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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红展”之后,怎么办?

冀然 打边炉ARTDBL
2024-09-07


冀然为《打边炉》特约撰文



展览《极·光》自2018年6月8日开幕至8月5日闭幕,共计2万6千余人次访问量,超过华侨城盒子美术馆前三场展览之和,在顺德地区掀起了一阵“毕尔包效应”。作为华侨城盒子美术馆策展人以及《极·光》策展人之一,我试图运用约翰·穆勒(John Stuart Mill)在论证边沁(Jeremy Bentham)的功利主义中所提到的“高级愉悦”与“低级愉悦”的理论,来谈谈这个展览在顺德这座三线城市引起的社会反应。

 

约翰·穆勒是英国19世纪著名哲学家、心理学家和经济学家,古典自由主义思想家。“高级愉悦”与“低级愉悦”理论由穆勒首次提出,他给出的“高级愉悦”与“低级愉悦”的定义:“只有在你都亲身体验二者后,仍然坚定选择其中一个,那么你所选择的那个就是‘高级愉悦’ ”。这句话中有两个重点,一是亲身体验,二是自主选择。那么怎样去理解穆勒的观点,例如:在周末的时候玩一天手机游戏和阅读,假定一个客体有一定的教育程度和思维水平,在经过理性思考后选择了阅读,那么这种自主选择的结果就是“高级愉悦”。

 

从这个例子中再进行分析,“高级愉悦”与“低级愉悦”的区别在哪?二者重要的区别在于“高级愉悦”需要一定的知识基础和文化修养,正如去美术馆看一场展览或者阅读,有一定的文化基础才能更好的理解对方的表达。“高级愉悦”与“低级愉悦”也会对选择者造成影响,在当今社会,“低级愉悦”如玩手机游戏,看一些低能量密度的电视剧等。“低级愉悦”在不需要一定知识基础下所带来的愉悦,而这种愉悦不需要刺激大脑进行思考活动,所以长期的“低级愉悦”造成结果就是大脑在泛知识层面的停滞。“高级愉悦”在一定知识基础下,会引导大脑进行思考,而这种思考到达一定程度带来的沉淀效应会刺激选择者导向“更高级愉悦”。这种良性循环会使人产生更强烈尊重与被尊重感,对各类知识的了解程度,综合思考能力等。例如在美术馆中,能够通过自己的理解为朋友讲解作品,这种交互作用就会产生强烈尊重与被尊重感,而被尊重感是一个人自律的重要提前。

 

盒子美术馆作为顺德第一个当代艺术美术馆,我在工作时经常能够听到的是:“这是什么画,我好像比他涂的好。”或“这我看不懂,没意思。”很多当地民众借盒子美术馆落地顺德之机,平生第一次踏入美术馆,之所以他们会发出这样的感叹,正是因为抽象类作品“剥夺”了他们对客观物体最基本的认知。抱着孩子说不出这是房子还是树的时候,有些参观者会产生对作品的原始抵触,甚至抵触美术馆工作人员的讲解,很难完成从“看不懂”到“如何去看”的转化。上文中在引用穆勒的观点中也说到,亲身体验是极其重要的,因为他们不具备体验“高级愉悦”的基础要素,所以没有“高级愉悦”的体验感。

 

而展览《极·光》的五件作品模糊了两种愉悦的概念,作品的视觉效果和强互动性使得“懂”与“不懂”在这个场域中不重要了,每个人在展览中都有所得。参展艺术家乔瑞斯·斯特里博斯(Joris Strijbos)和尼基·阿斯曼(Nicky Assmann)共同创作的动态灯光装置艺术品《消失的阴影》(Fading Shadows)是他们正在研究的莫列波纹项目,艺术家们基于莫列波纹效应的原理而创作,作品运用移动光源和静态网格,以模拟的方式研究莫列波纹效应。《周期》(Cycles) 是一件视听装置作品,由上述二位艺术家加上艺术家丹·乔汉(Daan Johan)共同创作完成,这件作品中艺术家们受到了托马斯·威尔弗雷德(Thomas Wilfred)工作的启发,运用抽象形式的光线使用,转化成一种视觉音乐。 马泰斯·蒙尼克 (Matthijs Munnik)创作的《光谱》(Spectra)通过高频次的颜色变换,以达到干扰观者暂时性记忆的目的,在观者的眼中,作品由单色慢慢进化为成千上万种色彩的闪现。

