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I 亚裔太多了？美国最好的高中招生改革遭遇17个家庭起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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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弗吉尼亚州安南代尔（Annandale）的韩国城外，一个宏伟的穹顶矗立在美国最好的高中的门前。在这所学校里，1800名学生在洛克希德马丁公司（Lockheed Martin）和诺斯罗普格鲁曼公司（Northrop Grumman）资助的实验室里学习纳米化学和量子物理。高年级学生在美国国立卫生院（NIH）的科学家指导下从事暑期研究项目，他们的SAT平均分数比所处的费尔法克斯郡（Fairfax County）高出526分。学校里有天文馆和超级计算机，学费也不贵。0美元。完全免费。
这里是托马斯·杰斐逊科学技术高中（Thomas Jefferson High School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简称TJ），这座成立于1985年的公立磁石学校不仅是费尔法克斯郡的旗舰STEM（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精英学校，而且自2008年以来，多次被《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U.S. News and World Report）和《新闻周刊》（Newsweek）列为全国最好的高中，其毕业生包括多名罗德学者、知名创业家和作家，新罕什布尔州的现任共和党籍州长是该校的1993届校友。
托马斯·杰斐逊科学技术高中
这所学校正面临两起诉讼，原因是该校决定在即将到来的2025届新生录取中做出激进改变。几十年来，TJ录取的黑人和西班牙裔学生只有个位数，相比之下，尽管亚裔家庭在2019年占费尔法克斯郡人口的20%，但亚裔学生在2019-2020年占学生总数的70%。为了彻底改变这种局面，该校董事会在去年秋天决定取消严格的入学考试。
17个家庭此后在去年秋天向联邦法院提起诉讼，称取消考试违背了弗吉尼亚州对培养资优生（Gifted & Talented, GT）的法律规定。很多原告家庭是亚裔，其中一些孩子正在备考TJ。
到了去年12月下旬，TJ校董会拿出了最终确定的录取方案：在学业优秀的基础上，对合格学生进行“全面评估”，新制度要求将学生的社会经济地位、孩子是否有残疾以及他们是否来自不会说英语的家庭等因素考虑在内。
这个大修成了3月份新诉讼的重点。这一长达25页的诉讼指控TJ修改招生程序是专门为了促使该校减少招收的亚裔学生人数。按照原告方的测算，这样的变革方案会压低亚裔人数，黑人和西裔只会略有增加，而白人学生将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这场辩论已经席卷了拥有18.6万名学的费尔法克斯郡，尽管支持考试和反对考试的居民都认为，TJ的学生组成方面需要在保持多元化的同时保持严格的学术要求，但他们对于如何实现这一点存在严重分歧。
这也是全国范围内迅速发展的辩论的一部分。在过去的几个月里，纽约、旧金山、华盛顿特区的公立K-12学校都在思考如何提高多样性，一些幼儿园和小学计划取消传统的GT考试，一些精英高中则已经决定采用抽奖的方式录取新生，这在居民中引发了争议，在这当中，又以重视教育的亚裔家庭尤感困惑。
TJ打算怎么改革
托马斯·杰斐逊科学技术高中在创建时的初衷是培养天才学生，并帮助吸引高科技企业到该地区。各大公司捐赠了价值400万美元的设备，使学校的实验室得以启动。
学校招收来自北维吉尼亚州六个学区的学生，为了确保孩子的入学资格，甚至有家长们从其他城市和外州迁来。如果他们能负担得起，他们会在麦克林的朗费罗中学（Longfellow Middle School）或赫恩登的卡森中学（Carson Middle）附近买房，这两所学校都以录取更多的学生而闻名。而孩子们则参加课外学校，为入学考试做准备——有些孩子早在三年级就开始了。
