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妈的世界……这部电影在个体主义视角上，刷出了新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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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之子》，日本动画片新人气之王——新海诚的近作，近期在我国的影院上映。
冲着许多传说，带着一点好奇，去影院刷了一遍电影。
料到的是，片中对爱情这个主题的无出其右的隆重表达，意外的是，片中主角的反社会人格设定。
故事场景设定在日本东京。连续下雨从不停歇、灾难天气的东京。
故事男主角帆高是一位从外地逃学至东京，想在这个超级大都市寻求立足之地的叛逆少年。
为了一劳永逸地表达少年的『叛逆性格』，这部动画片三次用特写镜头定格在了少年随身携带的一本书：《麦田里的守望者》。
关于这本书的渊源，我后面还会提到，这里先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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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子表达了少年在东京立足的艰难。由于还是学生，没有可以出示的合适身份证件，他想在东京找份工作，却四处碰壁。
由于不间断下雨，电影中的东京，潮湿、阴冷。天气正如对社会本身的隐喻，东京这个城市，也充满了冷漠、疏离，在现代化的楼宇和高效率的交通工具里，人们匆匆忙忙，却也如同行尸走肉，互相之间缺乏温度。
少年帆高不仅找工作困难，而且处处受到挤兑、欺负。动不动被警察拦住要求看身份证（这让我想起了20年前刚刚漂在北京的我那会儿经常面临的情形），动不动受到成年人的欺负，在驶往东京的轮船上，险些因风浪落水的他被一位大叔用一只手抓住，救了一命，这本来是温暖的瞬间，但很快在他答谢请客之际，大叔无顾他极度困窘的经济状况，狠宰他，点了昂贵的啤酒，并且言语之间，极为粗鲁。在叛逆少年帆高的心中，这位大叔，也不是什么好人。机缘巧合，帆高后来遇上了一位少女。并且深深地爱上了她。当然，这种爱是以『合作关系』开始的。帆高在街头见义勇为，从两位『恶人』手里救下一名少女，带着她脱离险境（至于是怎么救的，电影故事设定他从垃圾桶里捡到一把手枪，情急之下拿出手枪对着坏人）。为什么孤身一人铤而走险解救这位少女？除了性格使然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位少女他此前见过，而且对他有恩。就在他身无分文连续多晚坐在麦当劳饥肠辘辘等待天明之际时，在麦当劳打工的这位少女，偷偷递给他一个汉堡包，并且送上了一朵温暖明媚的笑容。这是他来到东京之初、在这潮湿阴冷无情无爱的都市里被打击得满地找牙之际，收到的唯一一份温情。来自一位美丽明媚的少女。在他紧急解救了这位少女抵达安全地带后，首先，他得知了这位少女叫阳菜，其次，他得知了正是当初塞给他汉堡包的这个举动，令她失去了在麦当劳的工作，不得不重寻生计。再次，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发现，这位少女具有一种特殊能力，只要对着天空许愿，在瓢泼大雨的茫茫都市，便会出现一小片晴空，艳阳高照，让人顿时感觉到眼前的世界，宛如天堂。这种具有特异功能的女性，在片中设定了一个身份：晴女。帆高立马想到和阳菜一起合作做生意：帮人带去短暂晴空的生意。在连续下雨不停的东京，这门生意，无疑具备极大的潜在需求空间：举办婚礼的恋人，希望有个晴天好开门大吉的商品市场经营者，希望带孩子去公园在晴空下尽情玩耍的父亲……帆高成为阳菜的经纪人和激励者，阳菜则专门负责通过许愿带来晴空。