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枫新戏引热议,虐哭亿万人:中国式姐姐和身后集体失语的男人们
张子枫主演的《我的姐姐》上映至今,连续13天高居单日票房榜首,累计票房接近7亿。
不过在评论区,一片汪洋的眼泪之外,怒打一星的观众也不在少数,观影感受明显走向两个极端。
一端感动于剧情,认为影片直面“重男轻女”的社会现实,终于有人为姐姐这个群体发声。
另一端则认为影片严重烂尾,沦为美化“扶弟魔”的糖衣炮弹。
微博最热门的话题一度聚焦于此:
父母去世,姐姐是否必须抚养幼弟?
我得承认,在看《我的姐姐》这部电影之前,我真的不知道,成年姐姐抚养幼弟是法定义务。
但,姐姐们的人生就该这样被强行决定吗?
故事中的姐姐安然并不完美。
因为从未感受过父母的疼爱,她性格彪悍,随时准备与这世界决一死战。
和要求她养弟弟的长辈吵,和死不承认酒驾的肇事司机吵,和开错处方的同事吵……
男朋友怕她吃亏,劝她如果没有赢的把握,就不要轻易出手。
她的回答是:“一个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女孩,当她被欺负的时候,她打得赢要打,打不赢也要打。”
而这个温柔妥帖的高富帅医生男友,也因为和她的读研梦想不兼容,被她狠心割舍。
以梦想为名,为了逃离冰冷的家,安然可以如此决绝。
但命运却不由分说,一脚急刹踩到底。一场车祸,父母双亡,留下一套学区房和一个不懂事的弟弟,等她收拾残局。
葬礼过后,十几个亲戚坐下来开会,个个指手画脚,意见高度统一:弟弟安子恒应该由安然抚养。
没有一个人想过,刚刚毕业做护士的她,带着6岁的弟弟,未来该怎么办。
没有一个人问过,她想过什么样的人生。
落在一个人世界里的雪,没有人能全部看见。
落在安然世界里的,何止是雪?那根本就是一场毫无征兆呼啸而来的冰雹,瞬间击溃她对艰难生活建立起的脆弱防御。
电影上映没多久,一则新闻上了热搜。
一个20岁的云南女孩,在杭州试图投水自杀。
原因是,父母离异后,她长期负责两妹一弟的生活,物质与精神都已无法承受。
而那个不幸被钱塘江潮水吞没的女孩洛洛,即便已经去世,身后的抚恤金,依然是要全部用来给弟弟交买房的首付。
姐姐,是被要求扛起一切的人,却从未有人考虑过她的困境。
《我的姐姐》中,姑妈的大半生也是如此。作为两个弟弟的姐姐,她的一切,全部奉献给了身边的男人们。
对安然的父亲,她让出上学的机会,让出房子的继承权,放弃在俄罗斯的生意,回来帮他带孩子。
而她自己的人生,只能在酒鬼丈夫的病榻前,在儿女的抱怨声中,消磨殆尽。
漫长岁月里,她是否有过抗争已经不得而知,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沉默着承受一切生活苦难的女人,一个姐姐!
剧情之外,还有多少“姐姐”,正身处风雪漫天的无边黑夜,无人看见,无法自救?
电影文案道尽悲凉:一声姐姐,一生姐姐。
春蚕到死丝未尽,蜡炬成灰泪不干。
尽管她们早已成年、经济独立、头脑聪明,但因为她们是姐姐,就一辈子没有机会、没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过的人生。
让安然和观众们难以接受的是,电影中,要求安然养大弟弟态度最坚决的,竟然是姑妈。
她语重心长:“长姐如母,你现在首要任务就是把弟弟抚养长大。”
她狠狠一杯水泼在安然脸上,骂她丢人,不让她见领养者。
她偷偷打电话给计划领养弟弟的夫妇,谎称弟弟有暴力倾向,吓得对方放弃领养。
可她分明是为自己的弟弟牺牲最多的那个人啊,她真的不懂安然的苦衷吗?
现实中,又有多少女性如同姑妈,陷于身份的漩涡而不自知,或自知而不能自救,甚至执着地将这种意识传播给下一代。
剧中还有一段小插曲颇有深意。
安然辞职当天,发现一个患有子痫的孕妇转院生三胎,她疯了一样追着救护车想要阻止。
最终让她彻底崩溃大哭的,不是孕妇丈夫的谩骂,不是孕妇婆婆的责怪,而是孕妇自己躺在担架上,气息奄奄的那一句,我愿意生。
“男孩就那么好吗?!”安然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
镜头一转,孕妇的两个女儿站在救护车旁瑟瑟发抖,如同两只失去护佑的雏鸟。
姐姐的命运,就这样在一代又一代女孩身上,不断轮回。
更可悲的是,幕后助推的那只手,常常来自女性自己。
电影一火,天涯上的原贴很快被翻了出来。
故事原型,比电影剧情狗血得多。
原版故事中,弟弟只有2岁,根本没有能力像安子恒一样讨好姐姐,用软软糯糯的一句“我只有你了”,来推倒姐姐内心的防线。
比起安然卖房之后分弟弟一半的做法,原版姐弟之间关于遗产的争夺,也远比电影中残酷。
而最根本的差别是,这个故事中的姐姐,最终真的把弟弟送了出去。
这招致了无数尖锐的批评,弟弟的明显弱势,使舆论几乎清一色指责姐姐自私,没人性。
在电影中,其实也有很多对应的情节。
葬礼后,安然拒养弟弟,明确表示“谁爱养谁养”时,伯父激愤到跳起来动手打她;
好不容易联系到愿意收养弟弟的家庭,姑妈却三番五次阻挠,把事情搞砸了;
舅舅频频提出领养弟弟,目的只是想在房产上分一杯羹;
她和肇事司机交谈的照片被发到网上,却遭人痛骂是卖弟弟的人……
各方力量都在拉扯她“送养”的决定,都在有意无意地,将她向“自愿抚养”弟弟的方向推。
姑妈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可这个世界,对女性、对姐姐,究竟宽容了多少?
