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庄华娇锤杀儿媳案：2岁孙儿面前的33锤

2012年5月4日，一名华裔中年妇女来到墨尔本当地警局。由于不通英语，她费尽力气才同对方说清楚，自己在和儿媳的争吵中失手杀死了对方，所以前来自首。

这桩华裔家庭内的凶杀案很快占据了澳洲各大新闻版面。

媒体给50岁的庄华娇起了各种花名，如“granny killer（祖母杀手）”和“hammer murder（锤子杀手）”等等，这些冷酷的花名无一不在强调她的残忍和冷血。

（被羁押等待判刑的庄华娇）

 33次锤击

事情要从报案的前一天说起。

2012年5月3日，平日住在女儿家中的庄华娇要求女儿开车将自己送往儿子家。下午3点左右，庄华娇抵达儿子家中，儿媳林丹（Selina）正在准备给两岁的儿子Alfred洗澡。庄华娇对林丹给孩子洗澡的方式提出了意见，她觉得林丹准备的洗澡水太烫了，根本不适合孩子。

林丹没有理会婆婆的意见，仍然坚持要给儿子洗澡。二人就这件小事开始争吵，而争吵又很快上升到肢体冲突。

根据庄华娇告诉警方的说法，接下来，儿媳林丹先冲进房中拿了一把榔头出来，扬言要杀了自己。为了防卫，自己不得不抢下榔头，先下手为强。在失手重击下，21岁的林丹停止了呼吸。

（林丹生前的自拍照）

见此情况，庄华娇找来了尼龙袋，把林丹的尸体装进袋子后拖到了一个滚轮垃圾桶中。接着她开始清理浴室中的血迹。随后，她返回了女儿家。

直到凌晨一点多，庄荣平终于回家，他发现年幼的儿子正独自在房间内哭闹。虽然妻子不见了，但庄荣平认为她可能是自己出门去了，加上孩子一直不停哭闹，就选择先哄睡孩子，没有寻找妻子。事后庄荣平告诉警方，“我不知道有谁会想伤害她，她没有仇人，最近也没有和谁有过争执。”

而就在同一时间，本已回到女儿家中的庄华娇又连夜返回儿子住处，在黑夜里推行着垃圾桶，走到了离家700米远的戴瑞滨溪（Darebin Creek）。在那里，她将尼龙袋丢到了河水中，随后又将垃圾桶推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庄华娇又自行前往警局自首。根据庄华娇的自述，警方在戴瑞滨溪中打捞起了林丹的尸体，血迹虽然已被河水冲刷干净，但头上的创口依然触目惊心。

（警方在河边发现林丹的尸体）

根据尸检，林丹头颅处受到了33次中等力度的击打，致使头骨上形成了一个深V形的伤口，鼻子和下巴骨折，牙齿碎裂，牙龈受损。同时，林丹的手臂和手指也被发现淤青和骨折，而这些伤口大多是由防御造成的。

在对庄华娇的检查中，警方并未发现防御伤。

据此，大约可以推演出当时真实的情境，即并非是林丹拿出榔头准备施暴，庄华娇才出手自卫，而是暴怒中的庄华娇提起榔头对着儿媳狠狠击打了33次，尽管林丹闪躲抵挡，还是在疯狂殴打中倒下了。

更令人背后一寒的是，在庄华娇杀死儿媳时，她两岁的孙子就坐在浴缸里看着奶奶击杀妈妈。

到底是什么样的怨恨驱使庄华娇做出了这样的疯狂之举？

婆媳战争

林丹与庄荣平成婚于2009年，那时她刚刚19岁。

16岁那年，林丹就独自一人来到澳洲上中学，认识庄荣平时她还是名经济学专业的大学生。作为家中的独生女，林丹从小就生活富足，独自在海外求学的经历也使她更多了几分自信独立。庄荣平当时同样是个学生，一次学校舞会上，他与青春靓丽的林丹相识，随后很快开始了恋情。没多久，林丹就有了身孕。

（庄荣平和林丹的合照）

从儿子那得知了这一消息的庄华娇非常高兴。庄家住在福建一个普通的农村，延续香火是每个家庭的大事。

当年，在生下庄荣平之前，庄华娇已经生育了两个女儿。当她怀上儿子时，正是计划生育政策执行最为严格的时期，一旦发现超生偷生，就会立刻进行处罚。

为了躲避检查，庄华娇甚至会躲进肮脏污秽的猪棚，费尽心机才终于保下她肚子里的儿子。早年家中条件一般，还曾送养了两个小女儿，但儿女长大后读书却争气，几人成年后都陆续在澳洲工作定居。按理来说，庄华娇应该因此感到欣慰。

