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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光:我们的社区到底需要怎样的光和艺术

ARTDBL 打边炉ARTDBL
2024-09-07


2020年新年伊始,《打边炉》开启了一个新的专题——“公共艺术十人谈”。我们持续邀请了活跃在中国公共艺术现场的创作者和研究者,共同参与这一话题的讨论,以期在新的十年开始之际,通过梳理、总结和反思,呈现当下中国公共艺术发展过程当中的问题及其思考。


6月7日,持续关注新媒体公共艺术发展的深圳市设计之都推广促进会新媒体公共艺术委员会,联合深惠交界区域的"牧云溪谷"大型社区举行了一场圆桌会议,围绕新媒体公共艺术如何建构公共价值,如何梳理灯光艺术和城市文化之间的关系与脉络,以及如何通过公共艺术激发社区创造等议题展开了探讨。


《打边炉》摘选了会议现场讨论的成果,经过发言人审校后发布,以之作为对当前灯光艺术节以及新媒体公共艺术现状的回应以及反思。头图摄影:冯博一。






公共艺术可以成为撬动历史的工具

马钦忠,华东师范大学现当代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

公共艺术在中国的发展有二十多年的历程,发展速度相当迅猛,中国有170多所院校开设有公共艺术专业,建立了从本科到博士阶段的人才培养体系,是一种爆炸式发展的状况。那么公共艺术在中国的发展和城市的发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它塑造美学的品质和路径是什么?在我看来,一个成功的公共艺术,它能定义场所的意义,让一个场所自身讲故事,进而影响一代又一代的人的成长。


比如公共艺术推动城市发展的代表案例之一,就是1995年艺术家克里斯多‧耶拉瑟夫(Christo-Jaracheff)和珍‧克劳德(Jeanne-Claude)对柏林国会大厦进行了一次“包捆”的艺术创作——《隐蔽的德国柏林国会大厦》,柏林国会大厦处于东西德的边界线上,德国人用这件作品宣告东西德统一后的新面貌,半年内吸引了3500万人观看,这件公共艺术作品带动德国GDP的直接增长是0.8%,间接宣告了德国经济的起飞。另外一件作品就是丹尼尔·里伯斯金设计的柏林犹太人博物馆 ,德国最敏感的话题就是关于犹太人的种族议题,但他们没有选择回避这个问题,主动邀请了一位犹太建筑师设计这个建筑,闪动的波纹在每个建筑上划一刀,寓意为“上帝之刀”,进入博物馆就像是灵魂被洗礼了一次。这个博物馆成为柏林的代表性建筑物。


好的公共公艺术,能够塑造国家形象,可以起到城市文化引擎的作用。德国通过上述作品沉思和反省了自身的历史地位,向全世界表达了对自己民族犯下罪行的忏悔,并以之警醒世人。为什么德国产品全世界领先,这是和公共制度和公共文化推动和塑造有巨大关系的,两者的叠加建立和塑造起了一个民族的精神。公共艺术非常重要的价值不只是在于艺术,还在于对日常生活的塑造,艺术家要为城市社区提供前瞻性、国际性、现代性和在地性的作品,其中的“在地性”就是艺术要和地方的居民产生对话和交流,要将艺术的故事和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诉求结合在一起,这一点很重要,它是公共艺术能够生长和发展的动力所在,这恰恰是我们非常缺乏的。按照中国的标准,5万人就是一个社区,社区怎样形成自己的文化,在中国还是一个很焦灼的问题,公共艺术在其中有很多文章可以做,台湾在这个领域就有一些成功的例子,在人口老龄化和凋敝化的社区,参与式的艺术能够激发社区活力,艺术成为社区发展过程当中非常重要的动能。


在谈到公共艺术的推动力时,我们都会讲到在日本举办的两届世博会,这两届世博会对日本的设计和制造行业影响巨大,塑造了一系列国际大品牌。我作为投身公共艺术领域这么多年的一位从业者,一名学者,在这个领域也作出了一些尝试和吁告,我始终希望在中国看到的景象,就是公共艺术不要轻易变成点缀式的胡椒粉,它有更大的艺术价值和社会使命,从历史发展的眼光来看待公共艺术,它完全可以成为撬动历史的工具。





重要的是捕捉“共识之光”

朱荣远,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副总规划师


我们为什么要成立新媒体公共艺术委员会这样的组织,就在于我们要用一个新的方式引导过去受到污染,或者受到误导的关于美的或者艺术的概念,我们要去探寻美与丑的边界在哪里。艺术不仅是作品本身,我希望公共艺术是对所有人视觉感知能力的提升。


