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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艺术展览上的“网红”越来越多

Sally M 打边炉ARTDBL
2024-09-07




Sally M 为《打边炉》撰文



“我们现在的宗旨,就是看展的观众不要影响到拍照的观众”,某日,一位供职于机构的策展人对展场高涨的摄影热情和网红展览带来的关注、经济效益无奈的自嘲到。而这种无奈,显然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在全球各地,受人欢迎的画廊、美术馆等机构无一幸免。


展览沦为摄影背景板已非一日,展场自拍在社交媒体上的喧嚣也早让众人习惯,这些本没有什么值得耗费太多口舌的。但在去年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中国国际设计博物馆开馆的第二天,笔者百无聊赖的在淘宝刷到某店主上新的夏装新品,这座博物馆极具辨识性的红墙、展场和身着裙子的瘦削模特一起出现在了狭小的屏幕上。怀揣着对瘦子的妒忌,惊叹于淘宝店主们那由万恶资本催化的神速、高效,鬼使神差、酸味澎湃中心里忽而泛起了一些疑问,那些带着浓重滤镜、矫揉造作的图片最终去处到底在何方?转化成了什么?艺术作品、艺术展场在这里价值何在呢?


带着勇敢的、随时会痛失金钱的学术热忱,我快速的学习了这位店主的所有商品,随后是淘宝为我发来的海量相似产品,再后来是小红书等一系列的后起电商平台,终于在大量快递的帮助下,我有了少许的学习心得。



社交媒体,网红展背后唯一的推手?


谈这个议题,网红展和社交媒体很难避免。朋友圈每每的刷屏,Ins、微博、抖音里明星、名流、网红们的流量助攻,使得很多展览现场人潮汹涌,让人不胜其烦。大家心甘情愿地到达展场,只为了一张照片和社交媒体上一时的关注。而在这个过程中,初代网红晚晚们对于艺术的推广可以说功不可没了。似乎我们都知道、认同这个既定事实,即社交媒体对于一个展览强大的推动力。但是否真的只是社交媒体引起了某个展览的轰动效应呢?社交媒体引领的一时潮流真的有那么大的驱动力,不会快速退潮或让人厌倦吗?


这时,刚看完的好莱坞大路货《天鹅绒圆锯》的台词在我脑中闪动——“钱的问题无处不在”。想要达到持续、稳定的风靡,单靠对“美”的需求和博得关注的欲望是仅仅不够的(甚至会有“虚无”等可怕的副作用),有效的转化率和盈利的商业模式才能让人持续地保持热情的高涨。在美国,可能是JAY-Z、碧昂斯夫妇和卢浮宫的品牌联合,或者卡戴珊家族凯莉·詹娜的自创美妆品牌等路数,而在中国大陆,除去李宇春为自己概念专辑打造的展览“流行实验室之菜市场”等实践,明星、网红们、品牌们最可以倚赖的转化方式,当然还是如火如荼、富有钱味的电商。


事实上,目前最有效的展览宣传转化器之一便是电商的后起之秀“小红书”。在这个以女性美妆、服饰搭配、生活方式为主营业务的电商平台,有着丰富的展场摄影档案,在这里你可以学到一千种在美术馆、画廊拍照的姿势,当然也能学习到草间弥生、teamLab、詹姆斯·特瑞尔、奥拉维尔·埃利亚松、兰登国际等艺术家作品的摄影精髓。它们藏身在小红书社区的旅行板块之下,并不愿意使用“艺术”这个高冷的词汇,而随着越来越多分享者的加入,参与者的模仿、学习兴趣日渐浓厚,当然,小红书福利社的销量也一样看涨。


作为电商王者的淘宝、天猫在这里显然还没有过多发力,它对展场的介入、转化,目前来看大部分还停留在充当摄影背景板,或是晚晚同款之类。毕竟,它自身的体积、流量已然太过庞大。而且非常有趣的是,淘宝的店主、运营者们相比小红书上的分享者更愿意选择传统媒介的艺术作品(雕塑、架上绘画、装置等)和展场,经我单薄、有限又不成熟的思考,大致应该是因为新媒体作品中强势的灯光、视觉会抢掉服装、配饰等商品太多的注意力,图片处理起来相对费力,不利于商品高效的资本、销售转化。