 

这些作品看似高科技的手段,其实艺术家们在故意地去科学化,让作品回归到“物”本身从而呈现出装置原有的意义。例如在《消失的阴影》中,艺术家们用最低程度的科技手段来到达模拟莫列波纹效应,在创作过程中艺术家们思考的是作品的本身意义,技术只是辅助手段。展览《极·光》中的参观者在不需要了解作品的前提下,一样可以在作品绚丽的视觉效果中拍照互动,而后在朋友圈进行传播完成他们的“打卡任务”,使得展览成为了顺德地区的“网红”。

 

在策划展览之初,我们有考虑到本次展览的访问量会增加,但是没有想到有如此之高,所以《极·光》对盒子美术馆团队有一定的研究和思考作用。我们不会为了高访问量刻意去追求展览的纯粹视觉效果,但可以通过这次展览效应,结合地区特性一步步的去平衡,不断完善美术馆的地区教育作用。华侨城盒子美术馆怎么去改变目前的现状,真正地培养地区民众的观展习惯,更甚至于通过美术馆这一个基点可以养成大家“高级愉悦”的良性循环作用,因为能够带给人类的“高级愉悦”太多了,美术馆只是其中之一。

 

结合地方实际情况,我认为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改善:展览的定位和选择,日常的观展引导,高质量的公共教育活动,与地方学校的互动讲座,幼儿美学教育,类读书会交流活动,志愿讲解员招募,经典名作的影响力等。而所有活动都由二个目标组成:培养能够体验“高级愉悦”的必要因素,形成行动的动机。康德(Immanuel Kant)在总结动机中把“偏好”动机定义为:“我们每次行动的动机,都是为了满足某种愿望或喜好。” 而形成动机的终极目的就是培养这种愿望或喜好。

 

培养能够体验“高级愉悦”的必要因素是美术馆所有活动的第一个目标,只有让参观者拥有体验“高级愉悦”基本艺术修养,拿到这把“钥匙”,让他们明白从“看不懂”到“怎么看”,从“画什么”到“怎么画”的意义,再也不从他们口中听到“我比他涂的更平更好,我看不懂没意思”之类的话语后,在他们真正亲身体验过后,就会自主的分辨,自发性的选择“高级愉悦”。而有了这种亲身的体验感,可以由其他的活动使他去分享体验,并使之产生尊重与被尊重感,到达培养自律性的目的,从而养成观展习惯。能够到达这一步并不容易,能够欣赏作品之美,特别是抽象类作品,已形成固有认知态度的成年人往往比儿童更难拥有这种欣赏能力。所以不能仅仅依靠有规模有组织的讲座活动,而是日常的主动的观展引导更加重要。盒子美术馆在这一点上非常重视,所有工作人员都积极的参与到公教活动中,但还不够,我们还需要建立完善的志愿者机制来辅助。另外一方面,美术馆在一年的工作中,总结公共教育活动的反馈,加强亲子活动和青少年美术教育活动,单纯的讲座往往报名人数不会饱和,而亲子类活动会出现报名溢出,通过地区内家长重视孩子教育的特性,同时带动家长本身的美术教育。

 

而后就是动机的形成,这是第二个目标。有了观展习惯并且有足够的动机保持这种习惯,从而到达培养这种喜好。到达这个阶段后,美术馆要做的就是持之以恒的执行高质量的各类活动,保持与访客的良性互动。艺术给人带来的“高级愉悦”是不可轻视的,因为它具有联动性的泛知识带动作用,所以美术馆在地区配套中尤为重要。美术馆的一切努力是给了这个地区一个契机,给因为地理因素造成相对观念滞后的人群一个动力。

 

 

冀然是华侨城盒子美术馆策展人。在法国获得双硕士学位,2015年毕业于法国高等艺术研究院,同年取得法国国家一级艺术传播与策划职业资格,2017年毕业于巴黎国际商学院。

作者注:文中的“高级愉悦”与“低级愉悦”是相对概念,关于各类“愉悦”举例也并不是下定义,是在本文的讨论范围内做相对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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