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年轻人要多一些动物性
时间:2019年7月13日
地点:木心美术馆(浙江乌镇)
受访:陈丹青(艺术家,木心美术馆首任馆长)
采访:钟刚(《打边炉ARTDBL》主编)
编辑:黄紫枫
ARTDBL:今天下午开幕的巴尔扎克手稿展,是木心美术馆特展系列之一,以木心的《文学回忆录》论述的人物为线索。当你们展出一位位文学大家原作和手稿时,人物的出场是一个随机过程吗?还是有某些契机来推动,或者隐藏了其他线索?
陈丹青:我们先有《文学回忆录》的现成名单,每年特展能不能办成,取决于收藏方愿不愿借。开馆时就想好推尼采特展,沟通后发现,要让国外知道这个民间小馆,知道木心,几乎不可能,人家凭什么把珍贵的文献借给你?
万事起头难。后来是中国驻德大使馆文化参赞陈平先生牵线办成的。他听说这个构想,觉得是真正的文化交流,立即在德国方面做了很多工作,获得同意。
我也去了魏玛,见了歌德席勒档案馆馆长和其它人物。我提到,尼采译介到中国比马克思还早,是清末的王国维翻译的,他们听了觉得有意思。我又问,过去一百年来,有没有任何亚洲国家来借尼采的藏品?他们说没有——这是心理戏,我得给他们兴趣点。
此后再去欧洲敲门借东西,譬如莎士比亚戏服,譬如拜伦或王尔德的手稿,他们看了开幕展资料,就对木心美术馆有了印象。专人送展品来,亲眼看见这里的硬件,布展方式,人员素质,越来越放心,乐意合作。四年过去,路子渐渐打开了。
但不是每家机构都愿意合作,卡夫卡纪念馆明确不肯借,土耳其皇家博物馆也不出借波斯诗稿。有的馆回应礼貌,但没有下文,等等等等……所以每年展什么,取决于对方。最大的困难不在国外,而是国内,京沪博物馆绝对不可能出借中国任何文物,顶多是仿真品。那就没意思了,要的就是真迹啊。
“文学的舅舅:巴尔扎克”特展现场
ARTDBL:美术馆常设展览的基础上,你们希望这一系列的特展会塑造木心美术馆怎样的一种气质?
陈丹青:木心已经定了基调:具有历史维度的文学人物。落实到布展,我强调现代性。再古的文物,一定要拿出现代呈现方式。我看了太多欧美的馆,他们展出古希腊、文艺复兴、中世纪,或者一战前时代,纳粹时代,民权时代……种种文献,但布展方式非常新,布展的材料、效果,非常多样。
ARTDBL:作为一个以常设展为主题的美术馆,一年做一到两个特展的频次,时间性是如何体现在木心美术馆的工作当中?
陈丹青:《文学回忆录》已经具备时间线索,譬如古希腊到20世纪,空间位置,几乎涵盖世界各大洲。木心谈论任何时间点、任何人物,都强调世界性。
中国有很多个人美术馆,目前为止,可能没有一个人像木心,同时是文学家、诗人、画家。这是我们馆与其他个人美术馆的区别。
美术馆呈现也需要时间,目前已办了四年,这个馆的形态和性格,会逐渐清晰,再给我五年,应该更清晰吧。
木心美术馆
ARTDBL:木心美术馆目前还是以一个相对慢的、安静的节奏在做策展,作为一个机构,它是怎么发展的?
陈丹青:最具体的问题是经费。乌镇公司每年大约花三四百万维持运营,目前,衍生品和门票的收入几乎接近收支平衡,观众人数稳步增长,这是好事情。
平均一年一个特展,两到三个活动,部分经费是靠募捐,部分由公司承担。去年年底办了一场“从前慢”主题音乐会。主创、主唱和其它歌手认为这是“唯一的”演唱会,所有歌手唱同一首歌。
木心遗稿中有音乐手稿。我们为他个人办过演奏会,他的简谱音乐手稿,我们请音乐家高平先生翻译成五线谱,再找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演奏。
至于说静态,好的方面是不功利,不粗糙,不着急,展览尽量做得干净、高水准。负面,就是面向还不够开、不够动态,我们在想办法慢慢走出木心的单一主题,跟外间更多互动,对当今文化动态有所回应,这都牵涉到经费,也要看如何挑选的问题。门一旦打开,想进来的人太多,但门又不能长关着,不然局限在单一格局。
ARTDBL:现在展览的制作费用越来越高,艺术家在这方面的要求也是越来越高,这似乎是一条没法回头的路子,艺术愈发资本化。
陈丹青:后发的文化,必然着急,功利,具体说,做展览先学到国外奢侈的一面——砸钱。砸钱,本来是为了把内容规格做得高,做得更有品质,更有影响力,现在内容反而次要了。
共产党过去有句话蛮对的:“用比较少的钱,办比较多的事”。这个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的许多大展览,你很难判断是否非得要那么多钱。
据我所知,不少当代美术馆比较外向,高额度的经费、宣推、排场,成了工作重心,对比之下,木心美术馆相当内向,用比较少的钱,办比较小的事,不图大影响,但要是好的影响。
ARTDBL:你希望木心美术馆做的这些特展,能形成什么样的基本线索,把观众、研究者带入到怎样的情景当中?
