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文韵 散文】张瘦石|香 蒲 草

香 蒲 草

                   文|张瘦石

每年雨季来临，凉台大平原经过几场暴雨的洗礼，远在峡山湖上游，那些大大小小的河汊子被暴雨灌满，支流上的河水裹着大量泥浆，一下子涌入潍河与渠河流域。原本心平气和的潍河与渠河，由于水位突然间暴涨，一夜之间，怒发冲冠，大量干枝落叶和泥沙被汹涌的河水簇拥着，又宛如两条奔腾狂泻的巨龙，瞬间咆哮着，翻滚着，又相互厮打着，沿着弯弯曲曲的古河道，相汇于老河套以北那片潍河与渠河的三角洲上……

这时候的河水，像换了个人似的，缓慢地，温柔地，含情默默地，把揣在怀里的泥沙悄悄地撒在三角洲上。然后，打着一个又一个漩涡，拥抱着，亲吻着，缠绵着，手拉着手，朝下游的峡山湖流去。

洪水过后的三角洲，留下无数大大小小的沟汊子，水湾，池塘，滩涂……同时，也给阳光充足土地肥沃的三角洲，也留下大量的残枝，落叶，淤泥，水草，香蒲……

香蒲，老凉台人也叫它蒲子，蒲草。它是是一种水泽野生植物，多年生落叶，宿根性挺水型的单子叶植物，喜温暖、光照充足的环境。蒲草的茎极短且不明显。走茎比较发达，偶尔分歧，不呈肥大状，外皮为淡黄褐色，前端可以不断地分化出不定芽株。叶为青绿色，直立型，缐形，长度达一公尺以上。基部鞘状包覆;叶鞘边缘膜质。花单性，雌雄同株;盛花期在夏季，茎在植株成熟时快速抽长，顶端生穗状花序，花序为黄绿色，雄花序在上方，雌花序在下方，雌花序比雄花序长，雌雄花序紧紧相连，其间并有大型的苞片参差，花粉鲜黄色。

秋天到了，一片片香蒲由绿变黄，叶片角质也变柔软而显得有韧性。男人们把刚割下的香蒲草，均匀地撒开，晒在房前，屋后，路边，场院里……八成干后，又打成捆垛在农家院子里。秋后，地里再也没有农活时，女人就在自家院子里，炕头上，天井里，当门里开始编制一种草鞋——蒲袜。

一提起蒲袜，现在的年轻人几乎不知道，特别是那些四十岁以下的，有很多人不了解这种草鞋。童年的我也是搭了末班车，而上年纪的人都知道，或许都穿过这种草鞋。前些日子，我和几个朋友去莫言故居参观，见墙上挂着苇笠，蓑衣，唯独不见蒲袜，好像这种草鞋好多年前就已经消失。其实不然，去年夏天，高密井沟镇政府的老马就穿着一双蒲袜，不过，他穿地是单鞋而不是棉鞋，其价格比现在布鞋贵多得多。

编织蒲袜，首先在地上或者炕头上把木架固定好，把成捆的香蒲草用水湿润一下，拿柴刀破蒲草呢子，主要破开那些粗壮香蒲叶或主干部分，接着轻轻地再用小刀梳成条状，这个过程叫破蒲草。然后是编织，织蒲袜时须从鞋底开始，用麻绳来回穿好扣，拴住蒲草一端，另一端拴在木架子上。开始动手扭绳，也叫搓绳，有的地方还叫捻草绳，蒲绳搓成后，一字摆开，用大针引麻绳穿过，织成鞋底状。鞋帮是编织成的而不用麻绳相连。棉鞋，鞋帮可多层，中间也可以加上丝绵物用于冬季保温取暖。单鞋，鞋帮只有一层，也不加丝绵物，便于轻快，凉爽，舒适……最后一道工序是握鞋沿子，这可是技术活，一般根据脚的大小，再留鞋口，以防大脚穿小鞋，或者小脚穿大鞋。

蒲袜，编织成型之后，用草绳相互连接，主人买回家用剪刀剪断就行。为了草鞋耐磨久穿，也可以在鞋底用麻绳钉上胶皮，牛皮等耐磨物。鞋帮也可以用粗线订上布条之类的东西，用于闭风挡水。

蒲袜，最大的特点：冬暖夏凉，穿脱方便，轻快实惠，舒适柔软。过去家里穷，没钱买布棉鞋，父母给子女或自己买双蒲袜鞋穿。又因为这种草鞋空间大，鞋里可以垫上玉米皮。时间已久，碎啦，有味啦，自己取出旧的再换上新的，特别是那些臭汗脚丫子，更要勤换新的棒槌皮。那时候的女人，一进腊月就坐在热炕头哄孩子，嘴里还咕哝着“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再仔细偷听，嘴里又哼着童年那熟悉的歌谣：

拉锯拉锯

拉到槐树

槐树倒了

木匠跑了

跑到山上

掉了干粮

回去找找

掉了帽帽

……

村里的女人，为了上下炕方便，那个时候大多数都穿这种蒲袜。

在我童年记忆深处，外婆常常穿一件老蓝色大襟褂子，那布制的纽扣都订在一边，解扣子，抠扣子都非常费劲。裤子是黑色的，大腰，裤裆宽敞的能装上东西。头上挽着小籫，那小籫鼓鼓囊囊的，从远处看好像脑后驮着一个大疙瘩，并用一种纱网似的丝巾裹起来，为了头发不易散开，中间还用一根长长的簪子固定住。那个年代的女人都是小脚，用黑布条打着裹腿。外婆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把黑布条从脚到脖子以上位置，一圈圈缠好，扎紧，然后盘起腿坐在热炕上，哄看幼小的二弟，嘴里却哼唱另一种童谣：

豆芽菜

扭扭嘴

爷爷搂着嫲嫲的腿

嫲嫲说是起来吧

爷爷说是再稳稳

一稳二稳来了客

穿不跌裤子扎不跌腿

客走啦

瞎肮脏

奶子头子打苍蝇

……

到了晚上，她又不厌其烦地把两条黑布带松绑，用手一圈圈敞开，摘下来搭在炕前凳子上，这样才能躺在炕上睡个安稳觉。可见，每天早晚她很费力气，也很浪费时间，因为那两条黑布条实在是太长，太长…… 

现在仔细想想，外婆小脚，那时候也是穿着这种草鞋——蒲袜。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图片来自网络忙

作者简介：张美利，笔名张瘦石，潍坊市峡山区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于《时代文学》《山东教育》《环境教育》《潍坊日报》《诸城日报》等省市级报刊。著有短篇小说《香火》、中篇小说《桃花村的故事》、诗文集《濰水悠悠》、长篇小说《濰水啸声》（已脱稿未出版），其中《香火》2016年被评为潍坊市文学创作三等奖。现供职于潍坊市峡山区郑公街道城子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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