一个好的公共艺术品,包含对每一个细节的把控,对色彩的把握,包括构造的细节都是美的,这才是公共艺术的价值。我们过去会看到一些对视觉构成干扰的东西,某种程度上就是我们的公共艺术做得不够好的结果,是我们的教育出现问题的结果,也是我们的美学出问题的后果。


公共艺术的形式一定是有利于传递和感知预设的文化价值,通过视觉心理去产生共鸣。中国大多数城市还在解决公共艺术的有和无的问题,所以才有大量良莠不齐的作品出现。公共艺术不是简单的装饰,在一个公共空间里,公共艺术也有其价值观的传递,它不只是一个凝固状态的艺术装置,而是关乎我们对自然的理解,对文明的理解,乃至对权力的态度。南方改革开放所带来的现代化,发展到今天,经历了从量变到质变、从基本需求到非基本需求的发展过程,其中文化的演绎和文明的进步,也都会落实到空间的形式上。


点香是通灵的手段,喝酒是通神的方式,点灯就是发现黑暗当中看不见的东西,人类的进步,某种程度上是人类对待光的方式的进步,最初是借助自然光,后来是人工的光,我们用艺术之光开启人们的心灵,教化所有人的精神和思想,这是知识分子的责任。光有很多种,有物理之光,有文化之光,也有艺术之光,我们怎么能够从“眼见为实”到“眼见心见”,这就需要我们通过公共参与的方式形成一种共识,这种“共识之光”,也是一个社区,一个家园的“归属之光”,这恰恰就是我们通过物理的方式,照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有了“共识之光”,旧就有了旧的意义,新也有新的价值,文化的浸润,才能更长期地深植于民间社会。


我研究过光,光背后的魂到底是什么,因为光是无中生有的,光有七情六欲,我做了很长时间的光的规划,光经济,光文化,光技术,它们的背后,蕴含的非物质性的东西是什么,我觉得是体验,是人的第六感。比如我们进入一个餐厅吃饭,我们的菜单前面会有一个光环境,光的强,光的弱,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情,光和人之间的关系会有无穷的可能性和想象力,它一方面被产品化,另一方面像诗一样。


今天我们所在的“牧云溪谷”这个地方很有意思,“牧云”这个词很神奇,因为“云”是自由的状态,“牧”有一种控制力在里面,当一个不确定的形态被驾驭的时候,“溪谷”就是汇聚,其中隐含了用公共的方式,用艺术的手段去推动和塑造一种文化现象的产生。今天我们在这里围绕公共艺术进行这样的研讨,就是一个开始,包括计划中的艺术基金,可大可小,但是可以形成慢慢燎原之势。新媒体公共艺术不只是一个装饰,不只是一幅画,也不只是一部电影,我希望它像一首诗,“牧云”就是驾驭自由自在的东西,其中的核心,是自由,诗意和智慧。






文化是常识,艺术是突破常识


杨阡,深圳胖鸟剧团艺术团总监


一个社区要挖掘属于自己的故事。空间艺术品是物质状态,可以保留下来,但是故事,尤其是口传的故事,它不是空间的存在,是时间的存在。比如中国的《梁祝》、《宝莲灯》,这些是耳熟能详的传说,都是故事,然后直接化成场所或者地点,人们就记住了发生故事的地方。光有传说还不够,人类活动的方式是多方面的,比如有一个场所如果和故事有关的话,变成一个信仰,中间的黏度增加,有信仰,有崇拜,总而言之,让故事展开非常重要。有些时候旧城区不拆,因为它已经产生传说,人们记住了地方也就记住了传说。

朱荣远院长刚在放的狮子照片,我想说狮子算不算公共艺术,我觉得不应该算,包括深圳市政府前面的孺子牛,那也不算公共艺术,为什么这样说?因为狮子是传统性的符号,孺子牛也是,所以可以叫公共符号,但是如果变成公共艺术的话,需要再塑造。文化是常识,艺术是突破。有一批深圳的女性艺术家,准备在3月8号的时候给孺子牛给牛挤奶,如果她们做了这个工作,那就是公共艺术。她们提出很多问题,为什么是公牛象征政府?如果做了这件事,既创造了公共艺术,也开拓了公共话题,然后可以变成传说发展下去。