陈丹青:我们无法跟国外成熟的小型美术馆比较,只能每次借很小一部分展品来,再多,经费承受不起。我的要求低到哪里呢?不管规模大小,先让它们进来。中国的观众群体是不成熟的,包括年轻人,先得看到真东西。
譬如今天的青年知道巴尔扎克吗?读过吗?感兴趣吗?答案是错位的。我们那代人狂热地阅读19世纪文学,当年根本无法想象巴尔扎克展会来中国,亲眼看到他的手模和文稿……到我们老了,年轻人看别的文学,19世纪的展览倒进来了,就像木心讲的那样——“应该早饭吃的,晚饭才端上来”。
展览比较活跃的部分,可能是孩子们喜欢看十几部根据巴尔扎克小说改编的电影剪辑。我们规模小,东西少,只能在空间、设计上多动点脑筋,看看怎么改进吧。
目前环境是停滞期,加上代际更迭,今后谁来继续做这类事?文化传递的热情和抱负会在代际交替中减弱吗?下一代关心的事情和我们太不一样,语境也换了,巴尔扎克、尼采、萨特等等,是我们这两代人的狭窄记忆,下一代的阅读面比我们宽太多,也更趋于现代性,但他们是否热衷于推动世界性文化?我不知道。
ARTDBL:我倒没有你那么悲观,我们做“打边炉”的过程,和很多“95后”合作,不少还是能够沉下心做研究,做好手头上的工作。
陈丹青:我接触的“80后”、“90后”,论知识结构,论眼界,论技术,比我们两代人强太多了。许多个人,小圈子,默默做自己喜欢的事,做得很精致,很到位。
但他们的动物性不够,太现实,一路考试上来,很早就明白这个空间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很自觉退回非常个人的领域,和他们在社会大环境的角色关系,有点失衡。上两代人相反,太热情,太骚动,总有不着边际的野心,说得好听,就是理想。
几代人的演变,渐渐走向专业化,很现实,处处明白在社会中的个人角色,明白应该需要什么,回避什么。但我仍然看重动物性,专业意味着对自己做的事很清楚,很有把握。所谓骚动,指向更意外,更有趣、更有生命力的事情。
ARTDBL:谈到年轻人的职业感,我觉得做一个艺术机构,最可怕的是一个艺术机构的职员像公务员一样,是科层化的状态,按部就班,事不关己。
陈丹青:这是世界范围的问题。
ARTDBL:就像你在前面说的,动物性和人在其中的自主性丧失了,这样的机构其实不会有可能性和想象的空间。
陈丹青:和平太久了,商业过度发达,层级越来越清晰,难以逾越,一切取决于技术,技术人格越来越固化。唯一能指望的是年轻人的新鲜血液进来,可惜年轻人又迅速固化,至少在观念上越来越固化。
ARTDBL:我在看纪录片《号外》时,记住一个细节,当你发现尼采文献档案中心是一个人的机构的时候,你说:“这就对了”。为什么是一个人“就对了”,你希望机构和做事的人之间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陈丹青:尼采档案馆在德国瑙姆堡。我很惊讶一幢楼从上到下,就艾许伯格一个人管理,打扫都是他自己。我们为木心一个人做纪念馆、美术馆,必然是小众的,它没有利益,谈不上“社会贡献”,它存在,是衡量一个社会的文明和历史,是提供面对过去、未来的双向的开放性尺度。说实话,这些事一个人足够了。自给自足的热情、自给自足的运作,真的够了。
极端的、相反的趋势,在我们这里。新的机构、名号、公司,不断产生,其实为了养人。做文化,一切的一切,归结为个人。以前出版社总要有楼,美术馆需要场馆,网络电子时代,一个人可以演一台戏。有料、有影响力、有粉丝的人,就是一个巨大的场,一切围着这个人转,人对了,钱来了,优秀的人会过去,事情就会发生,这在以前是不能想象的。
ARTDBL:如今传播的趋势也是从组织转向个人。过去一个媒体首先要是一个单位,一个大院,大院也代表着权力,现在都是以个人为中心,打的是游击战。但每个人的能量,反而超过了那些象征媒体权力的机构。
陈丹青:不能说那是一个人的能量,而是遇上今天的传播盛世,空前放大了个人的能量。我去过罗永浩的公司,楼上楼下上百号人,只要他在,内容每天一条条出来,上亿人收看收听。
我不认同付费知识经济的说法,这样说,知识被夸张了,同时贬低了。视频、音频,不是知识节目,而是语言节目。重要的不是所谓知识,而是话语魅力,某个道理,某件事,某人说就有人听,换个人就没人听。我只听极个别节目,其他的,听一分钟就关了。
ARTDBL:一个机构做得好,这当中能不能形成一个组织化的制度,似乎是其次的。更核心的是有没有一个人对这个事情负责,事情做得好,做得坏,它要和一个人的声誉联系在一起。
陈丹青:我去过纽约最牛逼艺术杂志的编辑部,就几间小房间,几个人。纽约的魅力在于它的视角永远是世界的,向世界辐射,你走进去,才两三个人,以其中一个为核心,就这样长年累月影响世界。文化真的是看个人,胡适办《新青年》,鲁迅办《语丝》,茅盾办《小说月报》,这个时代过去了,真可怜。
ARTDBL:作为美术馆馆长,你怎么看待一个机构的想象力问题?怎么把对机构的想象力注入到日常的工作当中去?
