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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寄生虫》,对贫和富的几点感慨

报大人 报大人乡村日记 2021-07-19

在这个电影中,关于贫富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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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电影《寄生虫》,去年捧走欧洲大奖金棕榈之后,今年又拿下奥斯卡最佳影片,实属惊人消息。前天夜里,我躺在床上刷了这部片,产生几点感慨,分享于此。



1

活在阴沟一样世界里的穷人,也许只是没有『绽放自我』的机会,一旦有了这样的机会,你会发现,其聪明才智,真是能够引爆无穷潜力。电影里的主角金先生这一家子,个个都是好手。连续四年高考落榜的儿子,无师自通地成为富家小妞及其妈咪心中强大的家教老师。精通人性和心理学,还顺带着征服了青春靓丽的富家小妞的一颗芳心;学美术的姐姐不仅是能够制造天衣无缝假文书的P图高手,也是能够瞬间洞察人心、气场超强的装逼能手,而且其超级快速的心智反应力,完全能与她那机敏过人的弟弟有得一拼,还更加阴毒,只是有机会坐进富人的豪车后座一回,便能悄悄脱下内裤塞在车中隐秘处,便于云淡风轻之间完成一场离间主人与司机的超级大戏;又懒又宅的父亲金先生,一旦有机会成为富人的驾驶员,那车子也是开得超级稳,还特别善于体贴他人,懂得私人司机绝不意味着只是开好车,还得成为一名合格的『陪伴者』;那比金先生勤快不了多少的金先生老婆,一旦成为替富人打理豪宅的管家婆,也迅速变得能干、是协调各种杂事的高手,忙而不乱,做得一手好菜,把个超级大宅搞得一尘不染,令主人朴社长一家子倍感舒适温馨。金先生这一家子住在半地下室、活得如老鼠蟑螂一样的四口人,顿时成为住在豪宅的朴社长一家四口人的梦想制造者,令他们活在家居美梦当中而浑然不觉有异。


且慢,你可能会说,这个电影这样的情节设置太假了,太不符合逻辑了。是的,网上有不少言论,说这个电影里的富人太傻太天真,而穷人这么聪明的话,早就不会是穷人的命了。


这个说法有一定道理。但万事也并非绝对。既然戛纳和奥斯卡的评委老爷们没觉得剧情弱智,那么踩在这些欧美电影精英的智商阶梯之上,我还是有理由去设想,在假定这种情景合理之下,电影想要表达什么?


像活在阴沟里的老鼠一般的主角一家,并不是缺乏才智、勤奋精神,而是在正常情况下,他们的才智和勤奋无用武之地。在进入富人家庭工作之前,这一家子四口对积极工作啥的,好像没啥兴趣。社会磨灭了他们生活的热情和向上的斗志。他们处在令人震惊的贫困环境里却安之若素,这就像温水里的青蛙一样。如果不是这一家的儿子有机会率先进入富人的豪宅,感受到那有品质的生活,这一家子可能还会对自己的贫困习以为常。很多穷人就是被困在贫困之网里,习以为常,也没机会见识什么是更美好的生活。只能终其一生『安于现在所拥有的生活』了。北京有那么多地下室,曾经住着那么多底端人口。我本人初赴北京时也曾是那地底深处的一名。和那里的人同呼吸共命运过一段时间。电影里主角一家那种安于贫困生活的状态,并不是完全的失真,它甚至是一种极为普遍的真实存在状态。


这是我的第一点感慨。



2

电影里的富人一家四口,作为中年的朴社长夫妇和他们的青春期女儿,还有活泼好动的童年期儿子,按照世俗的标准看,都并不坏。朴社长是一家之主,是金主,是事业有成、处在社会金字塔顶层的男性,运营着高科技企业,有着成功的跨国生意,在欧美占有不错的市场份额。而且他的个人风格温文尔雅,不是那种有钱就穷凶极恶之辈,属于靠智慧和社会资源获得财富和社会地位的成功人士,他无疑是弄潮儿,是被主流社会树立为榜样的人物,而且道德上是保守倾向的,作为多金之士,没有三妻四妾,没有花天酒地,正经做人,爱家疼娃。而妻子漂亮大方,甚至由于生活优渥,岁月静好日久,人显得善良单纯。这样一对上流夫妻的『人设』,可能在饱受宫斗剧和商战剧熏陶的不少观众心中,有些站不住,但它也绝不是脱离现实的虚设。生活在这个豪门之中的一对儿女,女儿正值青春期,有属于自己青春期的小秘密,儿子则富有活力,闹腾,也算是纯真天性得以完整保留的美好状态,这是多少都市偶像剧里打造的梦一般的生活。


然而,这样一家人,最后的结局并不好。作为家庭顶梁柱的丈夫,朴社长没犯下什么严重过错,更无罪大恶极之处,最后还是惨遭横祸,被作为服侍者的金先生一刀捅其要害而毙命。如果说有什么伤害到金先生之处,大概就是朴社长一家人时而表现出的对金先生一家人身上气味的敏感。由于长期住在半地下室,生活在糟糕的环境里,金先生一家四口身上带有无法消除的气味,一种来自贫困的气味,无论他们怎样伪装自己,让自己变得可以融入豪宅,成为其间不突兀的存在者与合格的服侍者,最终还是气味出卖了他们。但还没到『身份败露』的地步。富人之家只是敏感地嗅到了空气中奇怪的气味,并没因此对金先生这几位服侍者产生过什么怀疑。在美好的环境里呆久了,觉察到身边气味有点不对,是人的一种本能反应,富人呆在自己的家里,或坐在自己的车中,闻到这种气味后觉得厌恶,本也无须去掩饰。但这来自富人的有意无意的反应,却深深刺伤了穷人的自尊。乃至在富人并无明显过错的情况下,穷人在某种极端环境里,突然爆发出内心深处的野蛮情绪,撕开其社会人格的外衣,导致其行凶杀人的激情放纵。