一般的农村猪棚（示意）

起初，林丹并没有把怀孕的事情告诉自己父母，庄华娇很是担心家庭条件本就优于自己的林家会反对这门亲事。为此，庄华娇亲自和儿子一起前往林家，恳切地请求林家同意。

林家见庄家诚恳，又觉得庄荣平本人很不错，于是也没有加以为难，仅仅象征性地收取了一点彩礼，便同意了二人的婚事。

二人成婚一年后，即2010年，林丹生下了儿子Alfred。庄华娇喜不自胜，随即与丈夫申办签证搬往澳洲。然而这却成了噩梦的开始。

婚后的林丹几乎全身心扑在了儿子身上，“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喂他、爱他，与他一起玩耍，努力让他高兴……”尽管报道中没有提及林丹的学业和工作情况，但从这些描述中可以看出，林丹大约是选择了全职在家照看孩子。庄荣平则应该是在当地从事一份还不错的工作，足以支撑小家庭的日常生活。

庄荣平一家居住条件看起来较好（图为警方在庄家调查）

为了照顾孙子的起居，庄华娇独自搬去了庄荣平一家位于邦多拉的家中，丈夫则仍与女儿一家同住。

庄华娇和儿子儿媳住在一起后，两个文化程度和观念都有巨大不同的女性在小家庭中相遇了。

对于二人之间的冲突争吵，一些澳方的报道将其称之为文化的对立或差异，这种说法不无道理。林丹年轻、开放、独立，文化水平较高。而庄华娇没什么文化，几乎不会说英语，固执、保守地执拗于一些传统甚至是陈旧的观念。这样对立的两个人却直接一起面对育儿这桩大事，连续不断的冲突和争吵其实是一种必然。

此外，对庄华娇来说，照顾儿子孙子不仅是自己天经地义的责任，更像是一种权利。通过照管料理儿子一家的生活，她似乎可以获得某种掌控权。可林丹却对此非常不适，她认为这位不请自来的婆婆对自己的婚姻介入了太多，想要避而远之。

林丹大多数时候并不理会婆婆提出的那些“育儿经”，并逐渐沉默回避对方的歇斯底里，也不再称呼庄华娇为“妈妈”。这样的做法让庄华娇更加怒火中烧。随后，林丹更是要求婆婆搬离。

庄华娇搬到了离儿子较远的女儿家中。不能住在唯一的儿子家里，这让她的不满达到了顶峰。

看不见身影的男人

妈妈和老婆之间的这些矛盾，庄荣平并非不清楚。庄华娇对儿子大量倾诉过对林丹的不满。

她从二人的相识开始埋怨，说两人不过是在舞会上认识，根本就不了解，这样结婚一点也不靠谱，林丹根本就不是儿子该娶的女人。她抱怨林丹对自己的无礼，对庄家的不尊重，直言儿子应该离婚。她甚至编排谎话离间二人，对儿子说孙子Alfred并非是他亲生的。

但面对这些话，庄荣平选择了沉默。

庄荣平称母亲“好几次”告诉自己应该离开妻子

早年庄家生活艰辛，庄华娇为养大几个孩子付出了许多，尤其是她所强调的为保住庄荣平躲在猪棚里的经历，更印证了她的辛苦和心酸，这些过往让庄荣平这个当儿子的出于“孝顺道义”无法去反驳母亲。他不仅自己隐忍，还让林丹要对待长辈要隐忍忍让，尽量不要惹妈妈不高兴。

但庄华娇心里的怨气已经深重到难以挽回。此外，林丹因为同儿子结婚才获得澳洲身份一事也让她相当气愤。她告诉儿子，如果别的女人想和他这样有澳洲永居身份的人结婚，至少要拿出10万美元，可林丹却什么钱都没给，这简直太亏了。他最该做的就是赶紧和这个不值得的女人离婚，然后另娶别人，最好是个更有钱的女人。

（以获得身份为目的的“商婚”从来不是秘密）

庄荣平没有为调节母亲和妻子的矛盾做出多少努力。也许是“孝顺”的枷锁，也许是无处施力，也许是不想耗费精力，总之他从两个女人的战争里隐身了。甚至在出事后，他一开始也没有提到两人之间的不和，他认为那些“都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都过去了”。

而同样隐身的还有庄华娇的丈夫。尽管夫妻俩一起到了澳洲，但只有庄华娇在费尽心力参与儿子的生活，甚至在事发后，也不见关于她丈夫的报道。

在以庄家利益为守护对象的争吵里，庄家的男人却不见身影，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也许正是这些有意无意的忽视和沉默，让庄华娇更加偏执于对儿媳的控制，一味沉溺在这样畸形的关系里。