陈丹青:没有机构的想象力,只有一个人的想象力。只要他能量够大。每个成功的企业、公司、机构,都是这样,乔布斯、比尔盖茨,就一个人,没这个人,再多人也转不起来。我把一切事落实到一个人。
ARTDBL:作为一个规模较小的美术馆,你觉得木心美术馆在当代文化生活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陈丹青:我不想夸张这个馆,我不知道它扮演了什么角色。乌镇的初衷,我的初衷,是为木心做这个馆,纪念他,展示他,如果谁有兴趣,可以研究他。但当初设计只考虑木心,他作品的固定陈列占了最主要空间,我们想让更丰富、更有意思的内容进来时,发现剩余空间太少。
ARTDBL:展厅面积小了,发觉还是会有一些制约?
陈丹青:展厅多几个,当然好。但面积不是最主要的障碍,国外有很多面积很小的美术馆,照样很丰富,重要的还是内容,我们将试着再走宽一点。经费永远是问题。
陈丹青在布展
ARTDBL:作为一个美术馆机构,你怎么思考木心美术馆的知识生产?木心美术馆要生产和输出什么?
陈丹青:我不太信任知识,知识不是了不起的事。今天这个时代,知识就在手机里。所谓知识,我落实在视觉上,你进入美术馆,能看到书里看不到的东西吗?能看到别的美术馆看不到的东西吗?能在同一个馆看到和去年不一样的东西吗?只要能看到,你就会发生兴趣,发生改变。
我在乎年轻人来看。年轻人是下载机器,我不在乎他们能否当下理解他看到的东西,二十年、三十年后,他们可能早忘了看过哪个展览,但他记住了巴尔扎克的手稿或某张地图。我不关心一个人有多少知识,而是他获得知识、让知识生效的本领。我就没什么知识,但我会处理讯息,这种处理比知识本身更有趣,更有用。我做事不靠知识。
ARTDBL:今天下午你在开幕论坛上讲,像你这一代人,以前只能读巴尔扎克的书,但是今天现场的观众,不仅能够见到巴尔扎克的手稿,还有机会见到这么多研究者和专家,这对当地观众的影响是过去无法想象的,它会持续生效,影响他们很长时间。
陈丹青:没有这些展品,影响也会生效。我们年轻时读巴尔扎克,读十九世纪经典,每本书都是不全的,封面撕掉了,半本书扯烂了,仍然兴致勃勃,学到很多。绝不仅仅是书中的人物、故事,还有巴黎的街道,马车,茶壶,煤油灯,舞会,奶酪......种种关于生命和历史的讯息。你读过就读过了,很多年后,它们会跟其他讯息一起,在意识里起作用。
年轻太重要了,年轻人是全息动物,什么讯息都会发生作用,他自己未必能察觉。今天的青年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许多东西,未来会起作用的。
ARTDBL:我们前面说到美术馆的教育,也提到美术馆的研究工作,你认为木心美术馆更偏向于一个教育机构,还是更偏向于一个研究机构?
陈丹青:都不是,我根本不在乎研究,也不在乎教育,都是空洞的、被用滥的词。美术馆是提供观看的地方,我重视观看。在《局部》中我试着一再提醒观众:美术馆的一切都是为了观看,观看就是教育。你到美术馆看到一件作品、物事,和它面对面站一分钟,你已经跟此前不一样了,看得多了,你的眼光就跟别人不一样,你见过,我没见过,差别就此产生。
ARTDBL:你多久来一次木心美术馆,馆长的工作在你众多事务中,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
陈丹青:差不多每个月来,倒不完全为木心。我没做过馆长,从没管过一个馆,但我发现居然可以做。我非常喜欢设计,喜欢摆弄装置,馆里每样东西都是我摆的。我在国外看了大量博物馆,看过一万个例子,知道人家是怎么摆的,现在我可以在一个例子上试试看,很好玩,摆好了我会高兴。
真理非常具体,几公分、几毫米差异,光怎么打、角度怎么调,效果完全不同,我在乎这个,要让人看不出来,但很舒服。
ARTDBL:中国最近这十年,尤其是2008北京奥运之后,很多地方都出现了美术馆建设的热潮,我记得你在《局部》讲过,大都会博物馆是你的大学,你觉得国内的美术馆、博物馆和大都会这样的博物馆相比,差距是什么,有可能去追赶吗?