无论贫与富之间看起来多么共处和谐,相得益彰,终有一道鸿沟无法逾越。


穷人对富人的厌恶,是发自骨子里的。富人的存在,对比出了穷人的可怜可悲。那些穷富之间和平共处、美好协作的图景,也许只是在双方处境未臻极致之时的一种包裹着外衣的虚伪状态。当情境变得极端,外衣变得多余,人性的狰狞面目,会颠覆掉世界的许多常识。


就像当前这场横行全国的瘟疫,又让多少人看到平时在包裹着虚伪外衣情况下所看不到的真实?


以上是感慨二。



3

你无法想象有人究竟可以多富有,你也无法想象有人究竟可以多贫穷。就像金先生四口之家,进入富人的豪宅之后,才发现生活可以如此惬意,生活可以如同在天堂里一样。这种因富有而持据的美好,甚至可以治好一切心理疾症,就像当管家的金先生之妻,和家人一起在富人的豪宅里偷享片刻本属于富人的欢愉时光时发出的感慨:『我要是像他们那么有钱,我也会变得善良起来的。那一刻,她真正领会了什么是富有的美好。


而当你感叹金先生一家人有多穷时,电影又给你揭示:还有比他们更穷、更苦逼的人。那就是前任管家的丈夫,因为躲高利贷商的追杀,被前任管家藏在连现任主人都不知晓的豪宅底层地下室中。在那里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每天指望着做管家的老婆趁主人不注意,偷偷送点食物进来,偶尔还在这地狱般的空间里享受一下夫妻间的恩爱,就这样度过了许多年。


在如此地狱般的空间过着牢笼生活。够惨吧?可他精神状态还挺好,并且说,还挺享受这样的生活,不用担心被追杀,日子挺自在,也算是另一种的『岁月静好』。


你想象不到有人多富有,你也想象不到有人多贫困,你也想象不到有人多能适应极端的贫困。人的适应性,真是超级强啊。人可以在阳光下活得高贵,也可以在地府一般的空间活得如虫子一样卑微。后者还未必觉得自己多悲惨。



4

如果说,穷人对富人,在骨子里因为深处的自卑和愤怒,产生一种近乎天生的恨意的话,那么穷人对穷人呢?当金先生一家在豪宅的地下深处发现前任管家夫妻的秘密之后,这两组穷人,彼此都感觉对方威胁到自己的存在,如果不搞定对方,自己的人生就要完蛋。因此双方之间,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战争。


这场战争是极富戏剧性的。当前任管家夫妻暂时掌握战局、控制着对方命运的时候,便开始得意忘形,极度张狂。穷人不会同情穷人,而只会争夺阴沟里的生存权。为此不惜吃掉对方,也靠胜利膨胀着自己虚弱的内心。


而当金家人扳回战局,趁机制服对方并将对方关在地下室之后,金先生和他的儿子,作为具有保护家族利益和地盘意识的雄性,都产生了要彻底灭除对方的想法。这种灭除行动由儿子执行,但并未获得成功,反而导致了前管家丈夫的绝地反扑:金先生的儿子被击成重伤不说,对方还冲出了受囚多年的地下室,冲到阳光底下,在豪宅主人一家举办儿子生日庆贺的宴会上,手举尖刀,肆意制造血案。并且这位好不容易由『地底下』冲到阳光下的人,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欺负』过他和他妻子的金家人,进行复仇。当他首先看到金先生的女儿时,便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将刀插进了她的心脏。生日宴会因此变成了恐怖的屠宰场。


穷人与穷人间仇恨引发的你死我活的疯狂,真的丝毫不比穷人因仇恨富人引发的疯狂小啊。



5

影片结尾处,『激情杀人』一刀捅死朴社长的金先生,趁乱躲进了豪宅的底层地下室,从而躲过了警方的追查。前任管家的地下避难所,如今成了他的避难所。他重蹈另一个比他更惨的穷人的命运。而他那本欲根除家族祸患结果自己反被打成重伤的儿子,竟意外地活了下来。他知道父亲活着,躲在豪宅底层的避难所里。他想要救他出来,但没有机会。他的救父计划是自己发财致富,富到足以买下那栋豪宅,然后打开地下室的门,让父亲有尊严地走出来,走到阳光下面。


他的美梦很好,充满了对父亲的爱。然而做着这等美梦时,他依然蜷缩在那个简陋阴暗的地下室里。他的现实毫无改观。他的梦想极度遥远。穷人的梦,大概永远只能是心里的一个梦。


在这个电影里,富人的豪宅,需要不断地往上,往上,沿着台阶拾级而上,直到抵达富人在都市里拥有的私家花园,而穷人的住处,则是不断往下,往下,走到不断被暴雨淹没之处,走到一切有追求的生命只想逃离之处,走到被街道暴雨淹掉大半的地下室里。这样的贫富地势差异和命运分层,太明显。在底层的陋室,在泛着各种潮味和腐臭味的地方,金先生的儿子做着拯救父亲的梦,而我们知道,那个梦,遥不可及。


2.12.20写于龙潭。日更No.38。文中图为电影《寄生虫》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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