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 美国决战：禁不了的枪支，停不下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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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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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十人遇难一警殉职  一周内第二起大规模枪击案  美国再降半旗  枪手被控10项一级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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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纽约华人资讯网主笔 詹涓

一周内发生两起大规模枪击事件：3月16日，一名21岁的白人枪手在亚特兰大的三家按摩店枪杀8人，其中6名为亚裔妇女；3月22日，在科罗拉多州博尔德市一家超市，一名男子向人群扫射，导致10人死亡，其中包括一位51岁的当地警察。

执法官员在周二（3月23日）透露了该名21岁凶手的身份，他名叫艾哈迈德·阿利维·艾利萨（Ahmad Al Aliwi Alissa），1999年在叙利亚出生，曾就读于阿瓦达西高中（Arvada West High School），三年前高中毕业。博尔德县地方检察官迈克尔·多尔蒂（Michael Dougherty）说，嫌疑人“大半生都生活在美国”。警方表示，FBI知道嫌疑人的身份，因为他与该局正在调查的另一个人有关联，但没有透露作案动机。

 博尔德枪击案现场

“一周前是亚特兰大，现在是博尔德，”25岁的博尔德居民梅雷迪思·约翰逊（Meredith Johnson）说，发生枪击事件时，她正好站在超市对面的人行道上。

“两周后会是哪里？”她说。“整件事就在你眼前发生——不再只是你在社交媒体上看到的东西，不幸的是，这在美国成了一种常态，尤其是对我们这代人来说。”

在疫情期间，随着学校和企业关闭，在公共场所发生的大规模枪击事件可能有所减少，但美国各城市的他杀和枪击受害者数量有所增加。根据枪支暴力档案（Gun Violence Archive）的数据，去年全年共发生611起一人枪杀四人或四人以上的枪击案，而2019年为417起，增长幅度高达47%。很多枪击事件涉及帮派暴力、斗殴和家庭暴力，行凶者认识受害者。

就以过去10天为例，美国在这10天里，有8天发生了至少一起大规模枪击事件，有些天甚至不止一起。其中大多数从未登上过全国新闻。

而随着科罗拉多州和佐治亚州再度出现公开杀戮，很多人像约翰逊一样，担心类似的无差别大屠杀将再次在学校、在超市，在各种人们原以为安全的地方上演。博尔德市超市枪击案发生后，#GunReformNow迅速在推特上成为热门标签，体现了民众的恐慌和对立法者的期待。

考虑到最近这两起枪击事件暴露出的问题，采取联邦行动或许能防止部分事件重演：在亚特兰大案，枪手在枪击案当天轻松购买了一把手枪，一些倡导人士指出，如果佐治亚州能建立购枪等待期的规定，可能会避免这场悲剧。等待期的目的是防止枪支暴力的冲动行为，并要求在购买枪支和买方可以拥有枪支之间间隔一定的天数。

而在博尔德枪击案中，凶手艾利萨在枪击案中使用的是上世纪60年代初上市的AR-15步枪，这是军方M16步枪的第一个民用版本。这种武器成为全美大规模枪击案的代名词，据报道，这种武器被用于多起备受瞩目的事件，包括2012年科罗拉多州奥罗拉电影院大规模枪击案和同年康涅狄格州中部桑迪胡克小学袭击事件中20名儿童被屠杀。克林顿总统在1994年签署禁令，要求禁止销售包括AR-15在内的多种半自动步枪，该禁令在2004年到期，为AR-15的爆炸式销售奠定了基础。

然而，这已经成为美国人的惯例：每次大规模枪击事件之后，关于枪支和枪支暴力的辩论都会再次开始。但几乎每次的结果都以国会没法通过任何法律而告终。就在最近，众议院刚刚通过了两项加强背景调查的法案，要求对在网上、枪支展上和亲友间销售枪支进行背景调查。但该法案在参议院几乎注定要失败，因为可以预想到这样的立法无法找到10名共和党参议员来支持。

为什么大规模枪击事件似乎无法为美国的枪支暴力水平带来任何改变？要理解这一点，重要的是不仅要掌握美国枪支拥有量和枪支暴力的惊人统计数据，而且要了解枪支如何在美国的政治中发挥作用。

美国的枪支问题是独一无二的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发达国家的枪支犯罪率能与美国相提并论。《卫报》编纂的2012年联合国数据显示，美国的涉枪杀人率是加拿大的近6倍，是瑞典的7倍，是德国的近16倍。（与其他发达国家相比，美国包括非枪杀在内的整体他杀率要高得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些死于枪支的人。）