陈丹青:差距太多了,要害,是我们馆藏的“货”太少了,中国再过一百年也不会有大都会博物馆,这里有个具体原因,就是,殖民时代过去了,资本主义帝国主义的早期掠夺、采购,中国不在其中,反而被掠夺,被出卖。再也弄不回来了。
所以中国不会有这样的博物馆,想都别想。15年前吧,北京世纪坛美术馆宣称五年内达到大都会博物馆的水准,十年内达到大英博物馆的水准,很豪迈。我被叫过去开会,当面对馆长说,你想都别想。现在十五年过去了,世纪坛美术馆有什么?超过谁?国内不少民营美术馆都早已盖过世纪坛美术馆了。
不可能了。那个时代过去了,你没有“货”,已经在下风。只有一个办法,多请人家的好展览进来。世界性的固定收藏,就甭想了。可是没有世界性固定收藏,你的文化眼光永远是碎的,凌乱的。
其次是没有好的、过硬的、持久的制度,再就是老问题:我们没有过硬的美术馆人才,在美术馆问题上,中国目前能够领先的就是硬件,不是指美术馆造得好,而是,造得非常快。没有一个国家在不到二十年出现这么多美术馆。
ARTDBL:不少地方都投巨资建设了一个美术馆外壳,但是怎么做里面的内容,就不管了,外壳比内容重要。
陈丹青:早先急着脱贫,接着急着致富,如今急着弄摆设,就这么几个阶段。摆设什么?摆设得怎样?都不要紧。当然他们会有一套说辞,不少苦衷。中国目前的美术馆不是太少,而是太多,穷的要死的省份也盖巨大场馆,文化仍然贫穷,文化贫穷的国家,居然玩高级美术馆,我不知道叫做奢侈还是梦境,瞧着不真实,但你不能说它不是美术馆。
上海北京还是出现几座惊人的美术馆,保持做下去,不断提升,三、五十年后会很重要,眼下已经吸引世界头牌艺术家想来,这是十年前不可能想象的。目前最大功绩,就是都市人群,青年人,已经有了去美术馆的习惯,成了时髦,文化的事情成时髦,总归是好事。
ARTDBL:在乌镇,除了有木心美术馆,还有三年一届的乌镇艺术展,木心美术馆和乌镇当代艺术邀请展之间,是怎样的关系?
陈丹青:不是我们馆和当代艺术邀请展的关系,而是,两个场所跟乌镇的关系。木心美术馆整个儿依附于乌镇,它不是北京、上海、广州任何一座私人美术馆,更不是公家美术馆,它的长远发展完全取决于乌镇的旅游经济和公司那位有远见的老总。没有乌镇公司,没有这位老总,什么都谈不上。
所以希望乌镇一直好下去,游客量、服务品质,至少保持现状,美术馆就能存活,保持水准。说实话,眼下的环境,我对一个馆能做多久,不信任、也不期待。每次好好做,做不成了,就拉倒。我在馆里一天,就好好做展览,不一定多,规模不一定大,不奢谈发展,有限的经费、有限的施展空间,做好,求稳,求品质,就谢天谢地。
ARTDBL:我发现中国的很多问题都是“临时性”造成的,因为一些制度的原因,没法做“百年老店”,没法做长远打算,这很要命的,会影响很多事情的面貌和人的状态。
陈丹青:十年后我76岁,老总向宏66岁,都该退休了,要是前景不如意,美术馆没了,就没了,我不遗憾。目前很幸运,团队的孩子不多,四、五人,个个敬业,每年瞧着一步步专业起来。我做事向来高要求,低期待,甚至没期待,有一回做一回,每年老老实实给观众拿出大致像样的展览,在资金范围内做到自以为好,就开心。
ARTDBL:十年前和你做采访,刚好是你回国十年;这次也很巧,刚好是你回国将要二十年。二十年风风雨雨,起起伏伏,你现在还是觉得当时选择回国是对的吗?
陈丹青:当然对的,就像当初出国也是对的,中国的大气运,千年不遇。我很知足。就像看画,最好看原作,别看画册。国家在这么个转折点上,我愿意在现场。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愿意在,现场的感觉跟远远地看,太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