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 印度疫情海啸 或已殃及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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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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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纽约华人资讯网主笔 詹涓

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末，印度的一名记者在推特上直播了他本人的死亡。

65岁的维奈·斯里瓦斯塔瓦（Vinay Srivastava）来自北方邦勒克瑙，周五，他的血氧水平跌到了52。

他的儿子哈什特绝望地想要找到一张病床，但被三家不同的医院拒绝——他们陷入了一个怪圈，由于当地检测能力不够，直到周六斯里瓦斯塔瓦才得以检查新冠，他需要拿到阳性检查结果才能住院，但结果得等到三天后才能出来，虽然他的症状完全符合新冠的标准。

一家人只能先在家里解决吸氧的问题，“我们到处跑，但没能给他弄到氧气瓶，”哈什特告诉当地媒体。“一个亲戚把他自己的氧气瓶借给了我们。午夜的时候我去加氧气，那里也排了很长的队。”

周六，斯利瓦斯塔瓦在推特上说，他的含氧量已经进一步下降到31，并问道：“什么时候有人能帮我。”

在发这条推文的当天，斯利瓦斯塔瓦在家中去世。在他死后，火葬场的车子迟迟未能到来。

根据印度卫生部的数据，新冠病例在印度急剧上升，已濒临失控。就在这位记者去世的那天，印度录得234692例新病例，此后每天仍在不断刷新纪录。4月18日新增病例达到27.3万例，4月19日为25.9万，是全球新冠疫情传播速度最快的国家。

在印度，目前大多数医院都人满为患。在某些情况下，两名患者共用一张床——前提是能进医院找到病床。氧气、药品和疫苗的储备都快用完了。医生和护士都在超负荷工作。每天有成千上万的病人死去，尸体堆在火葬场和墓地外面。

与此同时，随着新感染病例持续增加，目前还没有迹象表明疫情已经见顶。数以百万计的印度人前往北阿坎德邦参加大壶节，这是印度的一个节日，也是地球上最大的朝圣。正在举行选举的五个邦也表示无意推迟选举。尽管部分地区实施宵禁，但各种婚礼聚会都可以被豁免。更糟糕的是，印度虽然是世界上最大的疫苗生产国，但受疫情影响，其新冠疫苗供应不仅会给本国，也会给全球低收入国家的疫苗供应带来影响。

鉴于印度的严峻形势，香港已对印度入境航班“熔断”，英国也实施了较严格的禁令，但美国目前的措辞只是“建议”美国人避免前往印度旅行，两国的通航一切照旧。有学者担心，考虑到印度目前的优势变异变种毒株属于“双突变”，既可能导致感染性增加，而且有可能更有效地逃避自然或疫苗诱导的免疫反应，应该对包括印度等国的入境游客实施更严格的检疫。

一天超过25万新病例

去年冬天，许多国家都在与第三波疫情浪潮作斗争，而印度的感染人数在下降。一些专家认为，印度甚至可能不会出现第二波疫情。

印度当局认为疫情最糟糕的时期已经结束。卫生部长甚至在3月份宣布该国已进入“终局阶段”。

但它来了，就目前而言，政府数据显示，它比第一波要严重三倍。这轮疫情始于3月，迅速超过第一波。第一波在去年9月见顶，每天新增超过9.7万例。而目前正在席卷而来的第二波中，印度7日平均新增23.3万病例。这种激增在孟买所在的马哈拉施特拉邦（Maharashtra）最为明显，但全国各地的病例都在上升，城市开始封锁，工人们纷纷返回自己所在的邦，加剧了人们对疫情进一步蔓延的担忧。

总的来说，印度已经报告了超过1500万的病例，18万人死亡。专家说，这些数字可能被严重低估了。

许多医生把第二波疫情称为海啸，它把印度已经很薄弱的医疗基础设施延伸到了极限。测试被推迟。医用氧气匮乏。医院人手不足。重症监护病房已经满员。每台呼吸都在使用，而死者则堆积在火葬场和墓地里。

在印度的29个邦中，至少11个邦已向国家政府通报了医院床位、医用氧气和用于治疗新冠的关键药物短缺，并寻求立即帮助。

首都新德里正忙着把学校改造成医院。被遗弃的重灾区野战医院在紧急投入使用。新德里一家顶级医院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医生告诉CBS新闻，情况“非常混乱”。“所有人都会告诉你，这里缺乏床位、氧气和药物，”他说。“因为没有足够的重症监护室床位，我们已经拒绝了一些重症患者……这种感觉真的很无助。”