这张图表显示了美国枪支暴力的不成比例的程度。

要理解这其中的原因，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统计数据：到目前为止，美国平民拥有的枪支数量是世界上最多的。据估计，2017年美国平民拥有枪支的数量为每100名居民拥有120.5支枪，这意味着枪支比人口还多。全球排名第二的国家是也门，但这是一个被内战撕裂的准失败国家，根据2018年小型武器调查（Small Arms Survey）的一项分析，该国每100名居民拥有52.8支枪支。

这张图表显示了各个国家的平民枪支拥有率。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美国人占世界人口的不到5%，但他们拥有世界上45%的私人枪支。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每个美国成年人都拥有枪支。事实上，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和综合社会调查（General Social Survey）的调查显示，美国枪支拥有权集中在少数人群中。有近三分之一的人根本没有枪，但有29%的人拥有5支以上枪支。

这三个基本事实说明了美国独特的枪支文化。拥有枪支和枪支暴力之间有很强的相关性——研究人员认为这种关系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因果关系。美国人拥有的枪支是世界上最多的。与此同时，这些枪支集中在热情的少数人手中，他们通常是反对任何形式的枪支管制，他们会恐吓立法者投票反对这些措施。

更多的枪支意味着更多的枪支死亡人数

2017年《科学美国人》发表了一篇综述，指出有大约30项设计良好的研究表明，更多的枪支与更多的犯罪有关，更多的枪支意味着更多的枪支死亡。

《MotherJones》杂志的这张图反映出了美国各州的枪支拥有率和枪支死亡（包括他杀和自杀）数据，能明显看出，家庭拥有枪支率较多的州，其枪支死亡率也较高。

美国各州枪支死亡人数与枪支拥有率的对比图表。

反对枪支管制的人倾向于用其他因素来解释美国枪支暴力的异常程度——尤其是精神疾病。但患有精神疾病的人更有可能成为暴力的受害者，而不是施暴者。哥伦比亚大学精神病学家迈克尔·斯通（Michael Stone）维护着一个大规模枪击事件数据库。他在2015年的一份分析报告中写道，数据库中的235名枪手中，只有52人患有精神疾病，约占22%。“精神疾病患者不应该承担被视为大规模谋杀‘主要’犯罪者的责任，”斯通总结道。其他研究也证实了这一点。（在刚刚发生的博尔德枪击案中，凶手家属已经提出此人因为在高中时受霸凌而心理畸形，但这一说法暂未获证实。）

在美国，声称拥有枪支可以阻止犯罪的说法很普遍，很多人声称如果更多的人拥有枪支发起自卫，这些枪击事件就会发生得更少。但研究给出了相反的结论。

在数万个家庭中进行的全国犯罪受害调查（NCVS）显示，受害者使用枪支自卫的次数每年只有6.5万次。在所有发生在受害者在场的犯罪中，只有不到1%的犯罪是用枪自卫的。

虽然在某些情况下，极少数人确实可能会使用枪支成功地保护自己或他人，但枪支扩散造成的暴力远远超过它所能防止的事件。如果更多的枪支是解决办法，美国将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但事实显示并非如此。

枪支拥有率和枪支暴力率之间的关系得到了很好的证实。哈佛大学公共卫生学院伤害控制研究中心汇编的证据支持这一观点：在控制了诸如社会经济因素和其他犯罪等变量后，拥有更多枪支的地方，枪支死亡率也更高——这包括他杀、自杀、家庭暴力、暴力对抗警察和大规模枪击事件。

例如，波士顿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一名研究人员在2013年领导的一项研究发现，在控制了多个变量后，枪支拥有率每增加一个百分点，枪支杀人率就会增加约0.9%。拥有枪支会使自杀死亡的风险增加两倍，杀人死亡的风险增加两倍。此外，在家庭暴力的情况下，拥有枪支会使女性被杀的可能性增加五倍。

一些研究发现，美国的总体犯罪率其实并不比其他发达国家高。但美国的致命暴力犯罪却要多得多——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枪支的流行所驱动的。

富裕国家蓄意杀人事件案例统计

这在很多方面很直观：每个国家的人都会与朋友、家人和同龄人发生争吵和打斗。但在美国，更有可能的情况是，有人会因为争吵而生气，然后拔出枪杀死对方。

半自动化枪支与更多的死亡有关

博尔德枪击案再次引发了关于AR-15步枪的争论。

AR-15突击步枪的设计初衷是为了达到设计师所说的“最大伤害效果”。它的小子弹呈针状，重量不到4克，飞行速度几乎是音速的3倍。医学专家指出，AR-15的杀伤力比普通手枪要大得多，能像钉子一样插入身体，破坏神经、血管和重要器官。当装备大容量弹匣时，它们还可以一次快速发射更多的子弹。陆军野战手册告诉士兵，半自动射击是“在快速移动的现代战斗中最重要的射击技术”，并补充说，“快速半自动射击的精确程度令人惊讶。”

