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慢车:珠三角艺术坎坷史
谈论广东的超速发展和穿梭不停的“广东快车”,在时下其实有点鸡汤学的味道,在喜闻乐见的超速背后,又是什么呢,这才是我感兴趣的地方。
其中当然少不了坎坷和失败,我们总是回避谈论它,但它们又如影随形。最近搬家,看到一些印刷品,想到了一些关键词,借机写了这篇文章。
如意画廊:记忆消散
最近搬家发现家里有一本广州美术学院美术史系的教师联展的画册。这是2009年的一个展览,先在广州的如意画廊举行,后来巡展到深圳的何香凝美术馆。展览的主题叫“生活态度”,可见大家都是玩的心态,生活第一,很放松,大家不过是借展览之名进行一次联谊罢了。虽然在画廊做展览,但应该没人指望可以卖出自己的作品。
我一直保留了这本画册,主要觉得这个总是评论别人作品的群体,好不容易亮出自己的绘画,需要很大的勇气,也非常有意思。
在2009年前后,位于东风公园的如意画廊每年会举办几个展览,是当时广州为数不多的一个较活跃的艺术空间。我记得画廊负责人巫海英非常主动地和广州的青年艺术家及评论家互动,还在一个晴朗的午后,组织公开活动与维他命空间的张巍交流画廊经营的问题。
我不清楚从事拍卖的巫海英为什么去开一个这样的画廊,但在广州做一个画廊的各种艰辛和人情冷暖,她应当都经历过了。她曾经试图走出广州,在上海的博览会上推介年轻艺术家的作品;也和媒体建立频繁的联系,积极推广他们的展览和艺术家,每次收到他们的展讯,收件栏的名单总会特别长;如意画廊也组织过不少研讨会,应当有很多评论家在那里发表过对艺术的看法,但我在做《打边炉》时发现能够找到的文字记录非常少,怎样让讨论不至于烟消云散,同时让讨论能够在历史的河流中沉淀下来,恐怕是所有“研讨会”都应该面对的问题。
如意画廊后来的状况,大家应当都知道了,它从东风公园搬走后,已很少听说有新的展览,巫海英也重回拍卖行业,去了嘉德。虽然如意画廊的官微还在保持更新,但可以说它已经从广州的艺术现场中撤离了。
虽然广州的非营利空间和商业画廊不断地创立,但我觉得如意画廊的挣扎和尝试,都会是一个值得关注的个案。如意画廊经历过的困难,他们一个少不了,他们每一个机构,每一个团队,都需要在这座城市去面对和突破一个个很具体的问题。
枕木吧:停业!
这是一间位于广州华侨新村的酒吧,但应该是广州最爱做艺术展览的酒吧,木子美的很多文章也会提到在这个酒吧的故事。胡斌曾经在这个酒吧做过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系列展览,他当时在美院侧门的仙踪林餐厅告诉我,他做这个系列展览,不仅要去写展览前言,还要张罗媒体宣传,同时还要到处去买挂画的钉子,忙得焦头烂额。
枕木吧如今已经停业了。艺术吸引到了艺术爱好者,但艺术爱好者没有能让这个酒吧生意更好。
广东当代艺术中心:何处去?