换言之，或许正是隐身在轰轰烈烈婆媳大战背后的两个男人，用沉默的方式推助了战争。

最终审判

2014年初，澳大利亚维州高等法院开始对此案进行公开审理。

陪审团一早就被告知了这对婆媳之间的种种矛盾，因而辩护律师告诉庄华娇，如果承认是自己主动杀人并有悔过之意，也许会对审判结果能有帮助。毕竟这不是谋杀案里最糟糕的“预谋杀人”，并非无可挽回。

然而庄华娇始终坚持自己的说法。即使面对着尸检结果，她仍然坚称自己动手只是出于自卫，并且不承认谋杀罪名。

（庄华娇出庭时一脸疲惫麻木）

而除了物证外，出庭作证的证人们更是印证了庄华娇平日里对林丹不加掩饰的恶意。

出席的证人包括邻居、同事和同学等，他们都指认曾经见过庄华娇对林丹的虐待。比如在车里扇了林丹一巴掌，强行用剪刀剪掉林丹的头发等等。而林丹的确听从了丈夫的劝导，对此一再忍让。还有证人听到，庄华娇逗弄懵然无知的孙子，问他“你想要换个新妈妈吗？”

庄华娇甚至有一次恐吓林丹，说“你信不信我能杀了你？”

证人中还有林家父母。他们满怀悲痛地在庭上叙说当初庄荣平和他的家人是如何恳求娶自己的女儿。然而当初的恳求最终都变成了相处时的恶意。

已经出现焦虑抑郁症状的林母说道，“我现在还是不敢相信女儿已经永远的离我而去，我依然能听到她呼唤我，但现在，我作为一位母亲的所有希望和心血全部都幻灭了”。

（曾经娇艳如花，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的林丹）

基于这些证据，陪审团在5月份便裁定庄华娇的杀人罪名成立。但在庄华娇的量刑上，检方和辩方仍进行了辩论。

辩方律师加德纳（Gradner）称庄华娇在服刑完毕后可能会被驱逐回中国，而她的丈夫、儿女以及孙子都将继续居住在澳洲。这将会在服刑期间对她造成巨大的思想负担。同时有精神报告显示，庄华娇在狱中因被孤立而患有慢性抑郁症，因此应当酌情考虑对庄的轻判。

但检察官刘易斯（Lewis）认为，尽管庄华娇没有预谋杀人，但在2岁孩童面前杀人的行为十分残忍，不应予以宽容。

在斟酌案情和两方讨论后，2014年8月，维州高等法院的法官凯伊(Kaye)最终判定庄华娇杀人罪名成立，入狱18年，且在服刑13年半后才可申请假释。直至判决，庄华娇仍不承认自己是故意杀人，披头散发的她只是掩面哭泣。

（庄华娇狼狈走出法庭）

在长达数月的审理过程中，庄华娇几个定居澳洲的子女都没有出现。儿子庄荣平还表示，母亲用残忍的方法杀死了自己妻子，自己不愿意再和她有任何的联系和牵扯。他还称，会和已前往澳洲的林家父母一起照顾Alfred。

2015年，公共检控官认为此案量刑不充分，提出上诉。上诉庭于5月13日裁定庄华娇的刑期延长到22年，并至少要监禁17年。此前凯伊法官所考虑的“投案自首”和“私人原因”被认为是较为薄弱的宽松理由。上诉庭三名法官直接指出，“这是一桩残忍的谋杀”。

这意味着，时年53岁的庄华娇大约会在异国的狱中度过自己的余生，即便出狱，她也将面对被驱逐的命运，从此远离她最珍视的家人。这惩罚对她来说也许已经足够沉重，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换回林丹的生命。一个女儿、一个母亲、一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年轻女孩，死在她33次的击打下。

主要参考资料：

Grandmother hit daughter-in-law 33 times with hammer so son could re-marry wealthier bride | Daily Mail OnlineGranny killer Huajiao Zhuang sentenced to 18 years in jail for bludgeoning daughter-in-law with hammer | Herald SunMelbourne woman who killed daughter-in-law is found GUILTY of murder | Daily Mail OnlineMother-in-law accused of hammer murder told her son his child was not his, court hears (theage.com.au)Mother-in-law accused of hammer murder told her son his child was not his, court hears (theage.com.au)Hammer murderer Huajiao Zhuang could be deported (theage.com.au)墨尔本华裔妇女锤杀儿媳致其死亡 刑期延至22年-中新网 (chinanews.com.cn)澳华裔婆婆在孙子面前锤死儿媳 或被驱逐回国(图)--国际--人民网 (people.com.cn)澳洲华裔女子遭婆婆锤杀案庭审 被指嫌弃彩礼少- 中国日报网 (chinadaily.com.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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