学校的招生采取两轮考试，符合基本成绩要求的学生先在第一轮中参加口试和笔试，考察其逻辑表达能力、阅读写作能力和数学水平（权重最高），通过了考试的学生则会在第二轮提交他们的申请论文、课外活动成绩和老师的推荐信等材料，然后，一个录取委员会将审查这些材料，确定学生是否以证明其是否具有学习STEM的天赋和激情。
在2020年新生录取中，TJ从2539名申请者中录取了486名学生，其19%的录取率与波士顿大学和韦尔斯利学院2020年的水平相当。
在这当中，包括355名亚裔学生、86名白人学生、16名西班牙裔学生、29名多种族或“其他”学生，被录取的黑人学生属于“其他”之列，总共6名。在2019年的新生录取中，黑人同样不足10名。
第19届英联邦高中科学竞赛TJ代表队
黑人和西裔学生的占比极少，这事实上是延续了该校几十年来的趋势——多年来，黑人和西班牙裔的入学率基本是分别在2%和3%左右，改变的是主流学生比例，20年前，该校70%的学生是白人；现在，70%的学生是亚裔。
所以一些家长指出，TJ事实上在多元化方面做得挺成功：20年来已经将学生主体从白人转变成了少数族裔，只不过，这个少数族裔是亚裔。
但根据州和地方教育官员的说法，这样的学生群体变化是不正确的，未能反映出费尔法克斯郡的人口结构，在该郡亚裔和太平洋岛民占19.3%，西裔为16.4%，而黑人为9.7%。
多年来，人们对该校缺少黑人和西裔学生的担忧一直在发酵，过去10年里，该校做出了至少8次促进多元化的努力，但都以失败告终。去年夏天，校方表示将进行更为积极的改革，其中最大的变化是取消学校著名的入学考试。
最终在12月，校董会拿出了新的标准：学生需要达到成绩和课业的硬件要求，包括未加权平均GPA至少为3.5分，同时需要在修完各科荣誉课程的同时，还选修了代数I或更高水平的数学课。
合格的八年级学生将被邀请完成一篇数学或科学问题解决论文，以及一份“学生肖像表”。工作人员将考虑“经验因素”，包括学生是否来自低收入家庭、有特殊需求或来自不会说英语的家庭。校方未能说明如何确保这个主观环节的公正性。
学校官员称，这个提案将有助于将亚裔学生的比例降低到54%，同时增加黑人和西裔学生的比例。但一些拥有数据管理和分析能力的分析师通过计算发现，如果按新方案招生，2021年录取的亚裔学生的比例实际上会减少一半以上，降至31%，最终还会进一步下降。黑人和西裔学生的比例只会略微增加。而白人学生将成为该计划最大的受益者，从占学生总数的18%增加到至少48%。（校方没有回复记者的置评请求。）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面对改革，TJ的学生和校友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叫TJ联盟（Coalition TJ），反对这种招生改变；一派叫TJ校友行动小组，支持废除考试等修订。
对于接受这一理念的人来说，它超越了政治或公平感。2010年的一项分析发现，当进入种族和经济多元化的学校时，所有背景的孩子都有可能在数学方面表现得更好。多元化的学校能让更多的学生有机会接触资源，并通过接触不同背景的人使所有学生受益。富有的家长能利用自己的财力和人脉为学校所有的孩子们提供额外的服务，比如旅行、夏令营、家教，或者进入高校实验室实习。
退役海军军官哈里·杰克逊（Harry Jackson）是TJ联盟的创始成员，他的孩子是去年被录取的6名黑人学生中的一员。杰克逊对《华盛顿邮报》表示，招生的改变是明显的“偏见和种族主义”——他说，这些努力让他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上世纪50年代的南方。
“他们没有做任何提升黑人和拉美裔社区的事情，”杰克逊在谈到学校董事会时说。“他们只是在拖垮亚洲社区。”
