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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人文地理丨新疆的秋

2017-10-23 本刊编辑部 新疆人文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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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 司 

谁都知道新疆土地的阔大,它留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从南疆到北疆,还有东疆,它已超出了面积这个词所能给人的想象。那些由戈壁、沙漠、良田、绿洲、大山、大湖拼接出的色彩斑斓的大地,让你的目光在无尽的奔驰中渐渐疲惫,哪里是尽头?这样的疑问自然而然就会在心底涌起。我们对阔大的东西,总保持着某种崇敬和随之而来的自豪,更不要说一块其大无比的疆土。弹丸之地的日本人和第一大国的美国人,那些因国家面积大小而带来的心理差异是显而易见的。你只听说过日本人说大日本,而你没听说过美国人说大美国。缺少什么才会强调什么,渴望什么才会假设自己得到什么。


新疆之大是包含在复杂的因素里,它不仅是土地的辽阔,而是由无数堪称中国之最的元素组合而成的。诸如中国最大的沙漠、最大的淡水湖、最绵长的山脉等等,而我在这里需要强调的是这块中国最大的土地也是最甜的一块土地。


当站在夏天的窗口,远远打量秋天的时候,空气中已隐约飘来了只有秋天才特有的甜味。那些在土地中郁结的块根,在藤蔓上渐渐膨胀圆润的瓜果,在枝头拥挤的果实,哪一个不是经过了日晒雨淋、早霜晚露才出落得如此动人?它们把一个“甜”字深藏在内心,它们蓄积了一生的能量就是甜蜜,仿佛修炼了数年的武林高手,它一招制胜的绝活就是让你的口齿在一瞬间忘乎所以,让你的喉咙被超乎寻常的刺激齁住。


这是怎样的甜蜜啊!是这个季节馈赠给人类的唯一不变。一颗颗果实是秋天的味蕾,品尝和被品尝,咀嚼与被咀嚼,都证明了新疆的秋天是个撩拨你欲望的季节,是个容易让你想入非非的时刻。

这甜蜜的极致是什么?是哈密瓜柔软金黄的果肉,是葡萄碧如海水的蜜汁,还是石榴红如鲜血的籽粒?我想都不是。你只要认真阅读一下新疆大地就会发现,貌似贫瘠的地表下面,总是隐藏着丰富的内容,那些盐碱的土地上奉献出的优质瓜果,是因为这些瓜果拿走了所有的甜蜜,所以土地才严重盐碱化。这是块苦难深重的土地,从苦难中榨取甜蜜,从生涩中提取甘甜,需要一套特殊的本领,需要化腐朽为神奇的巨大力量。这是土地的哲理,也是生活的哲理。


你会吃惊,那些貌似平常的黄土地里,怎么能隐藏、散布了那么多甜的元素,是谁用什么样的方法让他们集合,从四面八方齐聚到一棵树下,缘着树干、攀上枝头,郁结成一颗颗沉甸甸的果实?因此,这些瓜果要甜就甜出些名堂,甜得清清冽冽,甜得干干脆脆,甜得无法仿制。

这块土地上甜得极致的是什么?秋天给予了我们太多凝神的机会,尤其是新疆的秋天,不但适宜凝神更有利于远思。


在天山的深处,有种职业就是积攒甜蜜。他们是漂泊四方的养蜂人,搭一个低矮的窝棚,一口锅、一床被,外加一只凶悍的黑狗,便组成一个家。那一只只蜂箱是神奇的工厂,穿着统一制服的蜂们仿佛训练有素的技工。他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他们的产品是种叫花蜜的东西,呈琥珀色,嗅之奇香,品之奇甜。


从夏天到秋天,天山一茬一茬的野花,为养蜂人提供了大批量生产甜蜜的可能。那些花们把根尽可能远地伸出去、伸出去,像水泵一样从油黑的山土中抽取糖粉,让他们流淌进花蕊,而统一着装的小蜂技工会熟练地一勺一勺舀取这些原材料,把他们集中到蜂房内,进行我们不知道的复杂加工、处理,最后的成品是澄明、馥郁,让味觉大甘的具体之物,就是被我们称之为蜜的东西。


回想起来,我们对飞禽走兽的驯化、驾驭已不知几千年矣,飞鹰为我们打猎,牛马为我们耕田,猪羊为我们奉献皮毛和肉,这些我们都已习以为常,不足为怪。可想一想,人竟然驯化了蜂这样的昆虫,而且不止一只,是数以千万计,让她们在秋天最性感的地带——花朵是为植物的性器,采撷回散发勃勃欲望的浆液,为我所用。但这仍不是甜的极致。


