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冰: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反正我没有商业价值
“戏痴”何冰
大学是一个模拟的社会,在这个模拟的课堂里好好学习生活,你可以去酒吧,可以谈恋爱,你可以旷课,可以睡懒觉,一切都可以。但是你别忘了是去学习的,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规矩,不要跑的太远,不要越过法律的边界,不要越过人性善良的边界,要在这个可以里去做所有可能的尝试,尝试之后你会带着经验到社会上去,去迎接生活给你真正的那个风浪。
——何冰
近年来,被“小鲜肉”围剿的影视市场似乎打开了一个缺口,吴刚、吴秀波、赵立新、张嘉译等这类老戏骨,年逾不惑,反倒翻红了。
这不,今年白玉兰奖又捧出一颗遗珠,评委会给他的颁奖词是“嘴角带着坏笑,目光透着善良,小人物,真性情!”
知乎网友给他的评价是“他是大陆最好的男演员之一,是大陆最被低估的男演员,没有之一。”
他是冯小刚电影《甲方乙方》里的梁子,也是央视正剧《大宋提刑官》里的宋慈;
他是话剧《喜剧的忧伤》和陈道明搭戏的编剧,也是《见字如面》中用读家信的朗读者。
他叫何冰。
1
1968年,何冰出生在天子脚下的北京。
打小家教就严,学校为了节省纸张,就把一张考卷分正反面,考两次,何冰一面考了99分,另一面是98分。
老师让拿回去给家长签字,他却徘徊在家门口,久久不敢进门。因为母亲说:“两面总得有一个满分,不然没晚饭吃。”
为了应付母亲近乎不合理的高压教育,何冰开始动歪脑筋,他次次模仿家长签字来逃避责难,逃脱了高压的束缚,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
1987年,19岁的何冰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做演员。
说一不二,脑袋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北京电影学院,可听人说,北影有条硬性招考标准,要长得好看。他就端着镜子挤眉弄眼老半天,发愁也没用,这张脸是这样了,但演员这条路可不能堵死了。
听说中戏路子广,干脆试试吧。
瞒着父母,他偷摸问小姨要了5块钱报名费,逃了课,骑车到中戏报名。填表时,先是碰到胡军、贾宏声,出来又碰到刚上完形体课,结伴而行的伍宇娟和巩俐,看到这些俊男靓女,何冰的心又凉了半截。
但他还是在高考志愿表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其他栏皆空。
现在他称“这是一生中最伟大的决定”,那时的少年何冰却只有满腔的孤注一掷。
当年考中戏,难度也不亚于现在,总共三轮,没有任何表演基础的何冰挺到了最后。
到了第三试,考生都聚集到中戏的一个小剧场里,大家都在幕后准备,朗诵的人酝酿情绪,演小品的人背台词,那是何冰第一次站在幕布后,不安分地他偷偷揭开幕布一角。
这一看,把他吓到了,底下坐着的不只是五位考官老师,还有于是之等二三十位人艺顶尖的表演艺术家。
好在,当时只是为了让这群孩子们在老艺术家面前亮个相,这具有仪式感的过场,意味着何冰考上中戏了。
2
何冰所在的中戏87表演班,是名副其实的明星班。
陈小艺、江珊、徐帆都是他们班上的,还有胡军,他俩在宿舍都是下铺,用他的话说就是“头对头”关系。
有次,班里要出两个人献血,由于科普知识欠缺,大家都认为献血对身体不好,谁也不主动,老师就指派了他和胡军。
两人垂头耷拉脑,担心献血了,就没精神上课。于是在献血前一天猛喝凉水,妄图逃过“这一劫”,没成想年轻体壮,献血体检还是合格了。
只能挽起袖子,硬着头皮上了。这时护士说只缺一个献血名额,他和胡军“小眼瞪小眼”,谁也不先开口,最后胡军撑不过了。
“要不然,我去吧。”
