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枫:我杜绝让自己成为一个厨子
孙晓枫为《打边炉》特约撰文
“灶火”与美食无关。
我杜绝让自己成为一个厨子。但不拒绝成为一个可以被利用的人。可以把自己培养为一个厨子。
“灶火”开始捏造自身的历史,造句与修辞成为工作的重点。遭遇了许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之后,“灶火”最大的危机是身份的认知——它已经成为一个事实,仅限于现在的事实。“灶火”在未来是一种可能性,可以变成一个艺术机构,可以变成一个餐厅,可以是一个品牌,可以什么都不是。我害怕设定,变化就是一切。我相信陈侗的“博尔赫斯艺术机构”所做的种种工作的意义的同时也要接受它的前身就是美院师范系前面那间蓝色调的“博尔赫斯书店”,它不断完成对大语境所提供的机遇的把握与转变。“时代美术馆”的前身是“广东美术馆时代分馆”,现在似乎都不愿意提这个事情,本来是地产的营销手段,最后有了主体性的确认、学术规划和文化站位之后,一次脱胎换骨证明“时代美术馆”自身的机体很好。对艺术与商业结合模式的探讨,广东美术馆是早年的开拓者,但这种模式明显是不成功的,它成就了“时代美术馆”但自身并没有留下更多的资源和遗产,那么这种合作基础与机制本来就有问题,谁是资源置换与博弈的胜利者一目了然。
一切都必须改变,“灶火”也成为我改变的一个借口,其实很多到“灶火”吃饭的朋友,并不会在乎“灶火”的名义或是其他与吃饭无关的问题,在乎的是“味道还过得去”。“艺术家做的饭”只是一个噱头,明白人心里还是明白,我自己都不相信艺术家做的饭有什么大不了,我从来也没有把自己当做艺术家。不怕作秀就怕秀做的太深,清楚说的是什么话和为什么说这些话比说话内容更为重要。明白动机就不会迷失自我。“灶火”源于偶然而归于虚无。
当然,味觉上的天赋让我对食材的关联性和火候的把握上有自己的敏感,而潮汕饮食对新鲜食材过于苛刻的要求成为我理解美食的基础,有了这两者的保证,饭肯定不会太难吃。
饭一口口吃,人一个个认识,每次遭遇陌生人,就是一次“失控”,在“灶火”中我经历过很多次“失控”,认识很多人,小范围的涟漪之后又恢复了平静。日常的一场饭局不会改变什么,彼此的能量都是可控的。我佩服那些动不动就可以把身边的杂事升华为艺术的人,他们的智商高,混当代艺术拼的是智商和胆量,而不是艺术自身,你首先要装出打倒一切的架势,然后获得一切,如果把一场本来就属于商业范畴的活动说得不知就里的人热血沸腾或泪眼婆娑,那是高手。高智商的艺术家或策展人经常说一些自己不信但可以糊弄到人的话,把很多事情拔高以后自己转身离场,他告诉自己,拔高是为了放下。他放下了,别人还云里雾里。
如果说“灶火”是一个话语空间,也未尝不可。两个人就是一个格局。所有的聚餐都是饭局。历史上有几个著名的饭局:“鸿门宴”、“煮酒论英雄”、“韩熙载夜宴”和“杯酒释兵权”。这些饭局都出现在历史关键节点上,“局”就是有主题性设定,“破局”肯定会改写历史,也许我们现在了解的就是“破局”的结果,只是叙述的出入口改变了,历史写作其实是一种迂回,和山水画中的“平远法”有神合之处。我读史的时候遵循自己设撰的“屏风原理”——绕过去,兜出来,围着打转。这些险恶的饭局事关生死。能把饭吃出刀光剑影的都是大买卖。
“灶火”存在的一天就会为朋友敞开,美食是可以讨论的,它尊重差异,一桌菜就是四季与人间百态。“灶火”从吃开始,在吃里结束。每次朋友道别和离开,“灶火”就不复存在。
我写下因为“灶火”而写的文字,“灶火”于我既是本体也是喻体,可以声东击西,可以釜底抽薪,可以东成西就,可南来北往,可以指桑骂槐,可以指鹿为马。
强调一点,“灶火”目前就是一个吃饭的地方,味道还行,有花招没套路。主人性格还好,光头不是秃顶,普通话不准,五官还算端正。订餐电话没有,不美团不外卖,食材来自南海,力保新鲜清淡,没有野味山珍,不做胡思乱想。见好就收,吃完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