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村的盛名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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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去杭州，有一些机动时间，便驱车50公里去了杭州城外的富阳市洞桥镇，去看那里的文村——时下大热的建筑设计师王澍的乡村建设项目。
很早之前就从媒体上得知文村这个项目，照片上的文村很美。因此让我到达杭州时，有了去看看文村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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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之前也做了下功课，研究了下资料，看到一个拍得很美的视频，更烘托了王澍在文村项目上投入的情怀。
王建筑师说，富阳市有几百个村庄，只有一个作为古村得到保护，不能随便拆除。而其余的几百个村庄，随时可能因为经济发展而被拆除。
文村便是其中之一个。
他想要通过设计的力量，让文村恢复传统之美，让它变成一个不能随便被拆除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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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打赌，王建筑师胜利了。
抵达文村附近，看到各种彰显政府意志和政绩的文村介绍牌，就知道，这里已经成为一个“名胜”了。不可能轻易拆除的了。
这个本来普普通通的村庄，已经具备接待游客的能力了。
走进村中，村民告诉我，村里有民宿，前一天，还有一辆大旅游巴士载着一车客人到此体验文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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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澍的文村项目，实际上是在原有村庄的旁边。按照他的设计理念，新建了十几栋居民楼。
白花花的一片，宛若一个新村，矗立在旧村的旁边。
新旧之间，由一个廊桥相连。
游客到来，由旧村这头进入，参观了旧村的老民房后，进入新村楼群，得以体会王澍世界的另一番味道。
旧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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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我没想到的是，新村的十几栋楼房，只有少数几家入住的，大部分还空着。
这让我可以走进一些新楼的里面，进行参观。
这些房子设计理念确实新颖，也明显带有江南民居的味道。
但作为一个缺乏建筑学专业审美常识的普通人，我立马觉得有一些蛋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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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这些房子的外立面为了统一的美观。是贴了青石块的。
但这些石块只是起到装饰作用，没有承重作用，也没有更复杂的作用。
只是装饰效果。
眼睛打量之下，我觉得这些石块都不便宜呀。
谁那么蛋疼会拿这么奢侈的材料搞外立观装饰呢。
土豪吧？
但明明这是盖给普通村民住的啊。
为了建筑的美观，搞成样板工程，不惜血本，怎么也不太像是帮助农民呢。
外立面还没贴石块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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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一栋建成后空置的住宅。
它一共三层。
第一层，客厅，厨房啥的，不说。
第二层，整个空间被分割成了几个小空间，中间一个大天井。但小空间没有门，按房屋的设计理念，似乎也不准备安装房门将小空间隔成一间间房间似的。
这样的空间是干毛的呢？
感觉适合下雨时端杯茶，放张小桌和沙发，嗑瓜子，观雨……
除此以外，真不知道二层空间可以用来干吗。
需要看看王澍建筑师的房屋使用手册去才好。
第三层，是卧室区。有房间，有门。房间一个个小得可怜。
听说古人喜欢小卧室，为了让身体或魂魄之气不要散得太开。王建筑师应该是遵循此理论的。但这么小的房间，让人呆得局促。不知道习惯了大房间的现代居民，是否能够适应过来。
居民楼中央的天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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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最想吐槽的是房子的窗户设计。
我看到的这栋楼房，窗户都是横幅式的，50CM左右的高度，2米左右的宽度。
最特别之处在于，窗户是开在墙壁2米以上的位置处的。
人坐在椅子上，几乎看不到窗户外面的景致。人面对的是墙壁，和房屋中心的天井。
这似乎也比较符合南方古代民居的特点。
在福建等地，老房子的四面墙壁是没有窗户的。采风靠天井。
从外面看这些房子，就像黄土堆成的堡垒一样。
看来王建筑师是希望现代人移风易俗，回到古式生活里。
而特么最为蛋疼的是，我站在那栋无人的房子里，明明几百米外就是一座覆盖着树木的青山，称得上是这套房子外最大的风景，如果我是设计师，恨不得将朝向青山的这面墙完全做成玻璃的，以让屋外的山景尽收眼底。
但这栋房子，朝向青山的这堵墙，横幅式的窗子在2米之上的上方。你坐在家里，与屋外的青山之间，隔着一堵厚厚的墙。
这是多么坑爹的复古设计呀。
反正换了我是房主，我不干。
楼外青山看不见，只因窗子讲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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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旧村这边也逛了许久。
有人住在年久失修的破房子里。房子很大，但屋内阴暗潮湿，让人一刻也不想多呆。家里的家具也破旧、凌乱，好像主人生活在里面已经对居住环境麻木了似的，连将屋子收拾整洁的心思都没有。
年久失修、阴暗压抑的旧屋
住在这个屋子里的还是一个大家庭，好几口人。
我问其中一位年轻些的女性：为什么不搬到新村那边去住？
“那边的房子需要买呀。还要求我们必须把老屋交出去。我们不愿意交自己的老屋。”她这样回道。
我问一位站在河边发呆的村民：“你会买那边的新房子吗？”
“不会的。”
“为什么？”
“一点都不实用呀。住得不会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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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文村呆了两个多小时，通过真实体验，我感觉到，有两个文村，当然，从物理上来划分，自然也是，一个是王澍的新文村，一个是居民住的文村，而从另外一种意义上讲，一个是让王澍成名、让当地政府产生政绩、让公众产生美好印象的文村，一个则是现实中的、日常的文村。这个文村，人们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会有一些陌生的游客造访，带来一些经济收入，但似乎也并不大。
人们仍旧发呆，仍旧种地，仍旧住在自己破旧的房子里，仍旧空虚，除了村边多了一个时髦的建筑群。没有多少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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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乡村建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为了在村子里增加一个时髦的玩意儿，让村子增加不拆的理由呢，还是应帮助人们获得更丰富的精神生活，人生获得更多可能性呢？
从这个意义上讲，目前仍在活跃的乡村建设项目里，我只佩服在福建屏南开展艺术公益教学的林正碌。无论争议多大，他是真的在改变许多人看世界的方式，帮助人们拓展精神的新边疆。
与之相比，只是多盖几个建筑——况且还是标新立异有余、实际价值非常令人怀疑的建筑——而不能对人们的精神生活产生实质性的影响，究竟有多大的实际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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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乡村建设或公益建设是最令人讨厌的——一圈人跟着受益了，出名了，唯独宣称要改变和帮助的对象，却不仅没有得到真实的帮助，反而某种意义上，还背负了负面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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