“好,你去吧。”
两人的“革命友谊”,到底是扛不过一次献血。
何冰身上有股机灵劲儿,早在高中的时候,他就经常代表学校参加区级、市级的诗歌朗诵,常捧着奖杯回来,这也让他破格分进了当时根本考不进去的重点班。
虽然成绩不好,但他也算是从小顶着光环长大的。
3
1991年,何冰中戏毕业后,被分到北京人民艺术剧院。
何冰的主演梦,从学校的象牙塔一下子坠入现实,震得稀碎。
同班的徐帆、江珊在舞台中央扛大梁,而他只能在舞台边扛大枪。
这冷板凳一坐就是四年,也没什么台词,到点了,杵在台上,扛着红缨枪,哼哧哼哧一通戳刺。
一谢幕,就赶着回家吃泡面、看小说,国内到国外,小说到理论著作,有时借,有时买,那期间他读完了王朔所有的作品,初读《白鹿原》也是那会。
经常看到半夜,困了,书一合就睡了。第二天一觉睡到自然醒,也根本用不上闹钟,只要下午5点之前赶到剧院,洗澡化妆就成。
他也挣扎过,写几份简历,带上照片,去别的组打问缺不缺演员,对方往往回复“回去等电话”,问题是人家根本没留他电话。
巨大的落差和屈辱,对于年少的何冰无疑是种痛苦。
这样的生活空虚苦闷,唯有阅读支撑着何冰度过了那段岁月。
1991年,他读了那么多书,工资加上各类补贴也才99块钱。但现在看来,那些书,一点也没白读。
而今,他对剧本的解读,剧中人物的理解,无不是那时积累的结果。
4
1992年,团里排《舞台上的真故事》,何冰还是龙套。
当时已经小有名气的英达看完表演,走来对他说:“你演得不错,将来咱们合作。”
一句话就点亮了何冰的希望,后来英达的喜剧《东北一家人》《闲人马大姐》中都有他的身影。
正如宋丹丹所说“何冰天生就是做演员的料,幽默感、节奏感、爆发力,他身上都有。”
那时的何冰万事俱备,只缺一个机会。
这一天,时机来了,只有七分钟。
1993年,林兆华导演的话剧《鸟人》,在北京掀起了“话剧热”,参演的都是些“腕儿”,有林连昆、梁冠华、濮存昕、杨立新、徐帆等,何冰演的角色是“黄毛”,露脸只有几分钟。
而前辈看完他这次表演,只说了句“这孩子会演戏。”
从此,何冰再也没有跑过龙套。
1997年,冯小刚拍《甲方乙方》,找到了何冰,后来电影里的“梁子”,成为了何冰出演的小人物的代表。这部电影还获得了当年“大众电影百花奖”的最佳影片。
从话剧走向电影,这次的曝光,成为了何冰的又一次转折。
后来的《没完没了》《我这一辈子》,何冰塑造的小人物,根本不像是演出来的。按理说,他不是在胡同里长大的,演起来市井小流氓,却活灵活现的。
2005年在央视播出的《大宋提刑官》,何冰扮演的宋慈一身正气,很难将他与之前的角色联系起来。
拍这部电视剧时,常有梳理破案过程的场景,需要说大段大段的医学台词,旁人都对他的记忆力、控制力感到惊叹,他却说“背台词是天职。”
但这部剧最初定的男主角并不是何冰,导演先后找了陈道明、陈宝国、王志文这些早已蜚声在外的实力派演员,因为他们的档期排不开,才落到了何冰头上。
这样的阴差阳错,才有了何冰带领这部剧创造收视率超过新闻联播的神话。
5
何冰对表演是有信仰的。
大三最后一节表演课上,老师教拍哭戏快速流泪的技巧,何冰说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
表演是调动情绪,但不是大鸣大放、吵吵闹闹地宣泄,可这种理念会和一些导演冲突,导演觉得哭戏才是一场戏的高潮,他便会较真地跟导演讲解情绪的递进,实在没辙了,那只能就哭吧。
2005年,北京人艺排演《白鹿原》,何冰差点进组,后来因为外形、年龄等因素,遗憾落选。
陈忠实将一本有落款的《白鹿原》赠与他,“您见证,我死的时候,拿这本书当枕头。”有这样一份嘱托,在拍电视剧《白鹿原》的时候,何冰身上自然更多了几份敬畏。
去年一整年,何冰就沉浸在这部剧中,挖空心思琢磨鹿子霖,还去原上体验生活,面朝黄土干农活,晒得黝黑,最终呈现出一个坏得可爱、无比真实的“子霖大”,凭借这个角色,还入围了今年白玉兰奖的最佳男配。
一次, 朋友质问他,“鹿子霖是狭隘小人,你这样演不对!”
