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志愿者的汶川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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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冬呱的第 148 期原创 -
昨天是“5·12”汶川地震十周年。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于是,我们去了北川。
2008年地震发生之后,
最重大灾情都指向汶川,地震也以“汶川”命名。
而位于两条地震断裂带交汇处的绵阳市北川县,
才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北川县城被夷为平地,2万余同胞遇难。
十年后,
北川地震遗址完整的保存了当时震后的状态
这里更像是一个故事馆。
无论是房屋,还是植被,
甚至是每一座废墟堆成的小山,
都是故事。
十年时间在流淌,
有人遗憾,有人痛苦,有人蜕变,
更多人在无畏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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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的触碰
Ten years of touch
2018年5月3日上午,我们在成都三环郊外的“授渔”民间公益机构里等待董明珠的到来,机构装修简朴:水泥地、白灰墙、石棉瓦、大通铺,名字取自那句著名的谚语“授人以渔”。
她迟到了,因为夜里头痛,早上去医院拍片子。她开着一辆三菱越野车,这辆车陪伴她走过很多灾难现场。公益组织的人告诉我,大多时候都是她独自行驶,不愿别人替换。
“对不起,5.12之前太忙了,太多学校做地震演练。“虽然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但是她口音中还有河南话的痕迹。当我们聊了两个小时后,提出希望她带我们走一走北川地震遗址。
她犹豫了一下。“这个地方我不太想去回忆,也不敢去想,我电脑里有个文件夹我也没有勇气去打开。“最终,我们还是约定隔天一同前往北川。
5月5日,老北川县城,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汶川地震,隔着十年光阴,还是能感受到当时的震惊、彷徨、绝望。废墟就在眼前,凌冽如刀锋,割的人眼睛疼,越是如此,越是无法想象亲历者的感受。
景家山边的曲山小学,教学楼剩下半侧,楼顶红色大字“走”字向后倒去,只留下“向世界”三个字,紧挨着的是北川中学新校区。
这两个学校受损严重,因为当时景家山崩塌,土石倾斜而下,学校的师生们,除了一个班上体育课,两个班去县委参加文艺会演之外,只有一个篮球架和一杆旗杆留着,其他人都埋进去了。
北川中学新校区废墟上,放着一个小课桌,还有一幅悼亡横幅:“亲爱的儿子,你好吗?妈妈想你了,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你离开家十年了。妈妈这十年的煎熬无法用言语表达,无情巨大的石头,就像一层玻璃把我跟儿子隔在千里之外,每次来到这里,好想听见你再喊‘妈妈,来了’,这十年什么都变了,妈妈对儿子的心永远不变。”
我和董明珠站在学校废墟上聊这十年。一串眼泪从她眼里滚了下来,有五分钟时间,她都在哭。
我们默契的选择停止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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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废墟
The ruins in the dream
时光倒流。
2008年5月12日,汶川地震,各地志愿者组成的救援队伍开始陆续赶往灾区。泪流满面的董明珠看着新闻,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冲动:“我要去灾区做志愿者!我要去陪伴和帮助那些忧伤痛苦的人”。之后,她成为河南首批赴汶川地震救援队的队员,也是唯一的女性队员。
董明珠做过护士,参与过有死伤的户外救援;爬过陡峭的山峰,赢得过河南省攀爬冠军,但是铺天盖地的大面积死伤摆在眼前、踩在脚下,冲击力之大还是让她有点发懵。
5月15日,她站在北川中学的废墟上时被吓呆了。北川中学有2000多名学生,其中有1000多名学生遇难,两栋教学楼全部坍塌,整个操场上都是家长在撕心裂肺呼喊孩子的名字。
董明珠走进废墟搬运砖块。“有人对我大喊,我才发现我脚边有一只胳膊,差点被我踩到,再走过去,旁边是三个已经僵硬的孩子躲在板凳下。”董明珠说,她坐在3名学生的身边,久久不能动,心跟着一起碎了。
当时不知为何,她拍下了3名孩子躲在凳子下遇难的照片,三个孩子蜷缩着抱在一起。也就是这张照片让她在无数个夜晚身临其境,像块烧红的烙铁“啪”地刻在心上,其后大半年时间里,“无数个夜晚,我感觉自己也被压在废墟堆下,不能动弹,这样的梦反反复复差不多有一年之久,每一次我都大汗淋漓的醒来”。
这段痛苦,她从不敢跟人提起。直到几年后,她和当初一起奔赴汶川地震的河南救援队长再见面时,两人喝着酒说起当年回忆。
