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民| 零星雪花

零星雪花

刘宏民

这几天心绪颇不宁平静，是因为工作太累，还是孩子的学习成绩滑坡，抑或母亲的健康令人担忧？好像是，又不全是，总之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淡淡的忧愁时时盘旋在脑际，成了生活的羁绊，让眉头不能坦然地舒展开来。

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雪，到下午渐渐小了。晚饭后站在窗前，看着被积雪覆盖着的白茫茫的大地和空中飞舞的零星雪花，心际竟像夜色和飞雪笼罩下的山川田野一般迷茫。

妻子躺在床上，抱着手机心无旁骛地看小说。她这人很情绪化，一听到好消息，立即笑逐颜开甚至手舞足蹈，而一听到坏消息，脸色就阴沉下来，让原本就紧张的空气更加凝重。不过还不到一个小时，她便将一切置之脑后，继续沉侵在她的手机世界。家里的大小事情，我不指望从她那里得到有价值的见解。也许缘于我一贯独断专行，她索性啥也不操心了。这样也好，免去了许多无谓的争吵。我常对朋友说，我们家的事，只要我疏忽心没操到，那肯定就耽误了。妻子是很听话，我让她咋办就咋办，可问题是我的命令得发出去。权力也是责任，它会让人感到累。

突然有了想去操场走走的冲动。正值四九天，老家有谚语“四九五九，冻死鸡狗”，虽说夸张了些，却也道出了数九寒天的恐怖。从空中雪花的姿态可以推断，外面有风，可我还是决定出门。

操场已被积雪覆盖，四百米跑道也不例外，不过跑道上的积雪已被白天玩耍的孩子踩瓷实了。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被积雪反射后，夜色并不浓。操场有几个热衷于锻炼的人在跑道上行走或者跑步。他们头上戴着帽子，有人还带着大口罩，把脸部捂得严严实实的。和往常不同的是，这几个人都是独自行走，并未结伴儿，可能他们彼此并不认识。这天气能出来锻炼的，绝对是意志坚强者。我是出来散心的，可我觉得自己比他们更坚强，别说没戴帽子口罩了，连头发也很短。正因为这样，我过几分钟就要用双手捂捂耳朵，再搓搓脸。

雪花零星飞舞着，我是孤独的，另外几个人也是孤独的，大家都在各自的世界里或走或跑。脚下并不太滑，可也不敢随意迈开步子。脚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特别清晰。我真佩服在积雪上奔跑的一男一女，速度并不慢，也看不出小心翼翼的样子。也许他俩自我为中心到了最高境界，全然忘记了是在雪地上奔跑。整个操场很静，偶尔有车子从旁边的马路上驶过，仅仅几秒钟时间，可我感受到的，不是打破宁静的车子的形体、灯光、声音，而是这一切都消失后的落寞，这个落寞和车子未经过前的宁静相比，更深了一层。

想起了初三时的一件事。也是数九寒天雪花飞舞的一个晚上，下晚自习后，我和几个同学没立即回宿舍就寝，而是在积雪覆盖的操场上踩图案玩耍。文体委员唱起了我们经常挂在嘴上的歌：“洁白的雪花飞满天，白雪覆盖着我的校园，漫步走在这小路上，脚印留了一串串。有的直，有的弯，有的深啊有的浅，朋友啊想想看，道路该怎样走，洁白如雪的大地上，该怎样留下，留下脚印一串串……”她边唱边一路前行，在雪地印上了一窜脚印。也就是这天晚上，我才真正懂得了这首歌的歌词，以前只是瞎唱而已，根本未动脑子去想。当时我们面临中考，夸大一点儿说是走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同学们对未来充满期望，各人诉说着各人远大的理想，满怀激情，唯独我觉得前途迷茫不可把握。他们个个洋溢着笑脸，我却是面如静水目光暗淡。是我思想成熟还是对未来太悲观？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百分之八十同学的理想都化为泡影，我算是差强人意。

当年肯定清楚，雪地上的脚印哪个是直的，哪个是弯的，哪个是深的哪个又是浅的。三十年后的今晚，我仍在雪地上行走，却踩不出清晰的脚印，更无法去甄别它们的形状。当年算是另类，现在又是什么呢？我边走边问自己。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已成了没有灵魂的躯壳，行尸走肉般孤独地在雪地晃悠着，漫无目的。

一辆大巴缓缓驶过，里面除了司机外，别无他人。这是前段时间新增加的一路公交，因为行车路线偏僻，大白天都很少有人乘坐，更不用说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傍晚了。这里是它的终点，也是起点。它在前面的邮电所门口停留十五分钟后，又将未载一个乘客开始新的旅程。空荡荡来，空荡荡去，来来去去看似执着，只不过是一个空壳在动而已，没有任何价值。想想自己，为了不虚度光阴，制定了一系列计划，为了完成计划整日忙忙碌碌。直到有一天蓦然回首，才发现竟一事无成。在这个追名逐利的喧嚣尘世，自己所选取的目标和这路公交的线路一样脱离了正轨，以至于在外界看来，获取的那点儿所谓的成绩根本不值一哂。这个孤寂的傍晚，我和这路公交竟然维系在了一起，甚至有点儿惺惺相惜了。

雪花仍在零星飘着，操场上已没了别人，末班公交也缓缓驶出了我的视线。我突然感觉累了，这不是肉体累，而是心灵累。有人说，肉体的累歇息一、两个时辰能解除，而心灵的累，在没有挣脱那套无形的枷锁前，永远解除不了。

我抬起头仰望寂寞的夜空，默默祈祷：请赐我一把光明利刃。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刘宏民：1972年生，汉族，“汉语言文学”本科毕业，原籍陕西省旬邑县，现就职于陕西渭河发电有限公司。著有长篇小说《路在脚下》、农业题材长篇小说《旱原魂》、电力工业题材长篇小说《煤飞电舞》。另有短篇小说、散文、古典诗词曲赋四百余篇（首）约五十万字，散见于国内某些报刊杂志及文学网站。系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当代检察文学研究会会员，陕西省诗词学会、陕西省散曲学会会员，陕西电力诗词学会副秘书长，《中华散曲》《耕耘》杂志编辑，《检察文学》特邀编辑，渭电诗社副社长，个人辞条入编《中国小说家大辞典》《文明古豳·名家列传（旬邑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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