他反问:“你见过哪个小人对谁都一脸阴鸷,连老婆孩子也不放过。”
在他出演的角色中,每一个都是立体的,没有一眼分明的好坏,好人会有人性的软弱邪恶,坏人也有可爱善良的一面。去脸谱化的表演,不像是表演,更像是诠释人性。
何冰说:“一个挂满了负面标签的人,一个没有信仰讨好生活的人是不会写在脸上的。”
6
“人都需要自己的游戏场,而我的游戏场在北京人艺。”
何冰两度获得戏剧表演艺术最高奖梅花奖,这个奖项两年一评,1999年拿到梅花奖时,何冰是史上最年轻得主。
2009年,北京人艺的庆生之作《窝头会馆》,何冰担任主演。最后三分钟的时候,他扔了个酒瓶子,一出手瓶子扔近了,玻璃碴碎了满地,可下一个动作要倒地,几乎是毫不犹豫,他就摁了上去。
手上立马豁开了口子,何冰用棉袄袖子兜住了血,舞台上搭戏的宋丹丹看到血汩汩往外冒,就要起身救他了,他沉稳地继续说着台词,示意搭档们自己还行,直到谢幕。
缝合完伤口,他回味的不是面临休克的惊险,竟然是自己在那三分钟里进入了前所未有的人戏合一状态。
说他是“戏痴”,真的一点也不为过。“戏痴”和“戏痴”总是惺惺相惜的。
2011年,同一天生日的陈道明和何冰,共同排演了一出话剧《喜剧的忧伤》,阔别舞台30多年的陈道明,在挑选搭档时,撂下一句,“最好是何冰这样的演员,我不和没有经验的人合作。”
整个话剧只有审查员和编剧两个角色,刚开始排练时,年近花甲的陈道明一直站着跟他对词,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一点半。
后来,《喜剧的忧伤》创造了20年来北京话剧的票房奇迹,也破了60年来人艺的票房记录。
何冰评价“戏霸”陈道明:“他用十几场的时间,完成了很多演员几十年的路。”
而何冰从坐冷板凳、跑龙套到坐进人艺后台的“1号化妆间”,却是实实在在走了15年。
7
时下,老戏骨炮轰“鲜肉”已经成为了一种政治正确,大家也都乐于传播这类消息,这种批判,仿佛是饱受“鲜肉”影视作品荼毒后的一种集体共鸣和心灵抚慰。
但何冰难得宽容,“我扪心自问,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手艺好不好?也不怎么好。实际上,造成这种现象,也有可能是因为文学上的问题,是剧本文学创造力上的暂时疲软,和市场资本进入之后的一个结果,然后就显得演员好像不行了。其实什么事儿都有波峰浪谷,慢慢来,慢慢解决。”
能这样想,这跟他早期,在北京人艺深受老一辈表演艺术家的熏染有关。
有回,他四点多赶到剧院,跟弟弟去食堂吃饭,打赌林连昆老师这会儿准坐在化妆间里准备了。他弟弟不信,过去一看还真是。七点钟演出才开始,林连昆老师提前三个小时就在化妆间做准备了。
这些“腕儿”跟年轻演员搭戏,也从不刻意指点江山,除非被问到,才会举例说一说。长此以往,何冰也有个原则,从不一招一式地指导年轻演员,只是聊天谈戏。
“我还会讲,我见过的,林连琨先生怎么演话剧,朱旭先生会怎么演话剧,我所见过的这些先生在台上什么样子,他们所代表的一个表演的高峰是怎么回事。这个其实可能也是一种影响。”
他还不喜欢上访谈节目。
作为演员,“戏剧是演员用行为以审美的方式揭示人生真相”,凡是跟演戏无关的表现,都是虚的。哪怕他再能侃,也始终在这件事上有所克制。
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一年磨一部戏,这种把自己当手艺人的心态,也是一种匠人精神。
人人都说,他是戏红,人不红,这事他也看开了。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反正我没有商业价值。”
“我好好地干这行挺好,就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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