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以来，纽约一直保持着1%左右的新冠阳性率，甚至没有一小波的反弹，这个结果令人惊讶。难道纽约已经实现了群体免疫？即便如此，纽约人也已经付出了高昂的代价。问题是，到底有多少人被感染才能实现群体免疫？如果真的实现了群体免疫，其他人就安全了吗？
虽然我们不知道每场大流行的开始，但很清楚它每一次的结局：最终，病毒将无法找到足够的易感宿主来生存，于是缓慢消失。想要实现这一点，需要取得群体免疫，要么是人们通过感染并生存下来而自然获得，要么是通过广泛接种疫苗取得。英国曾在新冠疫情之初提过群体免疫这个说法，但迅速放弃，因为专家认为，想要建立群体免疫力，需要全人群的感染率达到60%左右，而考虑到新冠在当时的死亡率，这将付出人们无法接受的生命的代价。但现在，一些研究人员正在努力研究一种充满希望的可能性。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十几位科学家表示，建立群体免疫力的门槛可能会低得多：只需要50%甚至更低。而8月14日《科学》(Science)杂志上刚发表的一篇文章认为，需要43%的全人群感染率便可实现群体免疫。而与此同时，一些研究已经发现，在像纽约、伦敦和孟买的部分地区，人们对新冠病毒已经有了很大的免疫力，比如今年春天纽约市疫情最严重的部分社区，已经有高达八成居民拥有抗体，有研究推测全纽约的感染比例应该就在40%左右——刚好达到了目前推测的群体免疫的阈值。一些专家认为，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逆转新冠病毒的速度可能会比以前预想的更快。他们还推测，在第二波疫情中，这些先前受影响严重的地区病例可能不会大幅上升，而且即使出现一小波传播，疾病的严重程度也会降低。哈佛陈曾熙公共卫生学院的流行病学家比尔·哈内奇(Bill Hanage)告诉《纽约时报》：“我很愿意相信，纽约市和伦敦有一些地区具有实质性的免疫力。”日复一日，在两个月的时间里，纽约的新冠阳性率一直稳定在1%或更低。诚然，学校和许多企业仍然关闭。诚然，在经历了今年春天的可怕磨难之后，纽约人可能比普通美国人更勤于戴口罩、洗手和保持距离。即便如此，这样的结果仍然叫人惊奇。在这条曲线的末端没有一个小的波动，尽管可以肯定的是，有许多年轻的纽约人已经开始聚会、社交，或者在其他方面违反了保持社交距离的规定。两个月，没有一次短暂的反复。图片说明：纽约住院人数。
其他被病毒破坏的地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这是西班牙的曲线，看起来很像纽约，直到……突然又开始爬坡：
瑞典的曲线上升势头比纽约慢，而且他们最近也看到了很大的进步——但是可以看到，最近其病例略有上升：有一个国家的曲线和纽约的曲线很像。那就是意大利，该国在2月份也经历了灾难性的疫情爆发，但之后病例几乎减少到零。即使在这里，过去两周也有上升，昨天的病例数（478）是6月29日录得的最低病例数（190）的两倍多：
只有纽约似乎扭转了这一曲线，而且是彻底打破（到目前为止）。为什么？一个可能的原因是，纽约也许已经实现了群体免疫。与意大利、西班牙和瑞典相比，纽约人口密度更高。今年春天，新冠病毒使意大利北部遭受重创，但南部可能还有大量人口尚未接触到这种病毒，因此他们可能成为“第二波”或更有限爆发的火种。但在纽约就不是这样了，这里的人们彼此紧密相连。任意一个纽约居民暴露于新冠病毒的几率肯定比任意一个意大利人、西班牙人或瑞典人高。一些专家也用同样的群体免疫理论解释美国一些南部重灾区目前感染人数开始下降的原因。华盛顿大学的流行病建模师特雷弗·贝德福德(Trevor Bedford)最近写了一系列推文探讨人群免疫力对压低南部三州感染的意义。他写道：“在6月和7月急剧增加后，佛罗里达州、亚利桑那州和德克萨斯州的每日病例数已经开始消退。我相信疫情大量传播将留下足够的免疫力，这对控制新冠疫情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以佛罗里达州为例，贝德福德估计该州约有20%的人口——也就是约400万人感染过新冠，不过也可能只有10%。
上周末佛罗里达州的沙滩
“假设绝大多数感染能留下足够的免疫力（我相信是这样的），如果社会疏远行为已经将Rt（病毒的实际传播率）降低到1.2左右，拥有20%的人群免疫将产生真正的影响，甚至哪怕只有10%的人群免疫，情况也会开始有所改变，”贝德福德说。不过这位科学家也警告说，他认为这些州目前所取得的保护水平还不足以令居民放松社交距离，另外他也强调，这样不设防的自然群体免疫令人们付出了过高的代价，他在推文中写道，“应对新冠的群体免疫策略在健康影响方面的成本殊高。但看起来美国部分地区或许确实是在无意中推行了这一策略。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一种疫苗，以不致死的方式实现群体免疫。顾悠扬 (Youyang Gu)是另一位优秀的建模师，其流行病模型被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采用，他认同贝德福德的看法，在8月5日最新更新的一份分析中，顾悠扬指出，尽管只采取了有限的干预措施，但在许多受影响严重的州，传播速度在7月份开始放缓，这应与群体免疫有关。