新德里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大学助理教授维卡斯·巴杰帕伊（Vikas Bajpai）告诉CBS新闻：“这还是印度最大、最富裕的城市的情况，你可以想象在农村地区会发生什么，那里甚至没有足够的医院。”

联邦政府坚称有足够的氧气供应，但已下令在全国各地新建162个医用氧气工厂。印度媒体报道说，政府可能打算进口氧气。

在一家小型氧气供应商工作的沙希德·马利克（Shahid Malik）说，医用氧气的需求增加了十倍。他的电话已经连续响了两天了。到周一，店里还有氧气，但气瓶已经耗尽。

他给每个电话都回了同样的信息：“如果你有自己的气瓶，来取氧气。如果没有气瓶，我们实在帮不了你。”

拉克西纳拉扬（Ramanan Laxminarayan）是普林斯大学顿的高级研究学者，他对《纽约客》表示，印度人至今“仍然有一种自满的感觉”。各邦和城市正在实施新的限制措施，包括在首都德里实行周末和夜间宵禁。但大壶节还会持续几个星期。此外，“印度的板球比赛在继续举办着——板球实际上是印度另一种重要宗教。婚礼是印度人喜爱的另一件事，现在也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讽刺的是，在新德里，周末有宵禁，但举办婚礼是可以例外的。这有多疯狂？因此，政府给人的感觉就是我们可以照常举行大规模集会，无论是宗教、社交还是体育活动。”

疫苗接种点关闭

在包括美国、英国、以色列等国家，快速接种疫苗都使得本国疫情得以有效缓解，而印度是全球最大的新冠疫苗生产国，印度血清研究所（SII）负责全球60%的疫苗供应。但印度本国的疫苗接种非常缓慢，据约翰霍普金斯大学（Johns Hopkins University）的数据，迄今为止，全国只有不到10%的人口获得了第一剂疫苗，1430万人完全接种了疫苗，占印度人口的1%多一点，至少五个邦报道面临疫苗严重短缺。

密歇根大学生物统计学家穆克吉（Bhramar Mukherjee）一直在跟踪印度的疫情。他一直敦促印度当局利用今年早些时候病例少的机会加快接种。相反，官员们在限制印度教节日期间的大规模集会方面犹豫不决，并拒绝推迟地方选举。

印度从1月份开始为卫生保健工作者和重点群体接种疫苗，目标是到8月份为3亿人全面接种疫苗。但该项目启动缓慢，面临后勤问题和公众对疫苗的犹豫。

随着政府加强宣传活动，公众信心上升，疫苗接种项目加快了速度。目前印度每天注射300万剂，这个速度仍然无法迅速扭转印度的疫情势头，而且一些地区已经开始报告严重的疫苗短缺。

穆克吉告诉BBC，印度需要每天注射1000万剂疫苗，“而不是满足于每天注射300万剂”。

印度正在接种两种疫苗：牛津-阿斯利康的腺病毒载体疫苗，以及印度本土的Covaxin疫苗。

在奥里萨邦，卫生当局在给中央政府的一封信中写道，由于疫苗短缺，上周近700个疫苗接种中心不得不关闭，并警告该邦将很快耗尽其可用储备。

旁遮普的一位卫生官员上周告诉CNN，该邦有2700多万人口，目前还剩下45万剂牛津和3万剂Covaxin疫苗。他说：“我们希望每天至少为10万人接种疫苗，而目前的供应不足以满足这一需求。”

印度血清研究所说，他们的生产能力是具备的，但供应链在疫情期间已经中断。2月初，美国总统乔·拜登（Joe Biden）援引《美国国防生产法案》，暂时禁止出口疫苗生产所需的关键原材料，欧盟也同样收紧了疫苗出口限制，这导致他们只能迅速向新加坡等国寻求供应。

除了上述两种疫苗，印度刚刚批准了俄罗斯的卫星（Sputnik V）疫苗的紧急使用许可，但预计卫星疫苗需要5-6个月时间建立产能。

印度政府也表示将加快对包括莫德纳（Moderna）和辉瑞在内的其他主流疫苗进行紧急审批。但这也救不了急，因为辉瑞和莫德纳等公司首先要完成其他订单，包括向美国供应疫苗。