发表在《美国医学会杂志》（JAMA）的一篇研究发现，半自动化武器能造成更多的伤亡数。

1994年，克林顿签署了一项禁令，禁止销售被视为“攻击性武器”的多种半自动步枪，包括各种型号的AR-15。但该禁令在2004年到期，没有续期。

自联邦禁令到期以来，AR类型枪支的产量飙升。2004年，共生产了10.7万辆。据行业协会——全国射击运动基金会（NSSF）统计，2015年这一数字为120万。枪支组织称，美国人目前拥有大约1500万架AR-15。新款AR-15手枪的价格差别很大，从500美元左右到2000多美元不等。

根据Axios的数据，自1999年以来发生的最致命的115起大规模枪击事件中，有四分之一使用了AR-15型步枪，造成了40%的死亡和69%的受伤，AR-15已成为“大规模枪击者的首选武器”。

 网友统计的使用AR-15的大规模枪击事件。

致力于保护儿童免受枪支暴力的桑迪胡克承诺组织（Sandy Hook Promise）常务董事马克·巴登（Mark Barden）说：“我们一次又一次地看到它习惯于做它被设计用来做的事，那就是在短时间内杀死很多人。”

巴登的儿子丹尼尔是在桑迪胡克事件中被谋杀的20名学生中的一个。“它是为战斗而设计的，它在文明社会中没有任何实际应用，”他说。

2018年，博尔德市颁布了禁止攻击性武器和大容量弹匣的禁令。但是就在枪击事件发生的六天前，一名州地方法院法官推翻了这项禁令，裁定根据该州法律，这些“条款无效”。（详见本号今日推送第5条。）

美国人倾向于支持限制枪支的措施，但这并没有转化为法律

如果你问美国人对具体的枪支管制措施有什么看法，他们通常会说他们支持这些措施。根据皮尤研究中心的调查，大多数美国人支持全面背景调查、跟踪枪支销售的联邦数据库、禁止攻击性武器和大容量弹匣。一些调查还发现，人们强烈支持购买和拥有枪支需要获得许可证。

这张图显示了对枪支管制措施的高度支持

那么，为什么这些措施从来没有成为法律呢？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他们遇到了另一个政治问题：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倾向于支持持枪权这个非常抽象的概念。只要立法者论及持枪权，反对者就会声称这是违反了第二修正案。

当然，也有一些美国人只是简单地反对任何枪支管制法律。虽然这一群体的人数通常比支持枪支管制的人少，但反对者往往比支持者更热衷于这个问题，而且他们有一个非常强大的政治游说集团支持。

枪支游说团体势力强大

在枪支问题上，最强大的政治组织无疑是美国步枪协会（NRA）。步枪协会对美国的保守派政治有着巨大的钳制作用。

在其早期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NRA更像是一个体育俱乐部，而不是一个反对枪支管制的严肃政治力量，甚至支持一些枪支限制。1934年，有报道援引全国步枪协会主席卡尔·弗雷德里克的话说：“我不赞成随意携带枪支。……我认为应该严格限制，并且只有在许可的情况下才能使用。”

随着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犯罪率上升，要求加强枪支管制的呼声也在增长。全国步枪协会的成员们担心最终政府会没收美国民间的所有枪支。因此，成员们动员起来，让一位名叫哈龙·卡特（Harlon Carter）的强硬派上台，永远地把全国步枪协会变成了我们今天所知的枪支游说团体。

如今，只要有人试图实施新的枪支管制形式，全国步枪协会就会召集枪支所有者和其他枪支管制反对者来扼杀这些法案。这些拥有枪支的人只占美国人口的一小部分，但这是一个庞大而活跃的选民群体，与共和党的基础盘相吻合，这使得许多立法者在联邦一级和红州远离枪支管制措施。

这种情况可能正在改变。在州一级，过去几年里佛蒙特州、华盛顿州和俄勒冈州通过了扩大背景调查的法律。但是仅有严谨的州法律是不够的，人们可以很容易地前往枪支法律更宽松的州购买枪支，并将其运送到另一个州，对于这样的漏洞，只有一项联邦法律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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