安然不可谓不清醒,然而仅靠女性自身觉醒,“姐姐”怎能真正摆脱困境!
对于张子枫而言,接演姐姐安然这个角色,仿佛是冥冥中完成了一个循环。
15年前,张子枫第一次登上大银幕,是在《唐山大地震》中饰演姐姐方登。
比起安然,方登被放弃得更为彻底,石板之下,生死关头,母亲用她的命换弟弟的命。
“救弟弟!”母亲颤抖着说出的这三个字,从此成了凌迟于母女心头的一把钝刀。
方登、安然,都不是软弱可欺的女孩,她们受过良好的教育,追求更好的人生,努力而独立。
可在她们内心深处,因为曾被父母放弃、忽视,始终有一个填不满的黑洞。
于是,方登辗转飘零,负气半生,终究在影片最后,选择了与亲情和解。
电影《我的姐姐》则在结尾安排安然在父母墓前自白,声声泣血,诉说自己多年来如此努力,其实只为求父母一句“我女儿还是不错的。”
比这两部电影更早也更戳中现实的,是导演李玉的成名作,纪录片《姐姐》。
1996年,李玉奉命采访一名刑警,却敏感地发现,在这个四口之家中,龙凤胎姐姐蕊蕊的故事,比原定的采访主题更能打动人心。
钱钟书在《围城》中曾尖锐道破一些父母的想法:“女孩子长大了,可以打杂,看护弟弟妹妹,在未嫁之前,她父母省得下一个女佣人的工钱。”
蕊蕊的父母正是这么打算的,他们商量决定,将龙凤胎中的女孩先剖出来,让她做姐姐照顾弟弟。
蕊蕊伴着“姐姐”这个头衔来到世上,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陪好弟弟。
她想看动画片《狮子王》,妈妈站在弟弟一边,以“少数服从多数”的理由,把电视拨到了球赛的频道。
弟弟下棋不守规则,蕊蕊不想和他玩,妈妈语带责怪:“你是个姐姐!”
妈妈把弟弟抱在怀里检查牙齿,蕊蕊羡慕极了,让妈妈也看看自己的牙,妈妈连视线都懒得给她,只是敷衍一句:“你的牙也不好。”
明明是自己的家,却活得像个寄人篱下的外人。蕊蕊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她只知道她委屈极了,于是倒地大哭起来。
爸妈更不高兴了,爸爸逼着蕊蕊为自己的“任性”向妈妈道歉。蕊蕊抽噎着说,道了歉她也不喜欢我。
这句话太刺心了!多少当了姐姐的女孩,来到这世上懂得的第一件事,是妈妈不喜欢自己。
终其一生,她想求得的,不过是父母的一点爱。
“女孩”,“姐姐”,这些身份宛如一个个魔咒,曾经、正在、将要,让无数个安然、方登、蕊蕊的人生陷入无边的黑暗。
有着相似经历的女性,都能从她们身上,看到那些曾经撕裂人生的困境,回想起自己某个瞬间令人心碎的软弱。
《唐山大地震》是2010年的电影,《姐姐》拍摄于1996年。
25年过去了,姐姐的悲剧,依然在发生。
只要我们一心所求的,是他人的认可和怜爱,悲剧就永远不会终止。
影片显然是以安然的视角推进情节,名字却叫做《我的姐姐》。
这个“我”字,绝不仅仅是指弟弟,而是代表着影片中的所有男性。
不知你是否注意到了,比起命运坎坷却生命力强悍的姐姐们,电影中的男人显得格外弱小无用。
不是无法自立的幼儿,就是酗酒瘫痪的病人,不是肇事逃逸的司机,就是满脑子小算盘的混混。
每一个孱弱的男人,其实都是海报上躲在安然身后的“弟弟”。
姐姐竭力自强与自救,都无法解脱自己的困境,正如我们谁也不能揪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面。
唯有“弟弟”变得强大,才能解放“姐姐”的桎梏。
唯有双向奔赴的爱,才能彼此靠近。
父母们孕育二胎时期待的,绝不应该是让先来的生命牺牲自己去成全后来者,而是希望孩子在没有父母荫庇的日子里,拥有一份能够抵御岁月侵袭的亲情。
在父母一视同仁的爱中长大的孩子,才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世间的冷遇和不公,去庇护另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
这是父母能给孩子的最好礼物。
宫崎骏说,有些人有些事有些爱,第一次见,就注定羁绊一生。
姐弟之爱,或许也是其中一种吧。
愿世间所有的姐姐都明白——
在“姐姐”这个身份之前,我们首先是一个生而自由的人,无论身处光明还是黑暗,都拥有追求另一种人生的可能。
做一个好姐姐,是一种善良的选择,值得赞美和鼓励。但没人有权利以血缘绑架你,让你承担超出负荷的责任。
如果有一天,你替父母扛下了一个沉甸甸的使命,为另一个亲密的生命背书。
唯一的原因,一定是你心甘情愿,而不是迫于无奈。
在爱别人之前,先爱自己!
与所有姐姐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