在阳菜信心不足之际，帆高给阳菜打气、注入信心。很快，他们接到了第一单生意，并且，在阳菜克服了信心不足之后，在客户半信半疑的目光中，他们成功了。这对没钱也没家、在东京没有立足之地的少男少女，步上了人生逆袭的彩虹大道。正当帆高向阳菜表白爱情、即将得到她时，他却失去了她。在东方玄学世界，一个普遍设定是，知晓上天秘密并左右上天运行的人，通常不得善终。由于阳菜『逆天而行』、帮人开挂雨天变晴天太多次，有一天她被上天『收』了去。作为晴女，对于自己的命运，阳菜是知晓的。但作为玄学的外行者帆高不知道。当阳菜的身体开始出现不正常征兆时，她告知了帆高自己不久后将被上天『收』走的命运，并且说，作为『奉献自己』的回报，东京将从此告别漫长雨天，迎来正常化的晴天。阳菜从最初犹豫不自信，到最终笃定地成为晴女，和帆高一起合作赚钱，原因似乎是多方面的：一，自己有这个特异功能，不用浪费，何况，帆高和她自己（她和一个只有几岁的弟弟相依为命）都需要金钱；二，为他人带来晴天是『利众生』之事，哪怕最终自己的命运是悲惨的，却因此给整个世界带来美好，这是值得的；三，她是喜欢帆高的，不愿意违拗他想要合作的意愿。但阳菜即将消失的命运，对帆高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当想到阳菜将从这个世界消失时，再晴朗的天空对他来讲，与末日都无异。摆在帆高面前的，是两难选择：选择阳菜，东京将面临降雨不止导致的末日灾难，选择拯救东京拯救世界，自己最心爱的人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全世界的文学和影视作品表达对这种命运选择的态度时，基本上都不约而同地接受了一个悲壮的结果：失去心爱的人，成全这个世界。当然，这部电影里，帆高还没来得及做出选择，在一个美好的夜晚之后，一觉醒来，阳菜已经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从地狱回到了天堂。可谓普天同庆，海清河宴。而只有一个人，我们的少年主角帆高，犹如从天堂堕进了地狱。
前面三次提到，少年随时带着本书《麦田里的守望者》。导演是想说明，少年帆高，与书中的叛逆少年霍尔顿同型同款。《麦田里的守望者》讲了一个不合群少年的故事，他除了热爱自己单纯的妹妹外，看不惯眼前的一切，他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包括自己的父母，老师，同学，因为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失去了自己的纯真，都变得庸俗不堪，『成年人的世界』，就是一个肮脏堕落的世界。看起来是一本极其异端和偏激的书，却是许多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者心中的圣经。少年不仅性格叛逆，关键还在于，这个世界也一直在排斥着他。由于捡到了一把手枪，为了救出阳菜而在街头对着恶人亮出手枪，帆高被作为危险分子遭到警察的追击。警察就像个执法机器人一样，根本不顾他的解释，只想着照章执法，赶紧捉住他，消除危险因素。他长着一张嘴，却难以替自己辩解。因为这个世界不听他的。最终，被警察捉回警局的帆高，借着警察的一个疏忽的机会，逃跑了。他拼命逃，一是不想接受这个世界的摆布，二是，也是更重要的是，他认为有一个地方，可以帮他追回他心爱的阳菜。就是阳菜最初获得使雨天放晴的特异功能的一座废弃大楼的楼顶。他认定，那里有着一扇通向灵界的大门。他要穿过那道门，去把阳菜追回来。哪怕为此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惜。别人把他的话当作一个天真愚蠢的笑话看待。只有他自己，把这当真。因为，就算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去争取，赢回他的爱人。
