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路上，最大的暴力词汇是『懂事』
成长就是，越来越“懂事”，眼中灿烂的光泽越来越少。渐渐接受那并非所愿、离内心快乐渐行渐远的人生。
1
一位看了我不少文章的读者说，我觉得你的文字间有一股忧郁的气质，我感觉你的成长底色是灰暗的。
我不能说她说错了。某种程度上她是对的。对我来说，生活既不白，也不黑。它是各种颜色的综合。它是灰色的。
以真诚的态度对待生活，该歌时歌，该哭时哭。绝不为了迷惑人心，而只唱颂歌。
2
谈到成长的底色，刚好前两天看了部电影，真是再好不过地诠释了什么是灰色。
《狗13》，这是我见到的最真实地描绘人的成长过程的一部中国本土电影。为了这么真诚的一部电影，我该向电影人致敬。
《狗13》，将镜头对着一个13岁少女，以近乎冷酷的姿势来描绘一段真实成长经历。
3
王小波在他最有影响力的中篇小说《黄金时代》里有一段描写，令人难忘：“那一天我21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
用这段话来描述《狗13》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只不过，后者更加残酷。
王小波写到的人生受锤的过程，起码还是在成年之后开始的。而《狗13》里描述的受锤过程，是从13岁就开始了，或者说，从一出生就开始了，只不过，电影截取了13岁这一年的画面，集中表达人在成长之中受锤的过程。
4
眼看着13岁的叛逆少女李玩，如何一次次被爸妈爷奶“锤打”。有时用“道理”锤打，有时用拳头锤打。你不听话，就要接受锤打。直到你听话为止。
电影中少女李玩的爸爸最常出现的一次词是“懂事”。所谓“懂事”，就是按照大人希望的样子去表现自己。而大人的希望寄托的是成人的构想，它远离了孩子天真的梦想。
在电影开始不久，少女李玩是表现得够叛逆的，自己喜欢的狗走失了，拼命寻找，拼命跟爸妈爷奶拉仇恨，好像全世界都敌不过那条走丢的狗。这确实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不了解她的内心者，确实会对她的行为感到痛恨。
终于，爸爸重拳出击，锤打了李玩。一下子把她打服贴了。
接受种种生活教育后的李玩，终于放弃了内心的固执，变得“听话”“配合”了，并因此获得了来自大人的奖赏，爸爸脸上的笑容多了，还主动提出要陪她去看她所喜欢的天文展览，以哄她开心。
5
然而，成人总是在权衡利弊的。爸爸在陪她去看天文展的那个晚上，临时接到顶头上司的饭局邀请，只好带着老婆孩子，全家上场，临时转战领导的饭局。计划是先奉陪领导，再陪孩子去天文展。
但领导是个自我中心的话痨，饭局上的聊闲没完没了。面对李玩快要错过天文展最后的时间而表现出的烦躁，爸爸只能装作没看见，在领导面前陪着笑。李玩终于看出在爸爸的心里，孰轻孰重。她独自从饭局上逃离了，奔赴天文馆，发现展览已经结束关门。少女内心，无限悲凉再次涌起。
也不能说爸爸不爱她。但在成年人爸爸那里，事情总是分轻重缓急的。比如在陪领导开心与陪孩子开心之间，领导相对是不能得罪的。在自己与弟弟之间，生为儿子的弟弟显然更加得到爸爸的宠溺和关爱。
少女李玩挣不脱这世界的规律，就像脱离不了地球引力一样。
6
从小被爷爷奶奶带大的李玩，内心是渴望爱的。也渴望按照自己理想的样子去生活。然而她得不到。爸爸强行让她填报了自己不喜欢的英语演讲辅导班，就是为了让她争取到破格上重点高中的机会。照说这是为她好。但她不喜欢英语，只喜欢物理。爸爸强行替她作了主，见她委屈、不高兴，以为塞点钱可以让她开心起来。当用钱“贿赂”无效时，买了条小狗放在奶奶家陪她。
这位经历父母离异、爸爸成天忙于事业、从小由爷爷奶奶带大的女孩，得不到来自父母的真心的爱与尊重。她的一切都是被安排的。爸爸总是以“为了你好”的完美理由，硬塞给她她不想要的东西，包括那条狗。当然，后来那条小狗萌宠的样子惹得她怜爱之心生起，狗，自此成为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陪伴者。
当狗走失而她的情绪大到全世界无法安顿时，她实际上是在发泄自己无处安顿的孤独。但父亲无法理解这么隐秘的少女心事。同时也不允许因她的“不懂事”导致的种种麻烦，爷爷的受伤，奶奶的差点走丢，等等。生活变成了一场场披着爱的外衣的“谈判”。而在这些谈判中，身为弱势者的少女李玩，只有妥协与配合的份。
一次次的妥协，她的少女锐气渐失。锐气，要么爆发，要么消磨。这就是生活。
无限爆发的结果可能是毁灭。
唯有逐渐消磨它，才能得到自己的一片安身之地，才能与这世界“安全”地相处，并获得妥协后的一些“福利”——比如父爱。
无条件的父爱，竟成为不可求的东西。
7
她也不能一味责怪父亲。父亲也有父亲的苦。身为男人，身为成年人，他也有他难以承载之重。所以，在车中，在李玩示弱之后，父亲也柔软下来，一边开车，一边抚摸着李玩的脸，哭泣。
谁他妈容易呢？
少女李玩不容易，他那坚强似铁的父亲，同样不容易。
这就是生活的残酷一面。你不能如你所愿地尽兴生活。李玩是，父亲也是。
父亲的重男轻女思维，也是受害于观念和习俗的产物。父女二人独自在一起时，父爱，仍如泉水一样汩汩流淌。
因此，在人世中受锤，简直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不断受锤打的李玩，越来越“懂事”了，眼中灿烂的光泽也越来越少了。也渐渐接受那并非所愿、离内心快乐渐行渐远的人生。
这就是成长。
我又想起了《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的一句经典台词，小女孩问杀手大叔，“人生总是那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如此？”
可爱而真诚的大叔回答道：“总是如此。”
8
看了无数青春激扬的电影，再看《狗13》，竟有压抑得透不过气来的真实感。
虽然难受，这样的电影还是要看。这是让人看清生活真相的电影。
看电影，不要躲开那些丧的题材。
越丧，越显出真诚。
越丧，越是治愈。
在鸡汤满天飞的世界里，你尤其需要多服几粒“丧”丹丸。
本文题图卡片漫画作者：杨格，文中插图为《狗十三》剧照
相关阅读：
关注本号并设为星标
多一个讲真话的朋友
↓↓↓↓↓↓
报大人的个人微信：freelifelaobao
报大人的微博：搜索、关注“报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