满山滚动的巨石

是我吗?

我手中高举的是一朵花吗?

久久未曾一动

一动便占有峰顶的全部方位



你们都来自我,我来自灰尘

也许太高了而且冷而无声

你们把梯子搁在我头上只欲证实

那边早就一无所有


除了伤痕

忽然,如眼睁开

我是火成岩,我焚自己取乐

所谓禁欲主义者往往如是

往往等凤凰乘烟而去

风化的脸才一层层剥落



你们说绝对

我选择了可能

你们说无疑

我选择了未知


你们争相批驳我

以一柄颤悸的凿子

这不就结了

你们有千种专横我有千种冷

果子会不会死于它的甘美?

花瓣兀自舒放,

且作多种暧昧的微笑



鹰隼悬于崖顶

大风起于深泽

鹿追逐落日

群山隐入苍茫


我仍静坐

在为自己制造力量

闪电,乃伟大死亡的暗喻

爆炸中我开始苏醒,开始惊觉

竟无一事物使我满足

我必须重新溶入一切事物中



万古长空,我形而上地潜伏

一朝风月,我形而上地骚动

体内的火胎久以成形

我在血中苦待一种惨痛的蜕变


我伸出双臂

把空气抱成白色

毕竟是一块冷硬的石头

我迷于一切风暴,

轰轰然的崩溃

我迷于神话中的那只手,

被推上山顶然后滚下

被砸碎为最初的粉末



雨天访友

洛夫


雨天过访

尚未敲门

伞的水渍

溅入颈项

沿背而下

一阵寒意

如刀划过

猝然想起

江南水声

泠泠响自

小小运河

蜿蜒绕过

我家后门

三月水涨

鱼群吹浪

河中有船

岸上有人

隔水相问

原是同村

什么样的天气

什么样的乡愁

满街只有风雨

不见一瓣杏花

骤闻高楼有人

哀歌胡笳十八

不待主人开门

我又隐入伞后

翻起风衣领子

追踪雨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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