“虽然我们认为，社会疏远措施和行为变化肯定有助于减少传播，但这些似乎不太可能是导致传播减少的主要原因。我们认为，在目前情况下，许多地区在感染率达到10-35%后，获得了一定程度的暂时群体免疫力。我们把这个10-35%的阈值称为有效群体免疫阈值。”而在接受《麻省理工科技评论》的采访时，顾悠扬表示，“免疫力可能在传播速度下降的地区发挥了重要作用，我不认为南方各州的感染率会出现另一个高峰”。据他计算，美国估计约有3500万人感染了新冠，这相当于人口的10%左右，远高于官方数字。从整体来看，这可能不足以逆转形势，但如果将这个数字与谨慎的集体行为相结合，情况将渐渐趋于乐观。考虑到可能疫情将出现第二波，目前尚不确定世界上是否有足够多的居民对该病毒具有免疫力，因此最近有一系列研究通过进行复杂的统计建模来推测群体免疫的阈值。所有模型都采取了不同的方法，产生了不一致的估计，但结果都低于2月份给出的60%的水平。群体免疫阈值的初始计算假设每个社区成员对病毒具有相同的易感性，并随机与社区中的其他成员混合。“这在现实生活中是不会发生的，”耶鲁大学全球健康研究所(Yale Institute for Global Health)所长萨阿德·奥默(Saad Omer)博士说。他说，“群体免疫力可能因群体和亚群而异，甚至因邮政编码而异”。例如，小区里住着的老年人可能很少与他人接触，但万一遇到病毒，他们很快就会病倒，而青少年可能将病毒传给几十个接触者，但他们自己仍然生龙活虎。病毒在彼此相距遥远的郊区和农村地区传播缓慢，但在人口密集的城市和家庭中迅速传播。一旦考虑到人口密度和人口统计学的实际变化，对群体免疫力的估计就会下降。一小部分研究人员甚至认为这个数字可能在10%到20%之间。而目前更主流的模型将这个魔法数字设在了40%左右。在近期发表在《科学》的文章中，斯德哥尔摩大学(Stockholm University)数学家汤姆·布里顿(Tom Britton)说，假设病毒在第一波感染中会筛选出最外向、最易感染的人群，那么一波感染后的免疫力会比疫苗接种活动甚至能得到更有效的分布。他的模型将群体免疫的阈值设为43%——也就是说，如果有这么多的居民被感染并痊愈，病毒将不能在社区中继续存在。但这意味着该社区的许多居民将会生病或死亡，这是为群体免疫付出的高昂代价。有了这个数字后，身在第一波疫区的人们固然能感到略安心，这也能让后续的疫苗接种有所参考。如果只有在60%以上的人口通过感染和接种疫苗后才能实现社区保护，这将需要一种非常有效的疫苗，而不是像流感疫苗那样通常只能达到50-60%的效力，而且需要几乎非常广泛的接种率，但已经有相当多的调查显示人们对新冠疫苗并没有多大的热诚和信心。而如果群体免疫力在40%左右，这意味着即使是一种效力普通的疫苗，而且只能覆盖一半人口，也能很快获得社区保护。新冠病毒悄悄袭来时，纽约市正统犹太社区正在举行普林节庆祝活动，布鲁克林在举行游行和化妆舞会。随后学校和犹太教堂很快关闭，以遏制疫情蔓延，但为时已晚。截至今年4月，布鲁克林社区已有数千人感染，数百人死亡。
“它就像我记忆中的黑洞，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创伤，”布利米·马库斯(Blimi Marcus)说。他是一名执业护士，住在伯勒公园(Borough Park)，这个社区曾遭遇了疫情重击。但也正因为此，一些社区在第二波疫情中可能会得到一些保护。“一些社区可能已经有群体免疫了，”CityMD负责运营的高级副总裁丹尼尔·弗洛格尔(Daniel Frogel)博士说，CityMD在纽约市的测试计划中发挥了关键作用。CityMD汇总目前的初步抗体测试发现，在布鲁克林社区的一些诊所里，在初夏接受检测的人中，高达80%的人都有这种病毒的抗体，其中青少年阳性比例最高。在皇后区的工人阶级社区，超过68%的人测试出新冠状病毒抗体呈阳性。在皇后区杰克逊高地的另一家诊所，这个数字是56%。但在较为富裕的科布尔山(Cobble Hill)，只有13%的人抗体检测为阳性。去诊所的人更有可能出现症状，因此阳性率会高于通常水平。而包括萨塞克斯大学(Universityof Sussex)在内的一些研究则通过建模，推测纽约市的平均感染率大约在40%左右。纽约市感染率最高的是贫困社区，孟买也是如此。研究人员进行了一项随机住户调查，他们每走四扇门就敲一次门，如果门是锁着的，就敲第五扇门，然后抽血检测抗体。他们发现，该市最贫穷的社区和较富裕的社区之间存在着惊人的差距。在贫困地区，51%到58%的居民有抗体，而在城市的其他地方，这一比例为11%到17%。
收入最低的居民挤在一起，共用厕所，很少有机会戴口罩。“这些因素促成了悄无声息的感染传播，”孟买Kasturba医院的微生物学家贾扬蒂沙斯特里(Jayanthi Shastri)博士说。纽约市立大学(CUNY)公共卫生学院流行病学教授迪尼斯·纳什(Denis Nash)说，感染率相对较低的街区，往后会更容易受到影响。但他补充说，即使感染率在较富裕的街区攀升，情况也会比第一波时好些，因为医生在治疗严重病例方面已经更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