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这几年网红展览频出、观展意愿高涨、当代艺术和美术馆势头猛烈的上海、深圳等地,都有大量成功孵化的电商和网红、设计品牌。同时,这些城市所在的地方也是传统广告业、服装设计、服饰生产和销售批发、物流业的重要地域,对于“美”和品牌宣传的需求量大。如果有当代艺术研究者能够从城市所处地域的优势产业着手分析,相信会有很多有趣的发现。



摄影背景板?还是展场的影身?


当然艺术、展场与电商之间的关系是需要去认真对待的,在这里,还是要从“复杂的”展场众生相谈起。


我们时常能够在逛展览的时候碰到带着摄影师、在画廊或美术馆不停拍照的男女。明星与时尚杂志当然是身先士卒的一部分,毕竟在好莱坞工业产品《穿Prada的女魔头》中就有主编米兰达对编辑提议去野口勇博物馆(Noguchi Museum)拍摄大片赞赏有加的经典片段。一来二去,上行下效,时尚界在美术馆、画廊借场地拍摄也就熟稔了。我也不知道第几次在展场感受到了时尚的力量,最记忆尤新的当然还是去年深秋龙美术馆西岸馆开幕讲话时,一位全身CHANEL、插着腰、站在冷风肆虐的过道、像要参加火箭发射任务的模特,王薇馆长的纤细讲话、哄闹的嘉宾和媒体人群,丝毫没有动摇这位职业模特去宇宙的决心,两拨人彼此毗邻却各干各的,也是相当魔幻了。


相比影视、时尚圈的从容,网红、淘宝店主显然就弱势许多,鱼龙混杂。多数时刻,他们都在美术馆、画廊等展场空间的人力监控盲区、或是建筑外部摆弄衣裙。而从我有限的学习资料来看,龙美术馆西岸馆是他们最喜欢的弄姿之地。包邮区的店主们,活跃于上海西岸的各个机构,浦东的民生二十一世纪美术馆、闵行的宝龙美术馆、杭州中国美院及其众美术馆也偶有身影。而广州、深圳,则主要集中在几大美术馆,广东美术馆、何香凝美术馆的新媒体展、OCAT王冬龄的竹径等也像幽灵一样漂浮在他们的摄影作品之中。至于北京,红砖、木木、尤伦斯等则常年霸占头把交椅。这当然和展览所显现的极佳视觉效果有着莫大的关系,好看是第一生产力嘛,有颜值才有人愿意缴纳“粉红税”。当然,艺术区、美术馆机构大多都偏僻、空旷、公共交通不便,也算得上绝佳背景板了。


达到展场的这两拨人,无论是时尚圈,还是网红、淘宝店主,在他们这些勉强称之为的展场摄影中,都拥有着一种在机构官方展览图片中不常见的氛围——以人为本(实在找不到其它优秀的词汇概括),当然网红、淘宝店主这些电商主力军更甚。人在这些展场影像中是主体物,而不是展场的附庸,他是有自我表达的,因为他需要去展示一件衣服、一双鞋子或者他自己。这显然“冒犯”了艺术和艺术全产业链的生产。作为展场的在场者,他们居然忘了去学习、尊重物(艺术品)背后的精神生产,也没有噤若寒蝉、把自己谦卑地作为艺术和展览的影子,而是去不合时宜的自我表达、将精神生产当作装饰品的摄影背景板,这实在是“不应该”。


当然,这些展览的影像记录也不是一无是处,毕竟他们主动暴露了自己,用自己的方式观察、记录了展览现场。这些影像最后会成为档案和大数据的一部分,若是有心的艺术工作者们能耐心打捞、分析应该会有所收获,因为在这些数据、影像还没有被艺术话语体系过度装扮过,它是素颜的,有最真实的作品、展场反馈。而且,能不害怕在艺术面前透露个体的浅显、自信展现自己的困惑,总比沉默不语好,这样有利于教学相长嘛。



电商的在场=大众的艺术选择?


