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盖，意料之外的脚下艺术

作为城市视觉系统中的一部分，窑井盖，其实可以不无聊。

△ 在 Instagram 里输入 #manhole（#マンホール），你可以找到好几屏极具特色的窑井盖。 图片来源 | Instagram

窑井盖给人的印象可能不尽如人意，大多数时候，它就是一块承担掩盖城市下水管道功能的无趣钢板。但在日本，窑井盖是城市的另一张面孔。

窑井盖被用来彰显这个地域的个性——比如大阪的窑井盖是当地最为标志性的大阪城；滋贺县将琵琶湖的纹路用在最常见的下水窑井盖中。各个城市的市花，甚至是镇子的“镇花”，都出现在该地区的窑井盖上。

△ 每个地方的窑井盖都有其风味。有些地方的窑井盖将文化融于其中，比如，京都的窑井盖花纹是御所车车轮形状（御所车是平安时代贵族觐见天皇时所搭乘的舆）。现在御所车仍在京都三大祭中“葵祭”中出场。 图片来源 | 日本マンホール蓋学会

日本最早的窑井盖可追溯到明治时代初（ 1868 年－ 1912 年）。当时，驻横滨的英国公使提出城市排水系统的问题，维新政府便雇了英陆军工兵 Henry Spencer Palmer 整顿。而后，维新政府召回了一个叫中岛锐治的人，他原先就读于东京大学土木工程科，当时正在德国深造。中岛锐治模仿欧美的公众卫生系统，首先整顿了东京的下水道，在之后的历史中，他被誉为“日本下水道之父”。

那时候，窑井盖仅仅是木制的格子块而已。随着汽车的普及、道路的拓宽、城市系统的日趋成熟与复杂化，铁制窑井盖逐渐开始代替木制窑井盖。模仿英国的圆形窑井盖则被沿用至今。

花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毕竟最先考虑的还是实用性。中间印着市徽、圆形小孔和花纹向圆心收束，是最主流的花型。最常见的有中岛锐治设计的“东京都型”和“名古屋型”两种，此后 20 余年间，这两款设计在日本各地广泛使用。

 △ 在日本非常常见的下水道井盖，最先运用于东京的井盖设计，俗称“东京都型”（上），由“日本下水道之父” 中岛锐治设计，后被他的弟子应用在日本各地的井盖设计中。“名古屋市型”井盖（下）则由当时名古屋下水道建造局的技师茂庭忠次郎设计。最先在以名古屋为中心的周边地区普及开来，故得名“名古屋市型”。 图片来源 |  みちくさ学会

1960 年代开始，直接放在井下卡口上的平放式窑井盖已经急需更新换代：汽车轧过硬窑井盖的噪音让居住者们不堪重负，时不时被卷进窑井盖的砂砾等杂物也加快了窑井盖磨损。日本政府开始普及嵌入式窑井盖。这种窑井盖更轻、更耐摩擦，而且刚好能被卡放入下水道口。但这种窑井盖和井下的卡口并不接触——大型卡车机车等较重车辆长期通行后，还是出现了下陷的问题，最新的改良是将卡口改成斜坡——当然，这是后话了。

维护下水道系统从来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然而这项事业却不曾走入大众的视野——直到 1985 年左右，当时任职日本建设省下水道部的龟田泰武担负了说服各地方更换新窑井盖的职责。他主张要让大众“看得到”窑井盖：每个地区采用体现自己特点的独特设计，将窑井盖变得美观起来，还能宣传城市。

在这轮“游说”之后，日本出现了更多不同的窑井盖设计。这些图案中植物居多，其次是动物。除此之外，一些特别的庆典或神话故事，还有有些观光景点也会出现在该地区的窑井盖。每个都市、都市中的行政区，甚至是区内的町（即街区），都可以有属于自己风格的窑井盖设计。比如东京都最常见的窑井盖是银杏图案与都花“染井吉野”樱花，而在新宿区可以看到彩绘的新宿高楼图案的窑井盖。

△ 有的地方则是观光胜地或本地特色。神户的窑井盖（左）一口气将神户港、六甲山、神户港塔等元素结合在一起，而奈良的窑井盖（右）则是以“爱抢仙贝”的奈良鹿。新泻县的小千谷市的窑井盖是三只徜徉的锦鲤——原来，被誉为“水中宝石”的锦鲤发祥于此。 图片来源 | 日本マンホール蓋学会

除了单纯的下水系统的窑井盖之外，各种不同功能的窑井盖也带着强烈彰显自己特点的设计出现了。在街上存放消防用具的窑井盖多是画着卡通形象的消防员；各地区的电路公司的窑井盖毫无悬念地多选用闪电纹路；大学院校们则是中规中矩：圆形花纹环绕大学名称或校徽的设计居多。不过有趣的是，人物肖像以及神佛宗教等图案极少出现在窑井盖上。

这些窑井盖的设计多由当地政府负责，有时候会在政府网站上公募，激发当地人构建家园的兴趣；有时候也会请名人设计——在《名侦探柯南》作者、漫画家青山刚昌的诞生地鸟取县，那儿的柯南窑井盖可都是他亲自绘制，窑井盖上连他的签名都原原本本做了出来。

△ 在青山刚昌的家乡鸟取县北荣町，有一系列柯南的“衍生周边”：柯南大道、柯南大桥，还有柯南君的路标、指示牌、浮雕铜像。“柯南”窑井盖也被收录在窑井盖卡片系列中。图片来源 | 青山刚昌ふるさと館

△ 除了柯南，近年来与动漫合作的窑井盖也逐渐增多。2017  年 8 月 4 日到 9 月 10 日，为了配合荒木飞吕彦的 Jojo 原画展，在仙台市内 9 处地方设置了 9 种期间限定 Jojo 款窑井盖。 图片来源 | gakken plus

窑井盖开始不仅只有排水管道等功能，也有了宣传功能，甚至被赋予了艺术价值。1993 年，由日本建设省下水道部门监制，水道产业新闻社出版了《地上窑井盖设计 250 选》；喜好观察街道风景的摄影师林丈二，还出版了各种昭和时代日本各地的窑井盖写真集。

2016 年 4 月开始，日本下水道协会开始发行全日本各地的窑井盖照片制成的窑井盖卡片。这些小卡片可免费领取，但集齐着实很难：只有在各地的各指定地点才能拿到这些小卡片：当地政府的下水道科、各地居民会馆或下水道博物馆等。截至 2017 年 8 月发布的第五弹，一共已经有 197 个地区的 227 种不同的窑井盖卡片了。

△ 窑井盖卡片系列不间断的更新让窑井盖迷们欲罢不能。卡片的制作也很精致，日本各地区被标了不同的颜色，卡片与之对应。正面有窑井盖的图片、地点名称，还有经纬度，背面则是关于窑井盖由来的解说。图片来源 | GKP

△ 有些稀罕的窑井盖卡片在雅虎日拍上甚至能被炒至上万日元（ 1 万日元约合 600 元人民币）——虽然它们只是薄薄一片纸而已。 图片来源 | 雅虎日拍

走哪儿拍哪儿、搜集不同窑井盖图案的“窑井盖迷”也变得越来越多。他们以发现各种稀少的窑井盖为荣，为了积攒更多的窑井盖照片或窑井盖卡片，甚至成了造访一座城镇的新理由。城市们将其看作文化名片，这些深藏在街道里的小细节，也许会在不经意间打动那些发现它的人。

文：戴恬 | 编辑：赵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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