我们知道，拯救阳菜的机会是渺茫的。而回过头来，假如这渺茫的亿万分之一机会真的可以扭转形势，创造奇迹，那个道德困境又来了：救回了自己心爱的人，整个世界将陷入末日，怎么办？电影给出的回答是：去他妈的世界，我只要我最在乎的人，回到我的身边。在帆高理应拯救的『世界』里，帆高是无力的，是受排斥的。而在这个『世界』之外，在另一个人那里，有着他全部力量的源泉，有着他生命意义的体现。因为他为了一件只对自己有意义的事，放弃了全世界。他不当救世主，他甚至弃世界的毁灭于不顾，毫无道德压力。他只要和他自己在乎的人在一起。这个电影试图表现他这样做的心理动力，并使之合理化。如果这个世界不能给你一丝温暖，只会排斥你，打击你，你为什么还要维护它，而不是转而维护真正对自己有帮助、有温度的人和事物？合理吧？尤其在彰显个体价值成为一种政治正确的今天，这种逻辑的合理性，必须会受到大量的拥护。而且这种反传统智慧的设定，确实也体现出了一种『酷』劲儿，一种电影美学上的新意。下面我要简单说下另一部最近在欧美大热、在国内多半上映不成的电影——《小丑》。《小丑》，一部表现一个反社会的邪恶反派经典荧幕角色成长历程的电影。它在欧美上映之际，一些国内观众说，为了看这部电影，去趟海外也值得。这部电影的枪版生肉资源，在网上能够找到。从不看低质量盗版片源的我，还是下载了一个枪版先睹为快。已经有许多观众预料，这部电影或许能席卷多个全球大奖。因为，这个故事虽然是完全虚构的，但题材太有『社会学意义』了，关键还在于，主角的表演完全是炸裂式的、现象级的。是啊，主角那招牌式的带着痛苦腔调的大笑，即使是透过模糊画面和影院偷录的劣质音效，依然贯穿我心，令人心悸不已。那是讲述一个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丑演员，如何在社会中备受打压，最终人格扭曲分裂，走上反社会犯罪道路的故事。如果说，杀人抢劫等犯罪是丑陋的，是彰显人性之恶，那么看了这部电影后，可能许多观众很难对这位反社会犯罪分子产生痛恨之心。反而会同情他的遭遇，理解他的心理动力。（我便如此。）从社会意义上，对它的评价可能会复杂得多。它既可以帮冷静的人看清社会是如何让一些人心理扭曲并走上犯罪道路的，或许也会鼓励一些觉得自己面临生存环境之不公正的人，产生犯罪的动机。如果说《小丑》这样的电影，还带着批判现实色彩，观众不会轻易搞错电影的创作动机的话，那么，《天气之子》这样的电影，则是以精致唯美画面、以爱情至上为包装，烹制出来的一款毒鸡汤。它的角色设定和故事演绎方式，无疑会令人激赏主角的行为方式，对主角最终亲手改变命运、寻获失去的爱情感到欣慰和感动不已，并认同它的逻辑。如果有人在生活中遇到类似情境，这个电影或许会成为一种鼓励，一个启发，一股支持性力量。在电影里，帆高不畏艰险，极度执著，并终于成功地进入另一个世界，找到了自己的女朋友，将其带回现实世界，而东京，则恢复了永不停歇的暴雨，并在暴雨中被淹没。电影结尾，主角似乎治愈了自己的心病，回到了故乡，完成了学业（由于成功地证明了自己，也得到了警局的宽恕），然后与自己的女朋友阳菜再次相遇在某一个浪漫的地方。有情人终成眷属，爱情划上了一个甜美的句号。这种灾难美学甚至由于强烈的对比效应，更显出主角追求爱情的疯狂执著，令人对爱情力量和不顾一切追逐美好爱情的心灵，心向往之。与《小丑》这样的电影相比，《天气之子》产生的争议小得多（如果有的话）。但在我看来，它的危险性，其实也要大得多。当《小丑》因为打破某些社会底线而为人所责难之时，《天气之子》静悄悄地踩过了线，还给观看它的人们带来一次飙热泪和受感动的机会。电影的逻辑悄悄地得到了大量心灵的认同（而不是反思），从此生根发芽，只待或许有一天情境对了时，开花，结果。
文前卡片图片和文中图片为电影《天气之子》《小丑》剧照。文首音乐来自电影《天气之子》原声音乐，三浦透子 - グランドエスケープ (Movie ed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