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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石| 赌(小小说)

寒石 东方文韵 2020-09-17

寒石


老郝在门外闯荡三十多年了,极少回老家,即便回去,也是匆匆忙忙,给自己的祖坟烧张纸,或者在路边和村里人打个招呼,象征性地叨叨几句,然后驱车离开,对村里的物是人非了解的极其有限,这一次回家是因为自己发小的父亲故去,他要亲自参与和料理朋友父亲的丧事,所以就多呆了几天,在帮助发小打理事务的闲暇期间,与村里的人聊起了张家的长或李家的短,闻知他另一个发小的老婆身患癌症,已经重危,感到十分意外和吃惊!


老郝在百忙中抽出点时间去了老乔家。


老乔家也已经搬离了老屋,前两年刚修了四间平房,很大的院子,停着一辆面包车,听说是一个女婿开来的,进第一个门是平时使用较少的偏房,从中间的过洞门到了第二间房。


这是一间主卧室,房的最里面是一个垒砌炕,靠近锅台的炕中间端坐着老乔的老婆,她的胸前放着两个枕头,两个胳膊盘起放在枕头上,头斜着枕在胳膊上。


“是睡着了吗?”老郝轻声地问老乔。


“今天来的人多,好像有点困了!”老乔如实地回答。


老郝随老乔悄悄地来到另一个侧房,这间房完全按照城里人的习惯设置,房门靠墙有一个小床,一侧是一个三人沙发,沙发前是茶几,茶几对面是电视柜与电视,房的尽头安放一张大床,床尾靠墙有一组衣柜。老乔让女儿给老郝沏了茶,二人坐在沙发一阵沉默。


还是老郝打破了这个沉重的气氛。


“这几年怎么样?”老郝没有明说,但是心照不宣,“怎么样”谁都知道指的是光景过得好还是不好,其实,老郝从老乔住所的变化不难看出老乔过得还不错。


“就那样!”老乔没有对老郝的提问认真对待,因为他觉得,这两天村里从门外回来的人到他家都是为了他老婆的病,当然也是因为村书记的父亲离世而回来帮忙的,所以他有必要把情况告诉这些人。


老乔的老婆在两个月前因为胸闷气短,从县城到省会,辗转数个医院最终被确定为肺癌晚期,医生告知老乔,病灶在肺的中心,手术的危险性太大,没办法做。这才两个月,人已经就不行了,现在基本不能吃什么了,人难受的不能平躺,全身都肿了,已经晚期了,老乔在诉说老婆的病情时显得很平静,也没有感觉他有多么地痛苦,就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老郝认为,老乔毕竟是男人,即使心里难受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那你没有给做化疗什么的?”老郝在城里闯荡了几十年,经见的事多,懂得也多,他这样问老郝。


“听人说化疗很痛苦,怕受不了,就没有做。”老乔仍然是泰然处之,老郝也觉得老乔说的也有道理。


老郝和老乔自小一起玩耍、长大,曾今彼此相熟也相知,分别三十多年了,弹指一挥间,这一次的相见,突然觉得两人之间的想说的话却不是很多,气氛显得很尴尬,还好,有村里其他人的陪伴,才显得有所缓和,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聊了一小刻钟,老郝借口书记家还有重要事情,便起身告辞。


老郝离开时,给老乔留下二百元钱表示慰问,老乔极力推辞,老郝执意要给,老乔被老郝的诚意打动,接受了老郝的心意。老郝觉得既然来了,还是要与老乔的老婆见个面,说不定以后没有了机会,来到中间主卧的炕边,轻声地喊醒了病人,老乔老婆面色灰黄,且明显的发亮,那是严重肿胀导致的,极其疲劳的眼神,游弋而恍惚,嘴唇发绀如葡萄,微微地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艰难地露出浅笑,说道:“回来了,坐!”老郝的心一阵阵发紧,他觉得老乔的老婆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这几个字,他有点不忍心多打扰,就含糊地说了句:“你好好地休息,我还忙着哩,走了啊”。


在村里的小路上,老郝对老乔今天极其沉稳的表现感到费解,便有意无意地问及村里的其他人,但是大家好像商量好似的,有的唉声叹气,有的不断地摇头,还有一个人欲言又止,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众人的表现更让老郝迷茫,老乔老婆的病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晚上,老郝住在村里一户与他同宗的人家,因为对老乔家的事感到蹊跷,也便聊了起来,这户村民与他同姓,也没了忌讳,对老乔现在的处境表示了同情,但更多的是愤慨!


老乔结婚后,先后育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最小,结婚也十多年了,因为要不了孩子,求医问药后,确诊为儿子的问题,后来抱养了妹子的一个女儿,因为这件事,老乔近年来很灰心,无后为大的传统思想在老乔心里根深蒂固,他常觉得命运不公,前几年村里在外面混了几年的年青人,回村后办起了麻将馆,老乔渐渐地喜欢上了麻将赌博,老乔小时候没有上学,从小就喜欢扎在大人堆里,看大人玩牌赌博,结婚后为了光景日月,老实了不少,只是偶尔玩一玩,这几年他越来越沉迷于赌博,老婆为此没少和他怄气、吵架。因退耕还林,老乔家里留存的仅有的哪点地早已荒废,他既不出去打工,也不搞点副业。前两年老乔就把家里的一切事务及权力交代给了儿子,当上了甩手掌柜,因此老婆患病后,他也没有经济实力给老婆进行必要的治疗。最让村里人不可理解和气愤的是,现在妻子已经病危,余日不长,老乔仍然是每天一场麻将,绝不耽误,也不说多陪一会病重的老婆,老乔的老婆再也骂不动了,更管不住了,老乔显得更加肆无忌惮,就把身体也挪不动的病老婆一个人搁在家里,半天见不上人影,村里的人们看见贤惠、善良的老乔老婆非常可伶,不时有人前去看望和慰问,或者帮着倒点水,聊一会家长里短,因此,大家对老乔的看法尤为气愤。


听了同宗村人的讲述,老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觉得老乔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老实能干的小伙了,他老了,也变了,变得不可理喻了。老郝的心好痛,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婆,出外拼搏几十年,他的生活过的不错,也学着城里人一样善待自己的老婆,这几年他基本不让老婆再出去和他一起受累了,在家料理家务,和自己的老婆相比,他替老乔的老婆难过。


“她的儿女们也不给他妈治病?”老郝心有不甘。


“想,怎么不想!老乔不知什么原因,就是不让儿女们尽孝心。”


村人的回答让老郝不可思议,但还有让他更觉离奇的事。他们说:“老乔的大女儿在前几年也出过一个大事,儿子五岁了,母亲每天沉迷于打麻将,冬天的一个中午,孩子一个人在河面的冰上玩,不小心掉在冰水中,当母亲来到了孩子身边,已经晚了,孩子溺水身亡......”


“你说这个赌博是不是有遗传哩?”


村人的问话让老郝也很无语,他想或许是家风,也可能真的有遗传的道理......。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贺清明,男,1965年生,陕西延川,本科,学士,硕导,延安大学护理学副教授,文学爱好者,相继在《延安日报》、《石嘴山日报》、《前进论坛》、《农工陕西》等期刊、报纸发表散文十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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