这篇观察进行到这里,难道得出的结论是电商的在场既是大众的艺术选择?那倒也不见得。或许电商的在场,包含大众艺术选择、倾向的部分事实,但基于商业因素重度考量后的结果并不能代表大众。而且,我决定动手写这篇不太像话的心得之时考虑更多的,是有关大众在板结、森严的艺术话语体系中突围的策略或可能性。


传统媒体的衰落颓势看起来不可逆转,而处于危机之中的艺术生产,用奈格里(Antonio Negri)的话说是“正在空无中打转”。抄袭、挪用、原创之类的议题争论不休,又毫无结果,看着、听着让人烦心。艺术批评、专业艺术媒体苍白、瘦小又虚弱,曾经强势的话语权主导者早已逐渐退位成了广告供应商,艺术评价体系的可信任度岌岌可危。但即使这样,严谨的艺术体系也没有着手考虑让大众更深度的介入艺术聒噪。


而另一方,大众怀揣着热情想要更加深入的参加到艺术活动中,却发现诸多隐形门槛横亘其中,找不到合适的入口,甚至被“专业人士”们报以冷眼。当他们听够了艺术体系为他们罗织的正确答案,或是那些故作高深的答案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知识范围,难道不会激起一些“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逆反情绪?或是自己去建构起一条进入的途径吗?那么,电商平台上的在场是否可以是另一种形式进入展场,以大众的方式在场以达到自我赋权呢?他们以主动消费、运用自己熟悉的方式来架构、拼贴自己的审美权力,如同亨利·詹金斯(Henry Jenkins)曾描述过的电视粉丝一样,算不算是对原有体系的一种反击呢?艺术界是否也应该正视他们的诉求呢?


不管结论如何,毫无疑问的是参与度的问题、平等对话的渠道正在愈发重要。


也不知道切不切题,我前一段时间总在寒风中在医院从事抢号工作的时候,难得想了一些“深入”的问题以缓解等待引起的焦躁:为什么这几年北京在当代艺术话语权上逐步后退,而上海、杭州、深圳的迅速成长呢?是经济原因、社交媒体或电商的介入吗?还是表象下有什么暗潮涌动?


我参考了手头常用的百度、淘宝和微信,发现一个大概率只是巧合,也不足以称为一种证据,只能当作玩笑或参照的事情,即北京当代艺术权力的后退和以北京为大本营的百度在BAT三巨头争战中败退的在时间点有一定程度的重合。以搜索引擎业务为主的百度,在和以电商、社交媒体业务、游戏为主的阿里巴巴和腾讯的竞争中逐步落后,除了公司运营、战略等诸多因素外,电商、社交媒体业务自身的能量或其背后所体现的参与性、社区组织模式、沟通等需求或许也是重要原因。北京的当代艺术环境和南方相比如同百度的搜索引擎业务,它自带着权力属性。我们可以主动发问,但却只能欣然接受它提供的答案和排序,在这个过程中宽松的氛围、参与性是稀薄的。而这种状态也可以套用在传统的、严肃的展览模式上,观众可以选择主动去到展场,但到达展场后艺术家、策展人、研究者们提供了几乎一切的正确答案,从对作品和艺术家的阐释、展览主题、观展动线等等不一而足。观众除了学习最后的现成品,还能够有更多的参与吗?这种被动的艺术创作方式、展览方式,是否能进行一些改变呢?


想到百度不太乐观的现状,想起之前一些年轻人已经开始的还不太成熟的展览游戏化实验(2018年5月开幕的“动漫美学双年展——叙事曲”就有将游戏模式引入展览的尝试),不禁想问,是否我们能将展览构造成一场《sleep no more》,可以让参与者有众多的副本、路线和观看自由来缓解那些艺术止不住的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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