这个艺术中心的名头很大,像是省级文化单位,但其实就是一个民间注册的艺术中心,位于广州的员村。
2014年11月的开幕展,邀请了王广义等人走红地毯,《289艺术》报道后一阵哗然。请艺术家走红地毯是很不广东的做法,反而有些向“艺术长沙”致敬的感觉。去过“艺术长沙”的人应该都知道,那是一个最爱玩娱乐噱头的活动,在广州,大家有些不太习惯高调张扬地做事情,更何况,广州怎么能向长沙“致敬”。
为什么要做广东当代艺术中心,创始人黄子龙在雅昌艺术网上有一个专访,其中有一个小标题很有意思,叫“边缘人逆袭艺术圈”。
后来发生的事情说明,在广州“逆袭艺术圈”并不容易,广东当代艺术中心所在的园区面临拆迁,最后的一个展览是何利平的《日常切片》。对于未来的发展,黄子龙告诉我还在另寻场地,但可以预想到的是,他在广州想获得政府的支持,机会微乎其微,唯有自救。
289艺术杂志:停刊,转型
《289艺术》既遇到了一个生不逢时的时期创刊,又选择了一个非常不适合艺术媒体生存的城市,最终以创刊失败告终,也算是天时地利双双失算。
之所以说是“创刊失败”,是因为这本杂志出刊期数不多,影响力尚未建立,就悄无声息地停刊了。很难说它当时的停刊是可惜的,因为即便它坚持到现下,日子恐怕会更艰难。在《289艺术》勉力苦撑期间,现代传播的艺术期刊算是红红火火,如今他们也是拉长出刊周期,将成本降低到了最低限制,以维持期刊的生存。
这也让我想到正在做的《打边炉》,是否《打边炉》也会遭此厄运,我也很担忧,很难乐观起来。
评论人点评媒体的文章时,隔一阵子就会出一篇。我一方面觉得媒体确实有很多问题,但我们是否有一个很好的媒体环境,这也是非常值得怀疑的。很多批评媒体的评论人,其实都有从事媒体编辑工作的经历,或有媒体撰稿的经历,他们的批评,往往表现出置身事外的样子,也许在他们看来,批评媒体比拥抱媒体要更深刻和更高级吧。
正佳广场:“艺术+”的先驱?
广州K11开业,购物和艺术的叠加似乎是一件新鲜事,其实在十年前,正佳广场就举办了大声展,艺术进入购物中心并不是什么新潮的做法。后来杨青与正佳广场也有很多合作,推动了一些展览在购物中心举办。
我至今还记得在2007年大声展的开幕式上,邵忠穿着休闲短裤,搭配着竖领Polo衫,讲述着他的艺术梦想。当时正佳广场是亚洲最大的shoppingmall,希望与旁边的天河城有所不同,举办艺术展成为他们的一种营销方法,哪知道后来会有太古汇这样的强劲对手。
广州天河路发生了很多变化,正佳广场应该早就不是中心了,艺术没有激活这个商场,对于商场而言,硬件和招商才是核心指数,艺术多么激动人心,也只是一个点缀,“点缀”拯救不了一个旧的业态。
同样在天河路上的现代传播,也搬去了上海,最近几年现代传播出现在社交媒体上的信息,似乎总是它的财务报告堪忧。而大声展也已停办,关于它的新闻停留在2014年。
E当代美术馆:美术馆?画廊?
位于深圳福田保税区的E当代美术馆,创立于2014年,它的微信认证是一家文化公司,而非“民办非”。这家美术馆在2017年的艺术深圳上也有一个展位,但名称变换为“E空间”。
E当代美术馆曾经举办过多个四川艺术家的个展,在公众视野中最近的一次亮相,应该是范渤的个展,但这个展览之后,这个美术馆就没有新的动态了。其官微最近一次更新是2018年2月1日。
做美术馆是一件高消耗的事情,如果没有充分的资金、人才和心理上的准备,应当要谨慎入行。在国内搁浅的美术馆不在少数,E当代美术馆如何继续,以什么方式继续,似乎也不太受到关注,毕竟民营美术馆的生死存亡,早已经不是新闻。
广东美术馆分馆:收缩的野心
王璜生时期,广东美术馆曾经建立了广州的时代玫瑰园分馆和东莞的御花园分馆,时代玫瑰园分馆后来独立成为时代美术馆;御花园分馆后来更名为深联美术馆,沉寂太久,应该很多人都忘记了这个美术馆。随着王璜生的离开,广东美术馆的分馆计划其实宣告破产。
到了罗一平时期,广东美术馆还曾发布新闻称要推动“三个工程”:改扩建广东美术馆,建立广州大剧院当代馆,与某地产商建立北岸当代馆。当时的新闻标题是“广东美术馆要做全国最大的美术馆”。最终当然又是不了了之。
媒体不仅宣传了成绩,同时也记录了失败,这才是媒体最厉害的地方。
题图摄影:刘庆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