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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0教师节,前云南省委书记秦光荣出庭受审,这对最早是教师出身的秦光荣来说,不能不说颇具讽刺意味:
毕业于师范院校的秦光荣,绝大多数同学都是在教师岗位上退休的,对于他们来说,秦长期都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是他们挂在嘴边引以为荣的一个“光荣”的名字。而今天,那些“平庸”的教师同学个个含饴弄孙、颐养天年,而年逾古稀的秦光荣却满脸憔悴地站在被告席上,夹在两个高大帅气的法警之中,越发显出他的委顿衰败、孱弱无助——此刻他最揪心的应该还不是自己被判多少年,而是妻子和儿子的最终结局。
苍老憔悴的秦光荣。
当年李斯父子一同被押赴刑场,其对儿子说“现在就是想和你一起做个山野小民打打猎都成奢想了啊!”父子同时成为罪犯的秦光荣,大约也不免向往子承父业的教师世家了罢!
无论曾经怎样风光无限,一旦落马,世界会以加倍的冷酷予以回报。据说即便是权倾一时的康师傅,其全家涉案,所有成年人均落入法网,乃至于年幼的孙辈上学都无亲人照顾,不得不托付社会机构。此等凄惨悲凉,在青云直上时又哪里会有丝毫虑及。
另外一个让人不胜唏嘘的事实是,同样身为封疆大吏,秦被指控的赃款“仅为”2389万元,而前陕西省委书记赵正永的数字却是7.17亿元,两者相距30倍之巨。哪怕是赵“未遂”的一笔贿款,都足够秦贪上十辈子。
据说某些特殊的监室,每有新人进来,大伙都要追问其贪腐数字。如果有谁赃款与级别明显不相称,则全室人都会讥笑说:就这点毛毛雨也配与我们同关一室?我们丢不起这个人哦。
省委书记这个级别的贪官应该有个什么样的“标准价”我们不得而知,但相比赵正永,秦光荣显然是不入流的。两者倘若于秦城放风时遇见,不知彼此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赵正永。
对比一下秦光荣和赵正永,不难发现两者高度一致的从政履历:都做过地市书记,都做过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都是在一地从常务副省长、副书记到省长、省委书记一路做上去的。甚至,就连他们官场的最后一站也一模一样:全国人大内务司法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当然,他们的名字也一样自带正能量,正气浩然,让人闻之起敬。
作为秦光荣的同乡——湖南永州人,老魏听闻过太多关于秦真真假假的轶事。我的长篇小说《步步为局》系列(亦有版本书名用《步步为赢》),内中不少故事情节均源于永州和郴州两地,与秦光荣相关的更是不在少数。 甚至可以说,小说中最为出彩、最具讽刺意味的细节都源自生活。
所以说,作家的想象力永远落后于现实。生活本身要讽刺得多,也吊诡得多。据说秦光荣最热衷的是求神拜佛,多次上阳明山“礼佛”求签。某一年回永州过年,其神采奕奕精神甚佳,因为各方面的信息反馈都昭示其可以“平安着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的引爆点居然是坐拥上百妻妾的赖小民,而他当初将儿子秦岭托付的正是华融帝国的这个赖小民。
很多同乡对于秦光荣的看法比较矛盾:一方面穷乡僻壤能出一个有所作为的高级领导干部确实不容易,在某些方面也能“沾光”,至少其出生地黄田铺镇是实实在在获益了的;但另一方面,以其为核心的升官发财群体确确实实形成了极坏的示范效应:说什么知识改变命运,说什么勤劳致富,只要攀上权势一切都不在话下。 所以,在某些官员圈子里,门派观念极强,对知识分子的蔑视尤甚。
曾经有一位外地去的市委书记在大会上公开指斥这种官场习气,说你们看看自己身边,是不是都是阿谀奉承的下级和唯利是图的商人?你们到底有没有一个读书人朋友?
从检察部门对于秦光荣的一审指控来看,其贪腐情节确实还够不上“人神共愤”。甚至可以说,民间和某些媒体还夸大了他的“贪腐成性”,“冤枉”了他的物质欲念。
我在之前的文章中也提到过,自小没有父亲的秦光荣,其母几次改嫁,他随母辗转肯定受尽飘零的辛酸乃至屈辱,但他对多位异性兄弟姐妹重情重义,对旧友故交多有念及,并没有像某些人“一阔脸就变”,甚至冷酷报复。
但也恰恰是其中的某些人利用了他的这个特点,打着其旗号四处插手。据说一个阶段内,在云南开矿的多是永州人,这也是云南本地人对其最为怨怼之处。
话说某个对秦有知遇之恩的老领导,退休后舞文弄墨,吹捧的人多了,他也就自以为真是名家大腕,叫人送了一车字画去云南,让秦光荣销售。秦哭笑不得,也只好召集一批有消化能力的人物来各自认购。好不容易“推销”出去,秦打电话给老领导报喜说您老功力深厚字画被一抢而空了呢!老领导哈哈大笑,说好得很好得很,我再给你送一车过来!
此事其实也从侧面反映了秦光荣的一种性格,昭示着他的一种命运:以人际关系、人情要素为为做事立身的要点,而不以规则和规矩。 也正是这样一种性格,让秦光荣的手伸得特别长,在他风光的时段,不少亲邻、故人之子都受其庇护。永州的主政者尤其受其掣肘,乃至于某个阶段,永州11个县区均有其托付关照的人物。
有在机关开车的人证实,几乎每个月都有永州官场中人前往云南请示、拜访。即便其卸任后回乡过年、省亲,也多的是趋之若鹜者。 不过越是阿谀起劲者,在树倒猢狲散时,越是冷血无情。当年永州到处都是秦光荣的题词,事发后最急吼吼刨字毁迹、撇清关系的,又都是故乡人。
所以说,与赵正永贪得无厌、唯利是图不同,秦光荣更享受的是众星捧月、恩泽天下的美好感觉,其志倒不在富甲天下,与人交也并不都是为了贪财好货。
秦光荣倒则倒矣,既然有违法犯罪事实,自己心里是一清二楚的,在没有退路的严酷现实面前选择主动投案,也算是他最后的一次“聪明”。
他真正的愚蠢在于,亲手将儿子领进了赌场。当年湘军大佬曾国藩、左宗棠虽然混到位极人臣,但都不约而同地要求子孙必事实业。如果没有安心立命的专业所长,只能靠巧妙婉转、恭维逢迎求闻达,无论你是能干也好,昏聩也罢,有所节制也好,贪得无厌也罢,都免不了内心惶恐,甚至苟活一天则惶惶一日。
秦光荣当年所到之处,无不众星捧月。
大到一个国家、民族,小到一个地区、家族,如果习惯性迷信权力,以高官厚禄为偶像,则断无进步之气象。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秦光荣父子的落马,其警示意义尤为深远。尤其是对其家乡人来说,又尤其是对尊官轻教的整个社会风气而言。
近些年来,永州官场多名落马要员均与秦光荣有不同程度的私交,明里暗里也均奉其为仕途偶像。
这一偶像的倒掉,对于湖湘文化源头的潇湘古城来说,或许不失为一个全新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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