杰克逊去年在《华盛顿邮报》上撰文强调，他希望看到学校有更多的黑人和西班牙裔学生，但前提是学生们需要达标，杰克逊的父亲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法学院的第一批黑人毕业生之一，而他本人曾就读于美国海军学院，他强调，他们没有走捷径，没有得到任何特殊照顾，必须努力工作才能获得这些机会，而现在TJ降低标准，给人的感觉是在“默认他们认为黑人和拉美裔学生不具备竞争力”。
在杰克逊看来，校方应该解决在培养贫困学生方面真正存在的问题，那就是学生们踏上学习征程之初的差距：“更有可能的是，小学教育没有让他们准备好应对像TJ这样严苛的环境。”
来自TJ的11名英特尔年度科学天才奖获奖者
该校的另一名学生家长斯里尼瓦斯·阿凯拉（Srinivas Akella）也持这种观点。他同意TJ的学生群体过于同质化，但不同意校方的改革方案，希望学校能在注重在更小的年龄培养更多样化的天才学生。
他表示：“我们都希望在公平和渠道方面得到改善。但如果你想创建一个更多元化的学生群体，就必须从根子上做出改变。”
他的邻居赫曼·纳加尔（Hemang Nagar）说，他同意这种说法。他13岁的儿子在很小的时候就爱上了数学，这个男孩现在正在学习几何和高等代数，有志于将来从事工程学方面的工作。
一年多来，这个少年每周六晚上都花三个小时学习TJ入学考试，依靠可汗学院（Khan Academy）等免费公开的材料来为自己做准备。
当他听说考试被取消时，他一时间失去了希望和目标。
纳加尔说：“他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我所花的时间都是浪费。’我只好反复跟他强调，努力学习绝不会白费。总有一天会得到回报的。”
纳加尔说，他的儿子继续在周六晚上备考，但越来越沮丧。为了孩子，他加入了起诉校方的行列。
“我是代表我儿子参加这场诉讼的，”他说。“他应该得到一个公平的机会。”
风起云涌
围绕TJ改革的争议，是全国范围内一场愈演愈烈的辩论的一部分。很多学校也面临着类似的指控，称他们的行为不公平地针对亚裔美国学生。
在高等教育领域，哈佛大学正面临一项备受关注的诉讼，指控其录取系统歧视亚裔美国人。领导这起诉讼的组织“学生公平录取”（Students for Fair Admissions）今年2月请求美国最高法院受理此案。
此外，受疫情推动，纽约、华盛顿特区、波士顿和旧金山的一些精英高中也以危机为由，放弃了下一学年的入学考试。受倡议者推动，一些入学考试可能就此彻底取消。
在华盛顿特区，学监刘易斯·费雷比（Lewis D. Ferebee）称将取消School Without Walls的入学考试，这是该市最受欢迎的高中。相反，录取将由平时成绩和面试决定。他称这是“最安全、最公平的前进道路”。官员们表示，他们将观察这一变化对入学的影响，并考虑是否在下一学年恢复考试。
而在纽约市，该市约有200所初中（占总数的40%）使用学习成绩和其他标准，如考勤或纪律记录，来决定录取结果。但在即将到来的学年里，这些筛选将被取消。不过高中可以继续使用录取标准，纽约八所顶尖特殊高中仍将通过考试决定入学资格。
在波士顿，学校委员会听取了100多名家长和前学生的意见，投票决定暂停三所精英学校的入学考试。
在旧金山，学校官员去年秋天投票决定开始采用抽签的方式招收学生进入洛厄尔高中（Lowell High school），这是一所享有盛誉的公立学校。洛厄尔以前是根据申请人的平均成绩、考试成绩和论文来评判他们的。
美国总统奥巴马在签署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专利改革法案——2011年《美国发明法案》时，选择在托马斯·杰斐逊科学技术高中发表演讲。
奥巴马的乐观演讲围绕着技术创新、竞争和创业机会展开，而TJ是一所致力于科学教育的学校，是传达这一信息的理想场所。几十年来，由于严格的录取标准和课程设置，这所学校为志向远大的年轻人体现了最好的教育精神。现在的问题是，改革是否能让这些公共教育的瑰宝继续保持竞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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