在我看来,这已超出了味觉的局限,上升到了精神的判断。那些熬过了酷夏,又在秋阳下劳作的瓜农,在他们肩头、后背霜白的汗盐之晶,才是甜的极致;那些守望着树木,守望着一树树酸涩的青果最终硕大、圆润、金红的果农,他们流下的汗水,才是甜的极致;那些在低矮的窝棚里生活的养蜂人,所有苦难换回的是点滴的甜蜜,蚊虫叮咬出的血,才是甜的极致。

地标:阿克苏 盐山胡杨

因此新疆的秋天是忧郁的。在朗朗的秋空下,那些堆至天际、如白云般无比蓬松的棉垛,沉重着这个季节的心。我的不断捶打着腰骨的老妈妈,在冬天到来之前,为我采撷着温暖、采撷着火。只有她知道,火是一时的,棉是永久的,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而棉却无时无刻不在燃烧。她用丝丝缕缕的牵挂,用致柔致绵的耐性,呵护着我的懦弱和急噪。整整一个秋天,整整一个棉花的采摘季节,地里的白色愈来愈少,我的老妈妈却满头尽白。除去了棉铃的沉重,一棵棵棉株直起了腰,我的老妈妈的腰身却愈来愈伏向大地。


在朗朗的秋空下,金雕用宽大的翅膀把秋天捎得很远、很远。我的老爸爸挥舞着钐镰,在草海上鹰一般回旋。那些在钐镰下偃伏的草,仿佛是被鹰翅拍折了腰的狐狸,软软地躺到,一身美丽的皮毛,发散着诱人的光焰。于是金色的草垛像这个季节的里程碑,在老爸爸的身后一座座耸起,缘着它我不会迷失于季节的深处。


在朗朗秋空下,我的就要出嫁的妹子,在屋檐下挂起了一串串红辣椒,辫起了一辫辫的蒜,然后盘起自己的长发。不管是农作物还是自己,到了这个季节都该有个交待,有个归宿。

当迎新娘的歌唱起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至善至美的时刻,五谷归仓,牛羊膘肥,新酿的奶酒让金风的步履踉跄。我的就要成为新娘的妹子,你不要恋恋不舍,你不要流泪哭泣,劝嫁歌不是唱到:莫哭泣/ 姑娘莫哭泣/ 今天是你的婚礼/ 你已安家在金花灿烂的新房里/莫哭泣/ 姑娘莫哭泣/ 这会儿你该是大喜/ 你和雄鹰般的小伙子结为伉俪……举行在秋天的我的小妹的婚礼,也该是甜的极致。


至于新疆秋天的色彩就难言其华美了:金牧场、金草地、金田野、金湖泊、金风、金雨、金阳光,这些以重金属的基本色泽为底色,呈现出的是夺目的力量。从这些炫目的色泽中,每个人都感到了这个季节的分量。特别是白桦和胡杨,这两种分别代表着北疆和南疆的树种,在这个季节都不约而同地更换了装束,从草裙布衣的村妇成了毫光四射的贵妇人。你会隐约地担心,到哪里去寻找那么多与她们相匹配的伟丈夫?进而你还会怀疑,那么多的颜色中,为什么会偏偏选中金色,难道大自然对黄金也有特殊的情感?


     拥有这样的秋天,新疆的秋天,你会为生活在新疆感到庆幸。在四季的轮回中,只有这个季节让你的感官得到不同形式的满足。同时,在付出与收获这一古老的命题中,你会得出新的结论,那就是播种的跳蚤,收获的可能是龙种;播种的芝麻,收获的可能是西瓜。只要你舍得投入,淌出大汗,拿出血本,必然到来的结果,往往大大超乎你所有的想象。这是一个多么富有启示的季节,随秋风而来的繁盛的田野,又随秋风变得干干静静,留下大片大片仿佛没有信仰的土地,等待冬天第一场雪像经卷的碎片纷纷扬扬。



作家简介


黄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新疆政府参事室文史馆员。《新疆艺术》杂志社社长。《新疆文史》执行主编,曾获国家五个一工程奖、星星诗歌奖、新疆政府文艺最高奖天山文艺奖、西部文学奖、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



撰文/黄毅 摄影/高守东

编辑/大 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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