原来不止她有一样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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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之交的任务
A difficult task
现实超出董明珠的想象。空气中尸臭的味道令人作呕,沦为一片废墟的县城令人绝望,无数的尸体掩埋在瓦砾中再也找寻不到。
新闻上的灾情隔着屏幕,现实中的苦难巨细靡遗的铺展在眼前。
地震之时,北川老县城上游4公里处的唐家山发生山体崩塌,形成巨大的堰塞湖,溃坝的可能性极大。指挥部很快成立了水利专家组,并选调了有户外救援经验的河南团队护送专家前往堰塞湖,董明珠作为随队女队员参与其中。
翻过旧县城,根本没有路,沿河道往山顶爬行,前行异常艰难,灾后余震不断,到处是山体塌陷的裂缝和密布的塌坑。“我也感到恐惧,也不知道怕什么”。
这一段并不太长的距离,整个护送团队在凌晨4点出发,下午两点才到达山顶,山体裂缝还在持续,石块向下乱滚,最小的几十厘米,最大的达10米,震耳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寸步难行。
“那个山体裂缝,如果人掉进去找都找不到。”董明珠说。专家组在这样的环境下进行地质勘测,救援队成员护卫左右。和平环境下几乎体会不到什么叫生死之交,但那个特殊时刻,这是个互相把命交到对方手里的任务。
“专家们测量完数据后,我们在山顶留下了唯一的合影,现在我已经叫不出每个人的名字,但那一刻我们是同生死的团队。”最终,指挥部命令不再前往唐家山堰塞湖,改用直升机护送,任务宣告失败,原路折返。
从唐家山下来,路上都是向外逃难的人群,“大灾之后必有瘟疫”的谣言已经流传开来,当地特警力劝救援队离开,“你们赶紧离开吧,否则也会被隔离到这儿,我们长期驻扎这里,被隔离在这儿没问题”,特警们一副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慨然。
救援队队长深恐在救援物资不足情况下,反而成为灾区负担,于是决定带队返回。董明珠却觉得自己是逃兵,怎么可以回去呢,志愿者还在源源不断的奔赴四川,自己却返回了。
“逃兵”这个词儿刺激着她。返回洛阳三个小时,家门未入,董明珠再次跟随河南第二批救援队返回了四川。“我不敢也来不及回家,我怕家人可能不让我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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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个孩子的妈妈
The mother of 50 children
2008年5月28日,董明珠第二次返回四川,看到除了悲痛之外的灾区另一面。处处是失去至亲至爱的故事,相较之下,那些小孩子的感受被忽略。在救灾指挥中心,经常有一群孩子,表情茫然、不知所措,大部分孩子在凝重的氛围里压制沉默。
有一次,董明珠在护送灾区学生前往绵阳九洲体育馆时,看到两个学生用硬纸片做了象棋在路边开心的下棋。“看到他们开心的笑,我一下子知道我要做什么。”董明珠说。
董明珠开始多方联系,不停找指挥部联系协调一个帐篷,想为孩子们建立一个爱心图书室。
灾后物资倾向于基础保障,但是她的“轴”劲儿让她从当地救灾指挥部和学校负责人那协调出了一个帐篷。她又多方联系,通过户外朋友和河南方面的捐赠筹集,两千册图书、运动器材、象棋跳棋等玩具,2天时间内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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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者的力量
The power of the partner
2008年9月,灾区学校复课,大部分志愿者陆陆续续离开。董明珠变得迷茫,“要不要继续留下?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靠什么坚持下去?”。幸好,她遇到了志同道合的两个小伙伴,她们与董明珠订了志愿者三年之约。
其后三年,这个小团队将一间爱心帐篷图书室变为十一间板房幼儿园,并开展社区儿童服务站、家庭探访、助学夏令营等等的服务活动,脱离了当初仅凭着一腔热血的状态,坚韧、笃定。
团队的一名志愿者叫做牛娜,也是河南人。自从2008年6月来到北川之后,和董明珠一样,一留就是十年。
灾后重建三年结束后,2011年初,牛娜选择留在四川省彭州市磁峰镇社区中心做一名志愿者,多方筹备捐助建立起了社区儿童中心,这里的孩子多为留守儿童和单亲家庭。
为此她开设“4:30课堂”辅导孩子写作业,并在周末教孩子美术、阅读、品德、安全教育……最多的时候,牛娜一人要带60个孩子,孩子们都亲切叫她”小娜姐“。
见到我们第一面,她高声大笑着先开口:“还老乡呢,来了也不带点礼物,那就快去帮我辅导孩子作业”,爽利直接。结果,我们真的辅导孩子作业两个小时。
我们走后的那个晚上,牛娜发了一条朋友圈:老乡来看我,虽然没有带老家的东西,有老乡还是特别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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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难舍震区
Do not leave to leave
(来源:冬呱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