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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文韵 散文】张晓萌|1995年的人民街

张晓萌 东方文韵 2020-09-17

1995年的人民街

             文|张晓萌


 

1995年4月的一个黄昏,我站在人民街口看那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心里竟然生出一些感动。我原以为生活是校园民谣的磁带封皮上印着的来来往往的自行车流,却不曾想灯火初上的小吃街更有温情。


人民街离老火车站不远,自南而北是一段微微的上坡路,下午人流集中的时候,从南向北望去除了人头似乎看不到尽头。再加上街道两旁三层错落的小吃摊与店面分布,让这本来不大的街道却有了分外的热闹与繁华。最接近道路中央的是活动小摊,比如卖的是糖糕麻团之类,都是随买随走的那类,这样的小摊基本走的是见缝插针的路线,因为在他们的两侧后面还有固定的小吃窗口,卖得最多的就是岐山擀面皮,还有搅团和馄饨。1995年人民街两旁的小吃窗口,基本上都是用瓷砖砌成的台子,上面做一个半开的带玻璃的橱窗,前面放两张桌子配上最简易的长凳,老板就在后面不停地忙碌。


傍晚的时候,每家摊位前的红色罩子灯便早早地亮了起来,晕染得这条小街异常地温暖。再后面是些固定的门店,大多经营的是主食,西府的扯面必定是少不了的,每一个面馆的老板似乎都是魁梧壮实的样子,估计这是长年的扯面练就的结果。


那一年我20岁出头,住在单位的单身宿舍里。单位就在人民街口不远处,我下班后很多时间都在人民街打发。我喜欢吃这里的擀面皮,是岐山老婆家的。这里的老婆是老太婆的意思,其实她并不老,她的孩子只是和我一般大小而已。她以岐山老婆做招牌生意特好,更重要的每次去她都会招呼女子赶紧坐,而且给我的面皮里一定多加两块面筋。我喜欢这份朴实的亲切,慢慢和她熟悉起来。她告诉我出来卖面皮十来年了,把家也从乡下安到了城里,她儿女成双,女儿被新近招工进了华通商厦,儿子在开出租车,她说话的语气与表情里透露出发自内心的知足与幸福。


1995年我大约是单位里最年轻的一个。记得早上上班前去门口的开水房打水,有个师傅问我你是谁家的孩子。我迟疑了一下,师傅以为我没有听明白,又问我父亲叫什么名字。我不好意思地告诉她我家不在这里,我只是一个人在这里上班而已。师傅也笑了,她亲切地叫我妞,让我打水小心些不要烫了手。后来门房的师傅、食堂的师傅都老远喊我妞,她们或者招呼我取信和报纸,或者悄悄地告诉我今天食堂有好吃的。在他们的眼里,我似乎还是一个孩子,而他们总给我一些特别的照顾。


那时侯上班前打扫卫生,在楼道里总听几个年长的领导说他们早上去人民街吃羊杂,或者说吃豆沫包子。我不敢插话,便知道了人民街的羊杂和豆沫包子也是一大特色。再次上街,才发现在面皮、搅团和馄饨等小吃橱窗的后面,羊肉馆子连成了一片。隐约记得他们经常说的是赵家,再看门口的生意确实不错,于是惦记着明天早上来赵家吃豆沫包子,而那羊杂我断定是吃不了的,单听那名字我就觉得自己享受不了那个口福。豆沫包子味道真的不错,因为是回民开的店,我坐在那个赵家的羊肉泡馍馆前忽然想起了《穆斯林葬礼》中的韩新月。那个美丽的穆斯林姑娘,一定有着清泉一般的眼眸和月亮一样的笑脸,虽然故事的结局有些伤感,但是看着招牌上汉字下面那些弯弯绕绕的笔画,我的心里便浮想联翩。


带着豆沫包子的余味回到办公室,我就开始安静地工作。之所以用安静这个词,一方面是因为我所从事的文字工作相对需要安静,另一方面是因为那个老办公楼上的7间办公室里住着5位领导,我不敢喧哗也无人可喧哗。我的那些对羊杂兴味颇浓的领导,他们会在早上安排完工作后急急忙忙地赶到生产一线,下午的二楼大多时候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守。而我也喜欢这份清静,工作之余可以整理笔记可以看书。遇到不太重要的电话会议时,我就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听千里之外传来的各种声音,这其中就有厉以宁早期的关于市场经济知识的讲座。各种带着地方口音的领导讲话曾经让我为记录是否准确还暗自纠结,而那些来自上层的清晰逻辑与高瞻远瞩也让我大开眼界。其实我也很佩服我的那些喜欢吃羊杂说话声音粗重的领导,他们貌似零散的即席讨论往往稍加整理和充实便可成为一篇系统的实用性很强的文章。


有一个领导经常把眼镜挂在鼻梁上,他看字的时候低头眼光穿过镜片,讲话的时候眼光却抬起无视镜片的存在,我坐角落里暗自想笑。后来才知道他戴的是花镜,而平时不拘小节的他原来是老牌的铁道学院大学生。与他搭档的另一位领导虽然只是高中文化,但谦虚低调的态度与严谨务实的作风让年轻的我感受很深,多年来自己对从事的文字工作一直心存敬重大约就是受了他的影响。那时侯他们喜欢看《新华文摘》,而我经常顺带看看《新华文摘》里选刊的文学作品,迟子健在名为《河柳》的短篇中,用在别人用过的水里洗澡来表达生活中的尴尬至今印象深刻。当年周平的小说《抉择》最早就发表在《新华文摘》,后来改编为电影,其社会影响不亚于今天的《人民的名义》。


人民街的葫芦头馆至今依然还在,第一次去她家是和男友一块去的。老板娘热情地说他的大眼睛兄弟来了,看见旁边的我笑得更加灿烂明媚。她问我是否他兄弟的女友,我说不是,妹妹。她看了看说不像,我说姨表亲当然不会太像,她于是半信半疑地笑着张罗客人去了。男友那一段时间尤其喜欢吃葫芦头,他和他那年轻的上司没事时中午就早早地去人民街葫芦头馆午餐,顺便给我买些水果什么的回来。后来人民街口又添了不少涮菜小摊,我们的晚餐便大多去涮菜,固定的摊位有两家,老板一男一女,人都富态热情。还有卖蒸饺的小伙和他的媳妇,手脚非常麻利,也是我们经常光顾的店家之一。那时候我们每月二三百元的工资,大多都为人民街的繁荣发展做了贡献,有个文艺的朋友经常和我煲心灵鸡汤,她想让我分享自己的恋爱经历,我便认真地说就是人民街的涮菜涮出来的生活,固然平淡平庸一点,但是打上灯光站在远处围观似乎还有一点浪漫。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人民街却还保留着很多原来的痕迹。去年有一天我去那个大个子家吃扯面,老板说这么多年你还没怎么变化,只是长发变成了短发。我笑了笑,时光虽然无情,好在人民街的每一段记忆里还有一些温暖的回忆。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张晓萌,陕西凤翔人,习惯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分享内心关于生活的感触,喜欢诗歌的婉约灵动,也喜欢散文的厚朴亲切,作品散见于省内报纸副刊,代表作《阅读生活》、《木棉花的爱情》等在企业报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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