因此,在社区里,我们做了两个工作,一个是所谓的培养常识的工作,换句话说,培养常识的工作是有文化的工作,而放狮子只是公共符号,如果要变成公共艺术,要突破这个常识。谁都知道在政府面前就是狮子,但是把红布包起来,放一个牌子写着“非卖品”,我的意思是突破常识就变成了艺术。所以社区的孩子要认识常识,使用常识开始,学习突破常识。在社区的公共艺术教育里普及常识,也就是文化符号,同时更需要实验怎样突破做艺术探索。

光作为艺术的潜力是怎样的?光艺术带给我们新的机会,它让技术性和艺术性有一个结合,换句话说,光既可以照亮,也可以是内容,这是它本身具有的内涵部分。第二,假设光作为城市展示的时候,不可能不断的点亮,一定有表演的过程,而表演的过程让这件事有了时间艺术的体验,所以光既是把空间呈现起来的技术平台,同时通过呈现体会到时间的过程,而在这个意义上,光艺术获得了超越于空间艺术和传统艺术的收获。因此我觉得未来的光艺术会是新的城市艺术和公共艺术向前推进特别好的突破口。




艺术进社区要合适,不能过度

刘晓都,坪山美术馆馆长,都市实践合伙人

我们要将公共艺术引入社区,或者有很好的环境上的提升,我觉得不妨想一下这个区域之外的环境,那种环境怎么样平复我们在社区外部的焦虑心境?公共艺术不论是在公共的区域还是在半公共半私密的区域,它的价值在于艺术家赋予一个地方,一个场所文化的价值,历史的寓意,比如西方广场上的雕像,这样的设置彰显权力或者是教化的作用。中国勉强称得上公共场所的就是庙宇,很重要的功能是教化,用一个非常简单的象征物来讲故事。

所谓的公共艺术开放是整个社会开放之后,慢慢除去了教化的作用,就是纯粹的审美价值。我印象比较深的公共艺术作品是一个艺术家把日常的物件简单放大10倍,放到一个环境里产生巨大的冲击,比如夹衣服的夹子,这个东西是日常用品,是能够用的东西,和场所有关系,里面有一些诙谐感。我们谈论公共艺术,很重要的一个问题是怎么样做得比较合适,不要出现太过度的东西。




公共艺术的底线是不能伤害大家的眼睛

沈少民,艺术家,深圳大学本原设计研究中心公共艺术实验室主任

现在很多城市,尤其是深圳,不缺亮度,缺的是温度。我们把城市的夜晚照得像白天一样,分不出白天和夜晚,这是很恐怖的事情,我们把光用得过猛了,我希望像“牧云溪谷”这样的新社区不要出现这种低级错误。我们的夜晚不需要那么亮,有光明就可以了。

说到城市雕塑,我们以往对公共艺术的理解停留在一个社区放一个雕塑,然后称之为“公共艺术”,如果我们到二三线城市,会看到有一个“圆盘式的城雕”,大多数城市的管理者对公共艺术的理解就是这样,每看一眼,就是对眼睛的一次伤害。我希望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业主,都不应该再次受到这样的伤害。“牧云溪谷”要成为一个艺术社区,它最起码的底线就是要做出一些让大家能够产生思考的艺术品,并且这些艺术品是在地生长出来的,跟居住在这里的人能够建立起情感的连接关系。




最重要的交互,是和在地文化的交互

吴雁江,工学博士,V-studio联合创始人

现在有各种类型的“艺术小镇”,我在想一个问题,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艺术社区,是雕塑公园吗?显然不完全是。就像前面大家谈到的光和艺术,一说到光,我们就会想到“过度照明”的问题,这个当然是目前新媒体公共艺术发展过程当中出现的一个非常显著的问题,这个问题很基本,但也困扰了很多人。我更关心的问题是新媒体艺术如何参与到社区生活当中?新媒体公共艺术的"公共性"体现在哪,又如何去培育和发展?我觉得在社区文化的建构当中,它的公共性不应该只是停留在雕塑这种唯一的形式上。

新媒体公共艺术是科技与艺术的表征,是科技艺术动态发展和交互的结果,这个交互性,可以是一种诗意的东西,也可以是时间的艺术,比如和环境的结合,和在地文化的交互,还有就是和在地人群的交互,这个当中有很多的可变性和可塑性。就像沈少民老师说的,我们的灯光艺术不仅要有亮度,还要有温度,并且还要接入到社区文化的共生发展中,一个优秀的公共艺术项目,会对社区文化的构成有非常积极和长远的影响,这也正是它的价值与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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