即使疫苗供应能够增加，许多流行病学家认为，在曲线开始下滑之前，病例数量将持续上升约一个月。

“在最坏的情况下，甚至可能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印度公共卫生基金会（PHFI）慢性病控制中心主任多拉拉吉（Prabhakaran Dorairaj）博士告诉CBS新闻。

印度自身难保，也会给全球疫情带来新的变数。该国签约成为了COVAX的主要供应商；COVAX是一项全球疫苗共享计划，为低收入国家提供折扣或免费疫苗。根据去年宣布的初步协议，印度血清研究所将为多达92个国家生产多达2亿剂疫苗。

迄今为止，印度向COVAX提供了2800万剂阿斯利康疫苗，并计划在3月和4月分别提供4000万剂和5000万剂，但面对危机，印度表示3-4月的供应没法及时交付，改为优先考虑本国居民。

拖延给贫穷国家带来了沉重的打击。非洲疾病控制机构主任警告说，印度控制出口可能会给非洲大陆带来“灾难”。非洲大陆的大部分疫苗供应将通过COVAX获得。

变种病毒传播

考虑到印度现状，英国宣布从4月23日夏令时04:00起将印度列入旅游“红色名单”，只有持英国或爱尔兰护照，或拥有英国居住权的人方可进入英国，但必须在政府批准的酒店内隔离10天。

英国对此的考量其一在于印度的疫情不受控制，另外也跟印度目前流行的B.1.617变种有关，该变种于去年10月首次被发现，目前在印度一些邦的比例高达70%。据印度政府称，从澳大利亚、比利时到英国和美国，已有10多个国家发现了这种变体。

这种变异有两个突变，它似乎既导致病毒传染性增加，同时又可能逃避自然或疫苗诱导的免疫反应，据多拉拉吉观察，它还导致年轻人和儿童感染增加。

英国前首席科学顾问马克·沃尔波特（Mark Walport）告诉BBC，关于把印度列入英国红色名单的决定，“事实上，这些决定可能来得太晚了，但绝对清楚的是，这种变体在印度更容易传播。”

而美国的反应则仍然缓慢。国务院周一宣布了扩大旅游警告的计划，敦促美国公民待在家里，表示在本周晚些时候公布的最新旅行指南中，将限制前往“全球约80%的国家”旅行。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发布了一份警告，称“游客应该避免前往印度旅游”，并建议必须去印度的人需要在出行前完全接种疫苗。

国务院和CDC目前的旅行指南均只是“建议”，而且只提及美国旅客前往印度，而未涉及印度旅客入境美国。

在搜索机票网站后可以发现，印度与美国之间的航空仍然正常，连接新德里、孟买、班加罗尔与纽约肯尼迪、纽瓦克等机场的往返出行。

漏网之鱼

4月4日，乘坐Vistara 6395航班从新德里飞往香港的乘客中，有47人被检测出新冠呈阳性。这一数字占机上188名乘客的25%。

所有搭乘Vistara航班的乘客在出发前72小时内的病毒测试均呈阴性，符合香港的旅行规定。然而，25名旅客在抵达香港后立即被检测出呈阳性，在第12天又发现了22例病例。

这种情况可能也会发生在美国——或者它已经发生了，但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美国没有对入境旅客实施快速抗原筛查，也没有对航空旅客实施过接触追踪，只是建议入境旅客在到达后自我隔离7天。也就是说，如果有乘客在入境时为阳性，他们不会被筛查出来；如果他们此后确诊，同机旅客不会得到通知。

从1月26日起，美国CDC要求所有进入美国的航空旅客（包括美国公民和合法永久居民）出示新冠检测阴性证明或康复证明，但一些旅客知道他们能上哪儿弄一份假文件。

去年12月，《今日印度》（India Today）的一份报告称，印度一些公立医院能提供假的新冠病毒检测结果。一份来自病理实验室的假阴性报告价格可以低至2000卢比（合26.8美元）。

在孟买机场，一些乘客被发现使用虚假的阴性报道。“我们了解到，一些乘客从亲戚那里弄到了阴性报告。然后在Photoshop的帮助下，他们修改了日期、名字和编号。5分钟之内，他们就能伪造一份假报告，”一位孟买市政公司的官员在3月告诉《印度斯坦时报》。

如果持这些假证明的旅客进入美国，可能会像一滴水，迅速汇入茫茫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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